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下雨水哗哗残流,门已经被裹挟着冷风的内力破开，雨水斜连漫无目的吹向内外。

    禅院前碧绿繁茂树，沙沙摇摆。树前的同样绿衫的青年,擦拭嘴角的血丝。

    他生生受了那一掌。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绝不放弃。

    “请主持告知。”黄药师深深一长揖。

    入定的老和尚睁开眼睛，这个青年打不过他,就每当夜晚站在自己门前,不论和风还是狂雨,请求自己。

    一连三十日。

    一花一叶旋落摧折,都很是可惜。

    终于端坐的金箔佛像，拈花现慈悲。

    他道：“楚香帅曾送来了，无花大师苦心收集的佛经和他的消息。”

    老和尚转动里的佛珠,叹息声飘然空中：“可惜天纵英才，无花已逝。”

    “阿弥陀佛。”他低首道,“香帅再三委托，勿要泄露无花大师的半点消息。”

    他神色淡淡，没有好奇,当时自然也没有追问为什么。

    人在江湖，总会有意无意卷入是非，或成英雄或成贼子。

    楚留香不想让人，探究无花的死亡。那逝者定是死后还是非缠身,甚至已毁自身清誉。

    珠沉玉碎,人已亡逝。老和尚叹惋无花的才华，曾展现的绝代风姿。亦不想让人打搅他,毁其身前名。

    “如今是老衲毁约了。”昭明寺空心大师，颇似懊悔之意，他道,“我怜惜施主受尽尘世五蕴六毒，也望施主不要再泄露无花的消息。”

    “否则，天涯海角，老衲必追至。”语毕，两扇门重重关上。

    “好。”黄药师艰涩的开口，他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昭明寺的。

    他失魂落魄得站在街道，雨水冲刷四周干干净净。

    天下之大，再没有他安心的地方。

    怎么会就死了？雨水混合冷气流淌到他眼眶，再流出来得，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两茫茫，再难见？

    悲至极处，他忽然哈哈大笑，抽出胸口紧紧绑缚，默写好的九阴真经。

    什么武林至学，天下第一。

    这一刻，他心灵拂开：不需要了。

    他将书用内力分成两半，分别丢弃在道路两侧的水沟。

    萧索的身影消融在夜雨里。

    在酒楼的深浓阴影下

    ，走出一个穿黑色行衣的男子。他抬抬头顶的斗笠，露出一张年轻面孔，有一双既清明又迷茫的眼睛。

    等到彻底听不到脚步声了，黑衣男子才冷静走向水沟，下卷已经被冲走了。

    男子摩挲上卷的封面——九阴真经。

    他第一念头，是交给高姐。

    但他在东街头，捡到烂醉如泥、瘫软在雨地里的叶翔。

    他又改变了主意。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好。

    天光乍破，朝阳的光辉洒在神州的每一个角落。你或正义或邪恶，你或富贵或贫穷，你或快乐或悲伤。

    你都能享受到上天的恩赐，这为数不多的公正和平等。

    所以阳光总能驱逐阴暗，唤起人潜藏的朝气。冯露睡到日上三竿后，就让灵鹤撑起衣杆，晒被子和衣服。

    她笑容灿烂，弯腰拾衣、张被，做得格外情愿，像是极为的满足。

    灵鹤不解。城主没有给她名分，为什么她还能笑出来？

    年轻的姑娘，当然不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快乐。

    不是深刻爱一个人，而是深刻地爱自己。

    冯露虽然做不到，但是她已经能淡忘爱情、不想受到过的痛苦。

    灿烂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使她笑得灿烂。她苍白的，几近透明的指，终于握住了阳光，驱散阴霾。

    在平淡的琐碎事情里，抓住一闪而逝的温暖。

    她不害怕叶孤城的怒火。发生在她身上，比死亡更惨烈的事，都没有让她倒下。

    她已经学会了接受，这意想不到、颠沛流离的生活。

    也在其中找到了平衡，与自己和解的平衡。她要将所有能做主的权利，掌握在自己里。

    她不想委屈自己，毕竟自己这缕幽魂不知、不定哪天就折在某地、某处。

    或许这一切会在某天结束。

    或许那一天，不知道在哪天。

    咳，简单来，从拒绝了叶孤城，冯露真正放飞心灵。

    我连男神都推拒了。

    冯露一身白衣，躺在锦簇芬芳的花丛里，偶尔拽下一片碧绿的叶子，盖在眼睛。

    握剑而行叶孤城，望见那鸦羽色的长发，雪肤绛唇。碧玉的叶子，像块翡翠衬得如凝脂。

    流光透光层层碧树，细碎在她衣襟、鬓角、脸庞。

    繁花似锦。

    人的思绪能很长，视线却能很短。叶孤城仿佛只是顺便，淡淡地扫了她眼。然冷淡得、平常地走过。

    没有竣工的工笔画，已经被他放在最下面的柜子里。那个角落，容易堆积灰尘，最容易潮湿，阴沉。

    叶城主尘封所有柔意，他对老管家道：“文叔，不要放人去竹林。”

    老管家神色一凝，少城主之前没有提。他以为他已经默许，没想到又出了禁令，是出了变故吗？

    他只能谨遵吩咐。

    自从和叶孤城那尴尬一夜后，冯露感觉身边人对她都冷淡了些。

    倒不是刁难，而是对她关注降低了。

    冯露并不在乎，她除了休息，其余全用来写那部，有时颠倒黑白，不知昼夜。

    名字也简单粗暴——江湖行。

    已经写了三万字了。彼时男主家破人亡，意外卷入江湖。一日他见有强人，欺辱头发花白的老者。

    男主武功平平，也路见不平，去护白胡子老头。

    就在他被人围殴，打得吐血时，须发纷白的头颅，微微昂起，呆滞的眼睛逐渐恢复神采。

    给书店老板的书稿，就是到这儿。她这次让老板印书，会比话人的多出一个章节。

    外边烈日炎炎，冯露出去，灵鹤仍要跟着。

    灵鹤撑伞，冯露戴上帷帽，一路倒是吸引不少人目光。

    大多数是望向冯露。

    等冯露到达书店，老板笑得横肉都出来了，赶忙拱相迎。

    几个沉迷听书的公子哥，听是从这家书店传出的书稿，都怕不急待来找原稿看看。

    其中一人兴奋道：“表哥，你看这像不像清越仙子？”

    最近名声大噪的江湖行，在官兵里救了落魄郡王的侠女，人称清越仙子。

    其人一身白衣，轻盈窈窕，头戴帷帽。被郡王陈觉无意发现了，白纱下的倾城容颜。

    灵鹤耳聪目明，冷厉眼神撇过去。众人被她腰间的牌子，吓得不敢发作。

    老板见状连忙请冯露去往内间，灵鹤这次却是也跟着进了，冯露也没再阻止她。

    老板先是赔礼道歉，店内人多眼杂搅扰了她。然后又笑脸堆积，恭喜道：“冯姑娘的书，在城里火了，大姑娘媳妇都跑去听呢。”

    冯露摘下帷帽

    含笑，执笔写下几句客套话。她就将自己的来意写明。

    书店老板倒是非常高兴，他开书店是就是以卖书的形式挣钱。酒楼茶摊的东家和书人，转了大部分钱财。

    他心里很是痒痒。只遗憾道：“可惜这书要集着字数发，怕是还要等段时间才能印出全本。”

    那只纤白的玉，写下：每章节印成多份卖。

    书店老板睁大了眼睛，他没听过这种做法，不确定自己想得和冯露一样，他咽了口水道：“冯姑娘何意？”

    作者有话要：做了一下午车，心情也不是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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