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闻昔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快,张了张嘴,突然接不上茬。
“裙子湿了。”于城突然。
“啊?”闻昔回过神,低头看,右侧靠着桌子的裙边已经成了深色。水杯的水顺着桌面流下来,湿了她的裙子。浅灰色的衣服湿了变成很深的颜色,腿侧的一长溜很明显。
闻昔觉得尴尬,手忙脚乱拿手擦了擦,于城很自然地拿过抽纸盒给闻昔,闻昔抽出几张擦裙子,他把杯子放好,抽出几张纸巾擦桌子。
闻昔擦了衣服,还是湿。她脸上有点红,于城也看出闻昔的窘境,:“你还有可换的衣服么?”
闻昔忙:“有的。”休息室的柜子里她放了几件干净衣服。
于城:“你换一下,我到楼下等你,我知道一家西餐厅挺不错的。”
“好。”
于城走之前还把桌子上的湿纸巾扔到纸篓里。闻昔攥了攥拳,努力让自己心口的悸动平静下去。不就是吃个饭么?闻昔,他是你的上司,上司。
休息室里还有两条半身裙,一条牛仔裤。闻昔手在裙子和裤子之间停了停,拿了牛仔裤的衣架。牛仔裤是高腰,紧身。闻昔上身是白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袖子挽起来,下摆塞进裤子里,心道看着应该没那么像工作装了。
走之前闻昔把王舰的那份“内部资料”给她拿过去,王舰竟然在加班。闻昔一敲门,她就反射性的“请进”,也不看是谁。
“给你放在这了。”闻昔。
“嗯。”王舰很快地抬头看了闻昔一眼,视线在屏幕上胶着两秒钟,又重新抬眼,“你要去哪?”
“吃饭,怎么了?”
王舰视线把闻昔从头看到脚,又从脚回到闻昔的腰。牛仔裤显腿型,又是贴身的,比裙子还显身材。
“这腿直的,还有翘臀,感情平时穿低调了啊。”王舰笑得不怀好意,“不会是跟某总监去吃饭吧?”
闻昔:“去你的,我走了。”
于城的车还在星巴克的店门口,闻昔过去的时候于城刚好挂了电话,闻昔看到他眼神亮了下,闻昔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别开了脸。
于城笑着:“好像是第一次见你穿牛仔裤。”
闻昔“啊”了一声:“工作时一般不穿。”
于城笑了笑:“知道你生活中不像工作时这么严谨,觉得有点有趣。”
于城帮闻昔开副驾驶的车门,手在门框上扶了下。
一个男人你有趣是什么意思?闻昔抓住他之前的话:“你是我工作太古板了吗?”
于城扶着车门摇摇头:“不是,我是你很认真。”
关了门,他绕过车前坐到驾驶座,他看闻昔一眼。
“怎么了?”
“安全带。”
“哦。”闻昔扯过安全带系好,于城系好自己的,发动车。
“工作还习惯吗?”
“我……”
两人同时开口,破了空气里微妙的尴尬,闻昔和于城都笑了。于城:“你先。”
闻昔咬咬嘴唇:“我想问的是我的作业是怎么交。”
于城转过头看路:“都可以,对你自己负责就好了。”
闻昔:“不管怎么,还是想谢谢你。这里工作节奏快,但是我还挺喜欢的,挺考验人的。”
“喜欢就好,可能过一阵子就能完全适应了。有什么忌口的吗?”
闻昔想了想,:“没有,只不喜欢吃香菜和动物内脏。”
“还真是,挺有趣的。”
闻昔手指无意识地捋着安全带:“你还真的挺会照顾人的,你这种通常被叫做暖男。”
“如果你在我手里做项目搞砸了,你就不会这么了。”
闻昔:“那不一样,那是工作。”
于城:“好好,女士什么都对。”
餐厅挺近的,他开了十分钟的车就到了。
进门找了桌子坐好,服务生拿过菜单来,闻昔看了几样,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于是简单叫了几样。于城也点好了,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
闻昔本以为突然约他出来吃饭会尴尬,可是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这种感觉,虽然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吃饭,但是他一举一动都很绅士,不会让闻昔觉得别扭。
“听你搬家了?”
“嗯,”闻昔点头,“跟王舰住得挺近,在江边。”
“以前我也在江边住了一阵子,晚上对面的灯光映在水面,五颜六色波光浮动挺好看的,有时候有大的游轮,不过就是潮点。”
闻昔点点头,想到他们看到的江景重合,就觉得自己似乎离他更近了点儿。
“其实,你是我的学长。”闻昔。
“嗯?”于城有点惊讶,“这么巧吗?”
闻昔:“我本科比你低八届。”
于城笑了笑,嗓音低沉:“那还真是学妹。”
闻昔声:“我不。”
于城忍住笑:“你是之前就认识我么?”
“嗯,之前你来学校作报告的时候我去听了。你的很好。”
自信满满,英气逼人,当时她是校新闻中心的干事,对他做了采访,不过显然他现在不记得她了。
于城摸着下巴想了会儿:“那是好几年前了吧,难得你还记得我。我记得那个报告我领带系的有些紧,一场报告下来脖子勒的难受。”
闻昔笑了,没想到还有这个典故,“那条浅蓝色领带挺好看的。”
话一出口闻昔愣住了。五年了,你还记得他领带的颜色。闻昔后悔话太快了。
于城也愣了愣,随即自嘲的笑了:“我忘记自己领带什么颜色了,难不成学校网站还放着我的照片?”
闻昔抓着台阶:“也许现在还能找到呢。”
闻昔低着头看自己的水杯,于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女人,觉得有什么感觉刹那飘过。
服务员很快上了菜。闻昔是七分熟的牛排,于城是五分熟的。
闻昔突然想起一句话,如果一个人跟你的饮食习惯差不多,那么你们很容易能成为朋友。那些跟你饮食习惯差异大的,多半不上话。
闻昔用刀子切牛排的时候想,也就是两分熟的距离。
回到公司,刚进办公室响了,穿牛仔裤把手机放后口袋的习惯还是没改掉,闻昔从裤子后口袋摸出手机,关上门。
“喂?”吴戈的声音听着挺欢快。
闻昔倒了杯水:“你们医生都这么闲的吗?”
吴戈:“才不是,我刚做完一台手术,病人出了好多血,现在想想吃饭就没胃口。”
闻昔一只手闲闲的揪着办公桌上盆栽的叶子:“你不是骨外科么?还见血的?”
吴戈顿了一会儿,闻昔觉得他应该是在那头默默翻了个白眼,他:“骨外科不是骨头外皮肤外,这样理解骨内科是不是研究骨髓?”
闻昔想了想:“不是么?”
吴戈简直被闻昔气笑了:“看着这么精明的职场女白领,怎么这么笨。”
闻昔眯着眼睛:“你谁笨?”
吴戈:“胸大无脑。”
沉默十秒。
闻昔慢慢吸了口气,:“吴戈,把你刚刚的话再一遍。”
吴戈沉默几秒:“啊?什么?我进电梯了,我听不见,我信号不好,我先挂了,信号怎么突然这样了?”
“嘟嘟嘟嘟……”
闻昔握着手机,屏幕上是被挂断的提示。
“行啊吴戈,没想到新一代的实习医生嘴皮子都赶得上唱的了,插科诨,鞋底抹油……”闻昔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加了一句,“臭流氓。”
可能有个定律,跟逗的人在一起,笑点都会变得很低。网络上好像有句话,傻逼是会传染的。闻昔一直觉得粗俗,现在觉得无比适合,她很愉快地承认自己被他传染了。
医院。
吴戈突然被一个人搂住肩膀:“哎呦吴戈,跟谁电话呢?还胸大无脑,这么大的大厅,你给我变出一个电梯来。”
搂住吴戈的是跟他一起进来实习的妇科医生金通,瘦猴子一样,偏偏理论动手一级强,跟吴戈年龄差不多,几个月下来两人已经很熟了。
吴戈拽开他胳膊:“边儿去。”
金通不死心,凑上来:“什么样啊,能把你给迷成这样,刚下手术台就电话。”
吴戈白他一眼,瘦猴子其实长得还可以,就是太瘦了。
“滚蛋。”
金通拍拍自己胸脯:“嘿,哥们儿,流产生孩子都可以找我,我给你半价——哎呦我操吴戈你个孙子下手轻点儿我下午还有手术!”
吴戈一胳膊肘拐在他肋骨上,疼死丫的!还流产,哪凉快哪待着去。吴戈大步走了,本来出了手术室没胃口,完电话觉得饿了。
金通在原地揉着自己胸口还觉得自己怪委屈:“我都给你半价还要怎样啊,医院又不是我开的总不能给你免费吧……”
不过金医生还是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的,“哼”了一声,“到时候想找我都不给你做。”
逗比应该也是会传染的。
吴戈下午没手术,下午不值班,晚上值班。他换了衣服,重新把手消毒。
想当初第一次解剖人体,他愣是两天没吃下饭去。到现在,他能很冷静的做完手术然后去吃一顿肉餐。
医生对病人有种特殊的敏感,或者职业性的关心。就像程序员关心代码,画家关心画笔颜料,医生对“病”这个字有特殊的情感和直觉。
吴戈觉得闻昔一定是病了,不是感冒,是心病,他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
闻昔,不定我是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