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落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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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明澈没有去管外面的报道,一心在家里陪绵绵。

    两年前,绵绵的父亲临终前把孩子交给他的时候,他只是想把孩子抚养到长大,但在这两年的过程中,绵绵在他心里越来越重要。

    甚至觉得,只要孩子能好好长大,名利、事业、顾家他都可以不在意了。

    绵绵的脚原本伤得并不严重,休息两三天就能好,但后来二次受伤,养了大半个月还没好利索。

    陆明澈觉得这次事情,给孩子心理带来了不的创伤,有意早些去京市,带她离开这个地方,但她的脚迟迟未愈,未免路上不慎伤到,只好按捺住。

    警察又来了一次楼,这回是来把项链还给孟萱的。

    他们对项链进行了周密检测,什么也没有发现,只确定了一件事——这条项链并非“此生唯一”官限量款正品,而是高仿山寨产品。

    本来就不值钱,罪犯知道这一事实,在犯罪过后,连拿都懒得拿。

    留给她一条山寨项链,像是某种无声的轻蔑与嘲笑。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这次的所有犯罪嫌疑人同伙,包括黄石,已经全部落。

    警方在搜查过程中,还发现了他们里有不少其他女性的照片视频,经供认,他们有意识地找漂亮但还没出头的底层女演员下,先以爱情的名义精神控制,随后或哄骗或强行地发生关系并录像,以此为威胁要钱。

    一旦她有成名的苗头,更是变本加厉地勒索。

    孟萱是所有人里最漂亮、红得最快的,又一直不同意黄石进一步的行为,他们怕到嘴的肥肉飞走,加快了行动速度。

    警方告诉她,他们已经把案件移交检察院,很快就会提起公诉。这次案件性质恶劣,受害人众多,根据刑法第236条及239条的规定,他们将受到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的处罚。

    警察的最后一句话是:“法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孟萱眼睛发酸。

    法律给了她交代,可她自己没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回想过去的两年,她仿佛着魔了一般,迷雾遮住了她的眼睛,义无反顾扑向刀锋;如今迷障破除,她只看到一把淬血的尖刀。

    更可怕

    的是,孟萱怀疑自己怀孕了。

    她抓着秦瀚墨的衣领,几欲癫狂:“我吃药了,你看着我吃下去的,我不可能怀孕的,对不对?对不对?!”

    秦瀚墨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但他没有管自己,努力让孟萱平静下来:“对,我看着你吃的,药是药店买的,确认不会有错,也没有过期你先冷静,琴姐在家,她比较懂,我去问她好不好?我不让她进你房间,问完我就下来,你先睡一会儿?”

    孟萱松了,无助道:“那你要快一点。”

    “嗯,我一定很快。”

    秦瀚墨果然很快就问完下来了,琴姐告诉他,药是有几率的。

    过了一会儿,萧雅琴敲门,从门缝儿里递进来一样东西。

    结果,令人崩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萱,你先出来。”秦瀚墨听到她在卫生间发疯地大喊、砸东西,敲着门。

    他很早就把孟萱房间里所有尖利的物品收起来了,可还是担心。因为盥洗池有一面大镜子,不管砸碎还是拆下,都太明显了,但现在,他很怕孟萱会用镜子伤害自己。

    “你再不出来,我只能让陆明澈来撞门了,你不是不想看到别人吗,到时候就只能面对了。”

    秦瀚墨听到里面声音轻了一些,知道她听进去了:“你出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你不想出房间,我就陪你待在房间;你不想见人,那就不见;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想去什么地方,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陪着你。”

    孟萱在里面安静了很久,终于问:“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只是想对你好,没有什么原因。”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对我好呢?”

    秦瀚墨苦笑:“我们对你不好吗?我们只是没有花里胡哨地出来,你真的觉得我们以前对你不好吗?”

    孟萱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打开了门,把两道红杠给他看:“那,先陪我去一趟医院?”

    秦瀚墨呼吸一滞,他想去接,但没接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好,我们去,医院。”

    鹿镇医院,秦瀚墨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上一次被送来抢救,也是在这里。

    孟萱行动迟缓,走路像久病的老人,她骄傲但并不叛逆,谈恋爱也规规矩矩,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来医院。

    秦瀚墨带她从门诊部进去,门诊大厅里,有一架盖着红绸的三角钢琴,是医院建立时,医生护士们筹资购买的。

    “我听,当时医院买这架钢琴,是希望音乐能给病人带来力量。”他带孟萱走到钢琴边,“我只会一首曲子,但是我也希望,能够给你一点力量,面对医生的时候,不要害怕。”

    他弹的正是孟萱教他的那首致爱丽丝。

    萧雅琴的钢琴来得快,去得快,他只会这一首第一天学的曲子。果真如孟萱所言,包学包会。

    秦瀚墨曾看过关于这首曲子的故事。

    贝多芬爱上了他的学生,想在上课那天向她求婚。可是那天他喝醉了,弹了曲子,却忘记要求婚,钢琴谱遗留在学生家里。多年之后,人们发现这份琴谱,可上面的名字已然模糊不清,被认成“爱丽丝”。

    有人,致爱丽丝的旋律重复了十六次,仿佛十六次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

    孟萱听得泪流满面。

    被世界抛弃的绝望沙漠旅人,面前出现了一汪前所未有的温柔清泉。

    从术室出来,孟萱:“你能抱我一下吗?我,可能需要让我显得,不那么可怜。”

    秦瀚墨在等待的过程中,已经吃了一颗救心丸。感谢药丸,让他的心还没碎。他张开双臂,毫无保留。

    孟萱把头的重量压在他肩上:“你知道为什么我做菜总是偏甜吗?”

    “因为,生活太苦,要多吃点糖?”

    “当然不是。”她轻笑着摇头,“我本来是沪市人,家里的阿姨做饭都是甜的。后来破产了,我被送去川省外婆家,怎么都吃不惯辣,外婆只能一边抱怨,一边给我单独做饭。”

    这些孟萱从未过,大家只知道她来自川省,但不能吃辣。

    “其实,我本来也是人人羡慕的沪市大姐啊。”孟萱似是在自言自语。

    她刚到外婆家的时候总哭,外婆告诉她,她的命特别好,苦也就苦这一下,福气都在后头。孟萱不相信,她爸爸妈妈都没了,沪市的大房子和漂亮衣服也没了,哪里还有什么福气。

    外婆:“你外公给你起名叫萱,萱是一种草,也叫忘忧草。古书上,萱草能让人忘忧,你你福气好不好?”

    “是什么书上的?”

    “这我哪知道,但你外公的肯定不会有错。”

    她的外公曾是大学教授,那时已经过世。又过了几年,外婆也过世了。

    孟萱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能忘记忧愁就是福气,在她看来,没有忧愁才是福气。但是现在,她懂了,很多时候人无力对抗来自外界的伤害,如果能忘记,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她错在从未真正忘记过儿时家庭破碎带来的伤害,内心总希望会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来拯救她,给她爱与幸福。

    “秦瀚墨,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她从温暖宽厚的怀里出来,“我决定去京市发展,我要自己爱自己,自己给自己幸福。”

    “嗯。”

    他一直都知道,孟萱很坚强,不会被轻易打垮。

    回去之后,在孟萱自己的要求下,秦瀚墨为她拍摄了一组写真,露出尚未痊愈的伤痕与山寨项链,起名为爱情:赝品,并在随后的国际摄影师大赛上展出。

    真实的痛苦最能触动人心,他拿下了那一年的最佳摄影师大奖。作为模特的孟萱,在世界范围内拥有了知名度,为她去京市发展,增加了一个更大的筹码。

    楼所有人,都准备去京市。

    绵绵和陆明澈走得最早,他与苏水月沟通之后,决定先去她那边借住,然后在京市找房子。绵绵跟苏水月和霍子琛玩得好,陆明澈希望去了那边,她能重新开朗起来。

    其他几个人走得迟,他们是等林文华的第一部电影杀青,这才一起走的。

    走的那天,萧雅琴去找房东退租。

    这幢楼他们租了四年,那会儿他们还很穷,每天吃难吃的土豆丝、胡萝卜丝和青菜,林文华穷得只能租低矮闷热的阁楼。可即便这样,他们依然每个月按时交租,从没闹过幺蛾子,自认跟房东相处还算融洽。

    可一退租,房东脸色就变了,不退还押金,还要他们再交一个月房租。

    “下个月我们都不住了,凭什么还要交房租?”

    房东振振有词:“你们突然要退,我哪里去找下个月的租客

    ?”

    萧雅琴气笑了:“那你要是一直找不到租客,还要我们养你一辈子不成?”

    “我不管,反正你们得再给我一个月房租。”

    萧雅琴这段时间本来就压抑得狠了,不能冲着自家人发脾气,这房东偏偏自己往枪口上撞,顿时闹开了,把门板拍得震天响,左右邻居差点报警。

    房东有些怂了,不敢再要房租,只想快点把他们赶走。

    林文华怕她真闹出事儿来,拉着她走,萧雅琴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转过身跟房东对骂,直到彻底看不见了,这才气呼呼地:“你拉我干嘛!押金还没要回来呢!”本来就该退的!

    “算啦,算啦,我们现在不缺这点钱了,好歹住了那么久的地方,好好地走,不要以后想起来,连最后一天都在跟人吵架。”林文华劝她。

    “吵都吵了。”萧雅琴不满地嘀咕。

    但她也没办法再折回去,要回那几千块押金了,只能坐上前往场的大巴。

    就这样,他们离开了有过流星的美丽鹿镇,奔向更广大的京市。

    作者有话要:下一章开始新地图,绵绵要长大了。希望大家能喜欢长大后的崽崽qaq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