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逼婚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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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时候,早收的稻子在这个月如变戏法一般从草绿色染成了阳光下炫目的金huangse。它们在风吹下,在稻田里扣出各种形状的怪圈。风吹皱了如少女肌肤般潺潺的河水,如浪子般吹起了河上歌声如这五月般灿烂的船娘们馨香的头巾。

    在这熙熙攘攘的三水镇,消息的传播速度,便犹如稚子手中蒲公英,一吹,沿着民户们门前每一块青苔,四散于各地。

    令然在家呆着这些年,镇上依旧是传开了赵崇膝下有一美貌女儿的传闻。但赵崇护得紧,从不让他出门,传闻倒也只是传闻,毕竟谁也没见过长大之后的令然,究竟是和模样。

    赵崇估摸着这传闻肯定有他那些学生们的功劳,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赵家娘子美名在外,然见过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这些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毕竟,谁也不会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据貌美的女子得最三水镇读书人中最德高望重的赵崇赵先生,那实在是不必要的。

    但有赵崇这样的岳父,纵那赵令然是个无颜女,也可得个娶妻娶贤的美名。这些年来,前来赵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三不五时就有冰人前来提亲。

    有些孩子也的确是青年才俊,但一想到出身普通,成婚之后若是出事,必定护不住女儿,赵崇就歇了心思,一味只以令然年纪还,不着急许人为由婉拒。

    本想着自己身体依旧健朗,还可以护着女儿,仔细琢磨出一个护她的万全之策。无奈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的身体竟然在半年之内衰败至此。

    时也,命也。

    赵崇手执檀墨,一圈一圈研磨,酝开,提笔书写。他必须为自己的孩儿找一个可以安然庇护她的人。

    未来是安然无恙,还是艰辛坎坷,赵崇这个做父亲的,无法左右,甚至可能是看不到了,但他要做好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准备,决不能怀着侥幸之心,听之任之未来的命运。如此,这孩儿即使真的到了护不住的地步,他泉下也可见她娘了。

    书信整整写了五日,方才完结。书信本也不长,将这前尘往事,因果关联一一陈述清楚,洋洋洒洒四章大纸,但他体力有限,只能每日写一些。

    写完之后,赵崇先生拿起来读了又读,方罢,重重叹出一口气,“舍了这把老脸了。”

    赵崇将书信细细折叠起来,放入染了沉香的信封之中,交予家仆的手中,仔细叮嘱了一番,看着厮揣着信踏出房门的样子,久久回不了神。

    赵崇还曾想过一道下下之策,便是让女儿立为女户。所谓女户,顾名思义,便是女子担任户主,。

    然这女户一大大弊端便是,户主死后,其名下所有财产,均收归朝廷所有,不得给任何人继承或转让。如此女儿呆在家中,外靠仆役操持,也能过去,但他转一想女儿这容貌,便作罢了。

    西厢院房中,赵令然被大花夹着量制衣的尺寸。时下的人家,贴身衣物多自己买来布缝制,从前的赵令然也是女工的一把好手,而换做了如今的这家伙,两眼一抹黑,拿着针刺了半天没刺进布里,倒刺进了自己的手指头里,嗷嗷叫着什么也不刺了。

    大花和朵拿她也没办法,便为她量尺寸,新添置一些衣物。见她不乐意,便转而问道,“姐,那日您去正堂可有见到提亲的冰人?”

    “见到了。”赵令然道,一心把玩着新到手玩具。

    “如何?”朵问道,手下依旧不停歇地量着赵令然的腰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令然精致可爱德尔下巴。闺中的女孩儿们谈论起男子,婚嫁总是格外有兴致。

    “不如何。”却不欲再多。赵令然的床头有一个柜子,柜子的第一个格子里放了些鱼食,催着两人快快动作,完成量体后,她半蹲着取出一个锦黄的袋子,里头装着满满的鱼食,拽着就虎虎生风地跨出了房门。

    先是给门前两个石缸里的鱼投喂些鱼食,再去到她的池塘里,豪气地洒了一把,脚下的鱼虾睁着上来抢食。

    朵和大花也跟着出来,朵偷偷扯着大花的衣袖,以手遮挡嘴巴,声道,“姐姐你瞧姐看着这些鱼虾的目光,我大伯家是开猪肉铺子的,他就是拿这样。。。慈爱的目光看着他那些猪的。”

    大花甚是稳重,听了这话,笑意从喉咙蓬勃而出,却又死死忍住,那声音听来就如同一声猪叫,短暂地嘶鸣了一声,细长的眉毛跳动了几下。可见她是个素来稳重的,很快叫她自己压回去了。

    赵令然将那锦袋往腰间一系,出了西厢这边。天气越来越暖,她的衣服也是越来越轻薄,朵大花二人今日为她着了一身明黄短,脚上系着她喜欢的红色铃铛,将纤细的腰身展露无余。

    西院和正堂有条捷径,两边绿植覆盖,几乎挡住了下边鹅卵石铺就的路。赵令然拍落下身上的叶片,听到正堂里颇为热闹。

    这家伙想知道他们在什么,因为直觉定然跟她有关,可她又不能直接过去,于是扭捏了几秒,暗戳戳地十分人地躲在一旁听壁角。隔着墙壁,话声音到底是弱了许多,赵令然越听越贴着墙,只能断断续续听见几个词。

    赵令然靠着墙坐着,巨大的落差不由十分怀念从前神识强大的时候,含着两泡晶莹剔透的泪水,无语望天,她是很真诚地在伤心。

    他们在里头谈了多久,赵令然就在外面坐了多久,只怪天太蓝,云太软,话声音像催眠,于是她睡着了。梦里回到了从前在山上到处撒野的日子,无所事事的感觉真好啊,在后山欺负欺负灵兽,采朵花戴在自己的头上,吃吃灵果,瞌睡,除了最后着实惨烈了一点,其他的真是不错。他们都高阶灵兽都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只有它,天天出来,活跃地像一朵交际花。

    赵令然觉得他们都不懂,不出来晃,那它高阶灵兽的优越感从哪里来?她还是很喜欢那些灵兽对她尊敬又害怕的目光的。

    “姐!姐!您怎么睡在这里了,正堂里吵起来了!”赵令然被赶来的大花和朵给轻轻摇醒了,但声音可不轻,带着火烧眉毛的尾音。

    赵令然正梦见一只毛多健壮,不晓得是什么种类的公灵兽给自己戴花朵 ,正美着,冷不丁被摇醒,一听见不好,便随着两人跑了起来。

    正堂里,赵崇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将拐杖掷地三声,他气红了眼睛,微微颤颤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拿着拐杖往前扑试图去堂中站着的一对中年男女,嘶哑地吼着,“滚!都给我滚!”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老远地赶到这里来,还不是为了侄女操心!你不谢我们,反倒一个劲儿怪我们!”那中年女人的气焰甚是嚣张,毫不示弱地梗着脖子,尖利刺耳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发出来,双手叉腰,推着她丈夫挡在她前面,“再了,娘在世的时候就是这个意思,难道大哥还要为了个区区女娃跟娘作对吗?”

    赵崇身形几乎难以立住,旧日的辛酸和如今的恐惧交织着捏爆了他的心脏,怨念地死死盯着这对夫妻,仿佛要将他们此时的嘴脸牢牢印在心上,腥涩从喉咙处越涌越上,只一口血当场喷出,昏死倒地。

    那对夫妻见赵崇吐了血,心虚地要离开,交织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欣喜。赵崇的病越重,对他们来越容易成事,那男人道,“既然大哥身体不舒服,那我们就改日再来。”罢,抓了中年女人的手便慌忙夺门而出。

    赵家乱作一团,仆从们纷拥而至,赵令然只看见在她面前缓缓倒地的赵崇,还有地上那一滩醒目的鲜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没有温度地看着赵家大门的方向。

    ***

    大楚国都信度城,已至深夜,市集里最后一盏门前的灯火也悄无声息地被吹灭掉了。夜彻底黑了。信度西城,豪门贵胄集居于此。夜色中,一匹骏马披着雾色的浓重,马蹄清脆地踏在石砖上,奔跑站在西城宽阔的街道里。

    至一府邸侧门前,信使迅速翻身下马,叩开大门,门内很快探出来一个脑袋。信使将信双手呈上,并同那门童耳语了一句话。门童接了信,门又重新合上。

    信在府邸内通过一双双手快速地传递着,终至一面貌清秀的厮手上。他不敢耽搁分毫,一路穿过亭台楼阁,快速呈着信,候在直笔居灯火通明的书房外。脚下生风,却不见其呼吸有丝毫不平稳。

    书房内,案几前,一双骨骼分明的成年男子之手,左手挽着右手的白色宽大袖子,右手执毛笔,在宣纸上书写,放下笔,拿着又看了一遍。

    声音不疾不徐,似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色变,其音如玉滚滑石,“进来吧。”

    当夜,一队人马从那府邸后门,直奔城门方向。城门外,马蹄撅起的尘土尚未飘散,人马已往南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

    第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