第69章 我真的不是你爸爸03
方灼的话结束后, 空气也沉默了下来。
邢森看着他, 探究的意味明显。
片刻后,他很不给面子的,“我没空陪你玩儿。”掉头走了。
方灼看着他融入人群的背影, 跟系统唉声叹气,“邢森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找不到突破点, 他就没什么性格上的弱点吗?”
233无情道, “能透露的, 我已经都透露了。”
方灼琢磨着, 系统透露的都是表面, 邢森内心的东西,得靠他自己想办法去挖掘。
他琢磨的正投入, 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手里的红酒杯一晃, 酒全泼了出去。
宋光跃看着白衬衣上的红酒, 额角的青筋,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下。
方灼瞥了一眼,“抱歉。”
宋光跃, “没关系, 你有其他衬衣吗,借我换一下。”
记忆中, 原主碰到这样的情况, 铁定面红耳赤, 羞涩激动,手忙脚乱的帮忙擦拭,顺便感受下暗恋对象的体温,事后还会为这难得的亲密捂着嘴偷笑。
可这事情落到方灼身上,他高兴不起来,他很烦。
刚刚故意当着宋光跃掉头,就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想跟他照面,这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还往面前凑。
“实在不好意思。”方灼道歉,“你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吧。”
宋光跃以为,对方是没听清自己刚才的话,用纸巾擦了擦胸口,微笑着重复,“红酒不太好清理,借你衬衣换一下。”
方灼面无表情,“洗手间的洗手液就能清理掉。”
宋光跃的眉毛拧了一下,嘴角的笑容险些没绷住,“阿浔,别闹。”
方灼被声“阿浔”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主他妈都没这么叫过,也难怪原主会陷下去。
他不咸不淡的继续提议,“或者我可以去厨房帮你找点盐,也能清洗掉。”
不对劲,这人没有像以前一样,用那种闪闪发的眼神看着自己。
宋光跃脸上的和煦不见了,不太高兴的盯着眼前的人,“我最近哪儿招你了?”
“没招我。”方灼平淡道,“既然你不能接受我,我也不想再陪你耗下去,以后咱俩别见面了。”
宋光跃一愣,随即笑了。
这样闹脾气的话,以前陆浔都只敢在电话里,或者发短信,这次倒是让他有点惊讶,竟然当面提出来。
估计又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想欲擒故纵。
宋光跃没马上哄人,算先冷落几天,冷冷瞥了眼方灼,佯装生气走了。
方灼轻嗤一声,“傻逼。”
233,“就这么完了吗?”
方灼没完,“等着吧,不出十天,他就会主动联系我。”
生日宴进行到尾声,该吃蛋糕了,大厅里的灯光一下子全灭了,佣人推着车子出来,上面放着一个三层高的大蛋糕,蛋糕上插着18字样的蜡烛。
邢森的同学围在蜡烛四周,拍着手为他唱生日歌,其余大人则是在更外面一圈,鼓掌增加气氛。
方灼隔着距离,看向人群中央的少年,烛光跳跃在他的眼底,目光怔忪,只是一秒,那些复杂的情绪就被他尽数收了回去。
哎,孩子家家的,心事真多。
邢森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动作有些僵硬的吹了蜡烛,陆妈妈亲自帮大家切蛋糕,还特意留了块的给儿子。
递过来的时候,顺便把人训了一顿,又问道,“下午去哪儿鬼混了?给邢森准备礼物了吗?”
方灼插了块蛋糕送进嘴里,甜而不腻,“准备了,晚点给他。”
陆妈妈诧异,“你这是想通了?”
“想通了。”方灼。
陆妈妈欣慰道,“你能接受他就好,邢森是个好孩子,你对他好,他虽然不,但一定会记在心里。”
所以为了让邢森记住自己,等生日宴邢森上楼后,方灼也跟了上去。
邢森今天收了很多礼物,除了陆妈妈送的,他一个没拆,全放进了柜子里。
刚把柜子关上,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
他,“进来。”
房间里亮着灯,方灼推门走进去,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况,除了基本的家具,十八岁男孩该喜欢的篮球、乐队、模型,一样没有。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邢森拎着书包走到书桌前,埋头拿书,“有事?”
方灼拿出一个很黑色暗纹的漂亮纸袋,上面还着蝴蝶结,是一个世界知名的钢笔牌子。
正好是邢森中午见到的那个。
少年的眼睛眨了一下,没话,看着男人把袋子放到自己面前。
“送你的,生日快乐。”方灼其实有点拘谨,这子半天蹦不出一个屁不,一沉默周围的气氛就变得紧张,害得他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邢森拎起纸袋,“谢谢。”
方灼暗暗松口气,“你试试呗,看看会不会刮纸。”
邢森出于尊重,没有拒绝,他翻开书,将新的钢笔取出来加了点墨,哗哗写了两下。
方灼站在他身后,微弯着腰看,看着看着觉得鼻子有点痒,抬手随意蹭了一下。
刚要开口,啪嗒一声,鼻涕流了出来,恰好滴到了邢森的书上。
不偏不倚,恰好在正中间。
方灼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流鼻血了。
那一瞬间,他感觉邢森身上的气势,变得恐怖而压抑。
他悄悄抬眼看了下,妈呀,这是要吃人吧。
方灼尴尬道,“抱歉,这是个意外。”
这一话,鼻血就顺着流进了嘴里,血腥味好浓。
喝酒喝多了,肝火太旺,鼻血一流怎么也止不住,看男人傻站在那儿不动,邢森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不耐道,“去卫生间。”
卫生间里很干爽,有方灼熟悉的味道,非常浅淡的柠檬味,奇怪的是,邢森身上并没有这个味道。
方灼手忙脚乱的仰起脑袋,伸手去扯纸巾,想把鼻孔塞住,结果被狠狠呛了一下。
跟进来的邢森,脸快抽搐了,实在看不下去男人蠢兮兮的样子,直接伸手把他的脑袋朝着水池按去。
方灼的脑海中划过原主脑袋埋进水里,溺死的画面,吓得浑身一抖,突然直起身。
站在他背后的人没有防备,被他的后脑勺结实撞了一下,疼的闷哼一声。
方灼的脸被吓得有些白,一手捂鼻子,一手去碰邢森的鼻梁,这么挺的鼻子,撞塌了可怎么办。
好在邢森的鼻子够坚强,只是鼻尖有点微红。
方灼的鼻血还在流,落在了雪白的瓷砖上,非常显眼。
“别仰头,你想被呛死吗。”邢森的眼语气又严厉又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当粑粑的那个。
方灼用手指堵着鼻孔,瓮声瓮气的,“能帮我拧条湿毛巾吗?”
眼前的人像个毛线团,毛线团上是接连不断的麻烦,一旦沾上,就会一个麻烦一个麻烦的往身上缠。
邢森讨厌麻烦,但还是伸手取了架子上的毛巾,用凉水湿后,覆在了方灼的后颈。
他低头,看了眼顺着男人手指滴落的血,提醒,“压住鼻翼,别动来动去。”
方法正确了,鼻血很快止住。
方灼惊喜地夸奖,“我们家邢森懂得真多。”
那笑容真诚,言语轻快,眼睛还夹杂着令人费解的骄傲。
邢森垂下眼帘,“哦。”
方灼看他态度冷淡,心想自己自己夸得不够,继续找话题聊,“将来想当医生吗?”
邢森没吭声。
看来不是,方灼继续笑,眼睛都不带转。
邢森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不太自在,不甘愿的,“警察。”
方灼在心里卧槽一声。
233当初给他的资料里,其中一项就是邢森爸妈的案子一直没有结案,原因是嫌疑人人间蒸发失踪了,至今没有归案。
邢森每年三个月就回去问一下进展,得到的答案当然是令人失望的。
想当警察的初衷,很可能是想亲手抓到凶手。
真是个孝顺孩子。
方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支持你。”
邢森面无表情的把那只手拿开,转身走出浴室。
他坐回书桌前,一抬眼就看见那滴鲜红的血,把这页翻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方灼去了医院,一检查,身体好几项指标都不正常。
只要再多喝半年,不,再多喝两个月的酒,酒精肝没跑了。
医生忍不住多了两句,“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爱惜自己,少喝点酒,少抽点烟会少块肉吗。”
医生和老师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威严,在死寂一般的办公室里,这种威严更甚。
方灼被训得头都不敢抬,一个劲儿的是是是。
“戒酒,必须戒酒。”医生把检查报告拍到桌上,“你现在只是数据略微偏高,但你要再这么糟蹋身体,肝脏病变恶化,神仙也救不了你。”
“戒,我马上戒。”方灼心里后怕,头都快点掉了,走到路上都在心慌慌。
这任务还没正式开头呢,他已经朝着鬼门关跨了一步了。
一到家,他给自己列了一张作息和饮食表,算严格执行。并且把表格贴在墙上,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随后拿上车钥匙又出了门。
方灼开车把北城转了个遍,终于在一家大型书店找到了自己要买的书。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从扶手箱里翻了只笔,一笔一划,把“邢森”两个字写在了扉页。
写完下一秒,他就丧了,“我的字怎么会这么丑!”
233,“像学生写的。”
方灼眉头一皱,“不对啊,我记得我以前给人签名的时候挺龙飞凤舞的。”
也不对,他好像没给人签过名。
方灼有点迷糊,“三哥,我以前到底给人签过名没有。”
233,“自己想。”
方灼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他感觉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只有轮廓,他记得自己做过某件事,却不记得做这件事情的过程。
正常人的记忆不可能是这样。
“这具身体的海马体是不是有问题?”方灼的声音抖得厉害。
他又翻了翻了穿越之前的其他记忆。
譬如自己演过的电视剧,拿过的奖;又譬如,他参加过的综艺节目,家里有几口人,他们一起旅游过的地方……
全都能找出答案,但是答案以下的细节,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想起了一部电影,电影里的主人公被催眠,植入了全新的记忆。
而由于这些记忆他并未切身参与,所以许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就像是一个漂亮完整的砂堡,用水一冲,就散了,因为里面没有可以牢固它的支架。
在此之前,方灼从来没有细想过关于现实世界的事情。
如今猛然发现,竟觉得自己的情况和电影情节还挺像。
明明亲身经历过的人生,却反倒不如穿越后的这些记忆鲜活,清晰。
为什么这样?
车里的空调温度正常,方灼却浑身发冷,“我脑子没问题吧?”
233,“没问题,只是忘了而已,没关系的。”
其他不谈,他怎么能只记得自己爹妈长得好看,却连具体五官都想不起来?
这不叫没关系,这叫脑子坏掉了。
方灼有点害怕,声音颤抖,“我的记忆也像是电影里那样,被后期植入的吗?”
“阿三,你,现实中的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233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干巴巴地,“等你完成任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方灼脑子里乱糟糟一团,讷讷地问题,“真的吗?”
系统,“好不起来我,我直播吃翔。”
哇,这个赌注好大,糟糕的心情逐渐缓和。
他在这世界除了主角,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系统,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选择。
深呼吸几次,心情总算是彻底平复,方灼眼珠子一转,“你其实是个人吧。”
真实的系统是数据,连嘴都没有,拿什么吃。
233不知道想到什么,还有点失落,“当然不是。”
车窗突然被人敲了几下,方灼回过神来,摇下车窗。
车窗外是个戴墨镜的中年大叔,凶巴巴的吼,“你停在半路什么意思,到底走不走?!”
方灼伸脑袋往后一看——
车屁股后堵成了长尾巴,他尴尬的跟大叔了声抱歉,麻利的把车开走了。
抵达学校的时候,正好11点55分,学生刚好放假,方灼算像昨天一样,顺道接人吃个午饭。这一等,等到学生走光,12点半都还没见到人。
他掏出手机,找出邢森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人接。
再拨,挂了。
方灼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下车走进学校。
高三的教学楼里没有人,倒是站在楼廊尽头往外看,能看到教学楼后,矮墙的另一边,有一个人,正和七八个人对峙。
那群混混的领头人,是邢森以前的邻居,很早以前就不念书了。
他啐了一口,嫌恶的量着邢森,“真看不出来,你这样的丧门星也有人领养,去有钱人家里当狗感觉很爽吧?”
方灼刚好抵达墙的这头,听到这话恨不得冲上去给那是傻逼一脚。
这的是人话吗?
邢森不怒也不笑,墨黑的眼里藏着冷意。
对面的人见没把人刺痛,语气更加恶劣,“那时候你们家被入室抢劫,就是你开门把人放进去的,现在哥几个手头紧,你也行个方便,帮我们开开门呗。”
听到这儿,方灼惊讶的瞪大眼睛,“卧槽,什么情况?”
233,“意思是邢森把歹徒放进门的。”
方灼,“……”你这不是废话么。
一人一系统的话题刚才开头,那头就响起“啊”的一声,非常浮夸,一听就知道被得很惨。
方灼赶紧跑去学校警务室,叫了几个保安大叔过来,等他们翻过墙头,那几个人已经被揍趴在地上,疼的哎哟直叫。
邢森不在。
这可是刷好感度的绝佳机会,不能这么错过,方灼跳下墙头,朝着邢森可能离开的方向追去。
跑了好几百米,终于看见人了。
他坐在一个土包上,望着远方出神,挺拔的身体佝偻成一团,看着可怜巴巴的。
矛盾的是,他看上去落寞,身上的凌厉和戒备一点不少,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就猛地站起来,像头刚刚嗜完血的狮子。
少年周身所散发的恐怖气息,吓得方灼差点倒退,他定了定神,“我来接你放学。”
邢森的眼睛是红的,戾气汹汹,嗓子沙哑道,“不用。”
方灼看了眼他的胳膊,不知道被什么划了挺长一条口子,看着就疼。
也不管邢森愿不愿意,方灼硬是把人拽到了医院。
因为是钢管划破的,最后还了破伤风。
两人从医院出来,已经一点半,方灼在路上帮他买了份包的午餐,又亲自把人送进学校,去跟老师解释了迟到的原因。
老师知道邢森有个养父,没想到这么年轻,比自己还要几岁呢,两人都很尴尬。
方灼,“邢森在学校还要麻烦老师多照顾。”
老师忙,“不麻烦不麻烦,这孩子成绩好又听话,根本不用我们操心。”
老师诶,你要是看到真面目会吓死,真的。
方灼之前看到地上躺着唉哟叫唤的一片人时,简直透心凉,那子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
大概是对方那把盐,恰好撒到了他溃烂的伤口上。
看来几年前的那段过去,还真的有必要去了解一下。了解之前,他得先去给崽子的喂点糖。
第一节课下课后,方灼来到邢森所在的班级,找同学把人叫了出来。
邢森不耐的皱着眉,两只手插在兜里,帅的一比。
方灼把那本崭新的课本递给他,“拿着。”
邢森没有马上接过,盯着方灼手上看了几秒,和昨天被鼻血弄脏的那本一模一样,书上还贴着书店的票。
他知道这家书店的位置,挺远。
邢森问,“你中午来找我是为了这个?”
“昂。”方灼直接把书怼过去,“拿着啊。”
邢森把书接过去,手指拂过书籍,上面还残留着男人手心的温度。
他随手一翻,看见扉页上丑不拉几的字。
想到自己的鸡爪体,方灼臊得慌,正想走人,就他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