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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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和崇拜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

    闻昔改了主意,剩下的一天假期她去体验了潜水。

    水很清,风景很美。闻昔在教练的帮助下穿好潜水衣,背上氧气下水。水很清澈,海底的珊瑚很漂亮,色彩鲜艳的珊瑚上流动着太阳的光斑。刚沉下去时,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好像要把肺里的空气挤干净。

    闻昔适应了一会儿,确定没问题后再次下潜。嘴呼吸氧气,鼻子呼气,一串串气泡升到海面去。

    它们自由了。

    潜水很耗体力。闻昔趴在艇甲板上,慢慢思考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关于情感,关于性格。她觉得理智和情感这两种东西是寄生关系,人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理智,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意气用事。什么时候对一件事物失去兴趣,达到了失望的那个点,那些之前不愿、不想相信的东西奔涌而来,慢慢冲垮最后的防线。

    于是就形成了喜欢不喜欢的界限。喜欢是盲目的,爱是盲目的,这是为什么很多人在爱的时候恨不得天长地久,讨厌的时候一秒钟都不想多待。无论爱情,友情,都是一样。可是人为什么会苦陷于这种矛盾中呢?

    闻昔摘了泳镜,明晃晃的阳光从海面反射进她的眼睛。

    因为人,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当最初的新鲜感消失,那种吸引带来的快感也就会变成无聊最致命的对比元素。

    “闻昔!闻昔!”王舰的声音断了闻昔的思路,“你干嘛呢?泡那儿半天了。”

    闻昔回过神,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哦……没什么。”

    “还潜吗?”王舰问。

    “不了。”闻昔摇摇头,她觉得有点累,思路被断,她还需要时间再想明白这些问题。王舰在水面兜了一圈,又扎了下去。

    闻昔姿态笨拙地往艇上爬,水面和船一起晃,她爬的很辛苦,使出吃奶的力气努力抬起一条腿跨上去。

    有人在笑,闻昔努力稳住朝旁边看了一眼,于城很笑着游过来:“我帮你。”

    虽然是最笨拙的姿势,闻昔却没怎么觉得丢人。于城推了她一把,她顺利翻了上去,于城在水面轻轻游着。

    他:“我下去了。”

    闻昔点头:“嗯。”

    天很蓝,云很白。不知道是不是地理位置的关系,闻昔觉得这里的天气更加喜怒分明,天阴就下雨,不下就晴天。

    闻昔躺在甲板上,船晃来晃去,天也晃来晃去,闻昔想,她可能不会爱人。

    一直以来,她把爱、迷恋、欣赏和喜欢混为一谈,看起来很明白,可是内里乱成一锅,分都分不出来,也不想分,于是笼统定义为“爱”。

    她的童年是和爷爷奶奶一起度过,十岁和父母一起生活,二十岁的时候父母相继离世。似乎最应该有人来告诉她爱是什么的年纪,没人来教她怎么爱。

    对异性身体的迷恋是爱,对异性的心动是爱,对异性的好感也是爱,这些爱如同飘在海上的泡沫,她将其称为“爱情”,却把它们当非必须的存在。她真的是爱于城吗?还是欣赏他的才华,羡慕他的品格,喜欢他的俊朗,热爱他的担当?

    她的心动标准,是不是定义错了什么?

    “哗啦”一声,另一个人从水里爬上来,闻昔坐起来腾地方。

    或许你只是自我欺骗罢了,你把欲望当成了爱。

    闻昔站起来,双手慢慢举过头顶猛地一跳,“噗通”跳进海里。

    或许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从没有真的好好爱过别人。

    世界清明了。

    闻昔放松身体慢慢沉到海里,吐气,看着渐渐远离的水面。

    海平面就在头顶,光在涌动的海平面折射,在水底变成一个一个的亮斑。闻昔忍着眼睛的刺痛看着水面,那是氧气存在的地方,是此刻最想到的地方。

    这不是爱情,这只是本能。

    人对美好的事物也总是有热爱的本能。

    闻昔手脚回力,用尽全力往海面游去,出水的一刻,肺里突然涌进空气,瞬间的满足。闻昔抹了一把脸,心里的深渊还在回响:你一直以来都误解了爱。

    对空气的渴望是爱,对食物的喜爱是爱,对朋友的需求是爱。

    但是那都不是爱情。

    人真是滥情的生物。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才组成了这个光怪陆离,丑恶又美好的世界。

    爱情只是“爱”定义里的一部分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闻昔终于觉得心头畅快,乌云散开来。

    ——

    闻朝爬长城爬得很开心。

    闻昔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

    闻朝在那头兴冲冲地讲自己的经历,讲爬到一半时候的绵延山脉,古旧城墙。游客们遇到风景好的地方,无论手里是手机还是单反还是傻瓜相机,都举起来咔咔一顿拍。

    闻朝发了她在长城上的照片给我,照片里,十七岁的女孩笑靥如花。最好的年纪,最美好的情感,最炽烈的感情。

    我很庆幸她是跟着父母长大,她知道如何爱人,性格开朗活泼,朋友都很喜欢她。我觉得很开心,因为我希望她成为更好的样子,希望她有优秀的品格,有优秀的才能,最重要的,我希望她开心。

    “照片很不错,人很多吗?”我问。

    “不是很多,就是在顶上的时候有点多,下来的时候人就少了,挺好玩儿的,嘿嘿,有机会姐也来,我们两个一起。”

    “再。给你的生活费够吗?有没有缺什么东西?”

    “姐——我是大孩子了,不对,我都快成年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你给的钱够我花半年了。”

    “好吧好吧,不够你跟我。”

    “姐~”

    “嗯?”

    “哎呀没什么……”闻朝欲言又止,闻昔猜到她想跟自己什么,但终究没问。

    “好好照顾自己。”

    闻朝过生日那天,闻昔在广州做市场调查。她送给闻朝一支EL口红,石榴色,带着少女的清透,又有轻熟女的妩媚。她联系了一家花店,送过去一束野百合。

    日子放在转盘上的时候,一转就是一天。

    闻昔从工作里抬起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已经是深秋了。外出的时候要穿上厚一点的毛衣,早晚也已经不是舒适的温度了。

    一场秋雨,砸落一地黄叶。

    算起来,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吴戈了。起来奇怪,明明是对门邻居,却可以低头不见抬头也不见。吴戈似乎也定主意做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吴戈送的项链还好好地放在抽屉里,那支录音笔也已经听了无数遍。闻昔想,是时候去找吴戈坦白了。

    向他解释自己的无奈,向他解释自己的爱情观,向他解释自己一直以来的迷惘。只希望他能原谅她。

    她猜到了吴戈看到了自己和于城,可是那都是过去式了。再不解释,就要冬天了。

    周六一早,闻昔把项链找出来,录音笔熊也找出来。这件事不能因为冷战就这么算了。

    她找出了一条好看的裙子,浅蓝色欧根纱连衣裙,长度及膝,露肩剪裁,A字裙摆,微微的少女感又不失稳重,配一双裸色的高跟鞋。

    闻昔拿着项链和录音笔敲开了吴戈的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吴戈应该是刚起床不久,头发有点翘,身上也是宽松的家居服。

    看到是她吴戈愣了一下,有点意外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闻昔轻咳了两声:“我知道我这么久不来找你很奇怪,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

    吴戈手握在门把上,不松手,也不关门,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气氛有点尴尬,闻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是你给我的东西。”

    她抬手给他看手里的东西,这两样东西吴戈再熟悉不过,他别过头,不接手。

    “这已经是给你的东西了。”吴戈淡淡地。

    “这两样东西我都不能收。”

    “那就扔了吧。”吴戈的态度很冷淡,甚至可以是微微的不耐烦,似乎想让她早点走。

    “你怎么这样?”

    吴戈别开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明白了。”

    闻昔低头,就这么给她难堪吗?

    突然,她看到玄关鞋柜里的一双鞋。

    一双米白色高跟鞋。

    她没想过会有女人在这里过夜。

    闻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谁啊?吴戈,怎么去了这么久?”一个女孩穿着拖鞋站在玄关口,“早餐做好了,快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