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掀起了一股追书浪潮。但凡识字的人家,或床头或饭桌总有份恒锦书店的文章。

    不是之乎者也的学问文章，而是话本的一章节。

    也间接带动了恒锦书店的其他书，刘老板喜出望外。他对妻子道：“按这个赚钱的日子,咱们离腰缠万贯不远了。”

    城池临近海边,因这天然地势,居民也就靠海吃海。贩卖鱼产品，打捞珍珠和其他海味,由叶氏以及其他几家大姓收购,分卖南北。

    叶家取钱世代克制,按与居民约好的章法抽成，并不压榨百姓。在叶氏带领下和经营下,大部分渔民生活富足安康。

    可就惨了不会下海的刘老板,只得乖乖继承父亲的书店,不温不火的勉强过日。

    如今一夕间获得的巨大利润,真是叫他欣喜若狂，不能自已。

    老板娘轻捶了他几下，笑道：“可别忘了给冯姑娘分成。”

    刘老板忙点头，连声附和：“夫人得正是。若没有她供书,我这辈子可能都见不了这么多钱。”

    他眼睛看向一叠叠三寸高的纸,是江湖行最新印出来的章节。刘老板摸着胡子，叹道：“真不是冯姑娘心和普通人的心窍,有什么不同？”

    老板娘抽出上面一章，仔细看起来,这是她阅目的第四遍了。她敬佩道：“不愧是城主府里的人。”

    他们如此客气甚至尊重冯露，不仅仅是她的话本为书店带来高额利润，还因她是叶城主府里的人。

    每次来都有女侍相护。

    叶府的女侍偶尔也有外嫁的。她们从被收入府内，十几年的精心教养,让她们腹有诗书，外有粗浅功夫十分健康。

    城主府的侍女举止高雅，言语得体，都是公认的，堪比正经人家的姐。娶到的人家往往十分自得。

    能让叶府的侍女，亲自护卫，可窥见她的在府内地位。

    所以刘老板夫妇，不敢怠慢冯露，更不敢玩什么“店大欺人”。

    大家就以五五分成。

    刘老板心道：“冯姑娘，咱们能否继续给酒楼茶肆供书源？”

    老板娘掂着碧瓷茶壶，给冯露续水。她快速瞥了眼端庄主座的少女。

    现在彼此都熟了，冯露来也大方摘下帷帽。

    如云乌发用红线穿绕，梳了个同心髻，雪肤花貌，垂眼抬睫间，皆是盈盈灵澈之气。

    少女玉白纤执笔落字，鼻尖凝结一颗晶莹的汗珠。

    一时老板娘心思歪了，暗想这般标致的人儿，和叶府到底什么关系？

    姓冯不姓叶，不是叶氏本族，若是有亲戚关系，也是表亲。

    这姑娘看着不大，可也快许人家了，却住在城主府里。

    叶氏现今没有女性长辈了，入住进来，对于正经人家的姐，特别是叶氏的表亲，再没什么教养增名声理了。

    除非是

    片刻，几行秀气的楷现出。

    老板娘这才断了胡思，与自家夫君看起来。

    冯露是赞同，她也添了几笔，指出书人的内容，要晚连载内容三日。

    写完后，她不禁敲击桌角，暗道自己蠢。

    你叫人家晚三日，人家就晚三日吗？新章节可是能当天买到得。

    古人可没有什么权意识。

    老板却是兴致勃勃，道：“姑娘的想法很好，这样拓宽了客人，也岔开和咱们书稿的竞争力。”

    白云城虽然在叶氏应下崇文尚武，但是居民的识字率没有普及。

    冯露开放了书权，无疑挽回了另一大部分顾客。

    老板娘见她神色不对，轻撞夫君的粗胖的肘臂。

    身为书店老板，他自然看书养了些文人秉性，但他也是商人，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能做到。

    方才太过兴奋，侃侃而谈，一时忘了顾忌其他人，

    他不由转变，心翼翼道：“酒楼和茶肆的给咱们五成分利。姑娘拿四成，我一成就好。”

    冯露怔住，她的决定有用，而且城内其他人会遵守，不敢撺掇权。自停了书，她来锦恒书店，就曾听人抱怨“为何不能听书了”。

    她望向自己白色的帷帽，白云城内，叶氏真乃天也。自己真是沾了人家大光。

    都是女子，老板娘斜睨了眼自家夫君，道：“我们不过穿桥搭线，那部分分成都该是姑娘的。”

    冯露只给他们家供书稿，背后是叶氏这艘大船。怎么能妄想在她身上捞过多的钱。

    刘老板恍若醒悟，道：“甚是，甚是。锦恒书店有今日全赖姑娘，是在下贪心了。”

    他心头紧张起来，抹去

    额头的渗出的热汗。旁边的夫人已经捏着香巾，为他擦拭完了。

    刘老板被安抚许多，不由大为感谢妻子。

    冯露摇摇头，执笔又在下页纸写下：我三你二。

    这么温情大度的平台，比现代那些资本良心多了。就算知道他们大概率，是畏惧叶氏，她也很是感谢他们夫妇。

    毕竟初时为她跑前跑后，事情很似做不成功，只是为哄她开心。

    她现在需要钱，但不需要为钱变得吝啬。因着私人情意，冯露就多让了一成。

    她继续添了几行：承蒙贵店照拂，区区资帛以慰交情。

    切勿推辞。

    这几行字，让刘老板夫妇对冯露，不再仅是客气到极致的尊重，还产生了叔侄般的情意。

    立好契约后，老板娘将桑葚枇杷无花果等水果，塞进竹篮。铺上纸，再搭层白布。

    她递给冯露，耳根有些微红。她看着文秀端庄，实则内里刚强，与书圈里的夫人相交时间长了掩不住。

    她们或觉得她矫情，或觉得她粗鲁。

    老板娘对冯露很有好感，不言不语，娇娇的清灵人儿，好几次自己暴露了“粗鄙”行态。她也态度如常。

    如今真心送上些东西，又怕这孩子是城主府的姐，看不上。

    脑子一热，已经做出来了。老板娘只得硬着头皮道：“天气炎热，我时常不爱正经吃饭。若是姑娘也有此烦恼，多吃些水果，既能消暑也能果腹。”

    玉分开帷帽纱巾，露出一张笑颜。

    老板娘望着提着篮子，在侍女陪同下离开的冯露，也会心一笑。

    到了晚上时，她和丈夫关门，清理屋子。腰酸的不行，她道：“书火了，来得人也多了。我们两人忙不过，也该招人帮忙了。”

    刘老板点头称是。

    过了一会儿她推开窗户，让咸涩的海风吹进来，凉快会儿。老板娘感慨：“冯姑娘模样长得这般好，又蕙质兰心，有大才。可惜不能话。”

    刘老板喝了口冷掉的茶水：“不能话怎么了？古今能人必有非人之处。”

    老板娘哼了一声，道：“我要是不能话，时间久了你不嫌闷吗？”

    刘老板仔细想来：“你若不话，我耳朵倒可清闲一二。”

    老板娘气结，抢去他里的

    茶杯。

    刘老板任她动作，也不气，笑道：“我知道夫人意思，你不必替她担心。冯姑娘有了资产，又是城主府里的人，还怕日后夫君欺负她吗？”

    老板娘嘟囔了句：“城主欺负她怎么办？”

    刘老板没多想，只道：“有幸见过叶城主。虽然寡言少语，但是矜贵傲然，必不屑欺负弱质女流。”

    星光挥洒，虫声阵阵的夜里，一字轻“呵”回给了刘老板。

    白云城，雾荷夕风院。

    冯露写完三章，放下笔，起步伸展身体。

    然后她抱起书桌边的篮子，靠在敞开的菱花窗前吃起来。

    剥开枇杷黄色的外皮，甜美多汁的果肉在唇齿弥散。瞬间清除了许多疲惫。

    吃枇杷还要剥，桑葚就不需要了。老板娘已经洗过，冯露直接放在嘴里，比枇杷还要甜。

    她一连吃了两把，有时连茎都吞进去了。

    吃饱后，她将篮子放在地上，正要关上窗户去沐浴洗漱。

    一张放大的冷峻脸，出现在她面前。

    叶孤城。

    她住得地方，离叶孤城办公的地方太近就是不好。冯露尴尬未消，那夜之事后，一直不知怎么面对城主。

    冯露窗户也不关了，连连后退，脚撞到桌腿。身子后仰，就要砸到地上。

    一道白影袭来，挽住了她的腰。

    叶孤城神色肃整，竟有人敢在他的府邸下毒。

    抚摸少女的鼻息，简单诊脉后。然后就看见冯露睁大的双眸，清澈如星子，一动不动。

    几息后，眼睫毛一眨，流下一滴泪落在他背。

    冯露眼睛酸涩，不眨眼果然要命。

    没有中毒。叶孤城也是鲜有的奇疑，那嘴怎么这么紫红？

    继而他感触到湿哒哒的眼泪。

    明明一滴，他心里都一颤。或许是练武之人五感灵敏。

    叶孤城起身，放开她的腰身。

    然后一只拽住他的袖子，冯露慌张解释：“我”不拽你，我可能摔在地上。她害怕摔成脑震荡。

    好吧，是死道友不能死贫道的本能反应。

    那嗓音干涩粗粝。

    她觉得喉咙非常疼痛，却能出话来，欢喜刚涌上，她发现自己再张嘴，又不出了。

    叶孤城冷冷看向她。

    冯露站稳脚跟，低下头，像犯了错误的学生

    。

    忽然她哒哒跑到窗前，抱起篮子递给叶孤城。

    叶孤城不解，但还是问：“你能话了？”

    冯露摇摇头，走到书桌前，挽起袖子写字：方才吓得惊出，现在又不能了。多谢叶城主救命之恩。

    就是被他吓得，又被他救得。她侧首微微看提竹篮的城主。

    真是右执剑，左提篮子。

    她又继续写：篮子里的水果聊表心意。

    叶孤城扫过她的字，翻开白布，里面湿淋淋的把桑葚，染成紫红色的枇杷、无花果。

    一片狼藉。

    冯露头皮发麻感。

    面对叶孤城，她怎么老是脑子短路。

    作者有话要：哦（外皮）少女

    你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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