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败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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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 我演得还不错吧。”

    赫绣莲笑道。

    来人正是顾月承和李尚书。

    “有劳郡主了。”

    “两位尚书客气, 这是我份内之事。”赫绣莲目光变冷。

    逆党如果再掀波澜, 国朝不稳,边疆不宁,自然是赫家人的份内之事。

    事情要从左相拉着李尚书示意他家有一女可提亲起。

    正是那一日晚上, 他在翻阅左相之前的履历档案卷宗的时候, 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可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并不作数。

    可没过多久,顾月承来了。

    顾月承虽然年轻, 可就俨然是为官场而生一样的, 老狐狸一个, 也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如此才莹夜赶来。

    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 那就绝不会是巧合了。

    卷宗很干净很漂亮,没有一点的不对劲。

    但是这上面有太多的巧合。

    一次巧合是巧合, 次数多了就是刻意为之了。

    到这里, 李尚书和顾月承可以确定,这左相,的确是和广王案有很大的牵连。

    但光靠这些,远远不够,难道指指着这些莫须有的巧合, 去对皇帝, 这些就是左相作死的证据?

    那是肯定是不能够的。

    于是就有了这场伙同郡主引蛇出洞二点零升级版。

    光靠一个夫人□□, 想要扳到在朝中盘根错节的相爷,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他犯了皇帝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比如谋逆。

    顾月承嘴角一抹冷笑,这是瞌睡了送枕头来。

    赫绣莲跟顾月承一起到了顾家。

    那两个泼皮出事之后, 她还没有去看过呢。

    赵令然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今天肚子不太舒服,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没有。

    像一只没有了牙齿和爪爪的老虎。

    空能啊呜啊呜。

    屋子里愁云惨淡。

    赫绣莲的到来,竟然一个也没发现。

    还是赵令然这家伙先看见的。

    “郡主。快快快………快看看我还活着吗?”

    赫绣莲:“……”你死了是鬼在话吗……

    “胡,外伤,好得快。”

    赫绣莲将垮剑往桌子上一放,坐在赵令然面前的凳子上。

    这家伙觉得,听郡主这意思,这简直是在歧视她的伤口吗?

    这家伙把被子,衣服团吧团吧,大有露出来给你看看我惊天动地的伤口的意思。

    赫绣莲眼露笑意,拦住这厮,“不用了不用了,对对对,你伤得很重。”

    “谁我伤得很重了?”

    “嗯?”郡主表示我跟不上这个节奏?

    “我伤的,那是非常非常重!

    跟我念,非常非常重。”

    这家伙在床上歪着又作妖。

    赫绣莲翻了个白眼,她堂堂三军统帅,咳。将来的,能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她不做,有人听话。

    李三金同学盘腿坐在地上,两个馒头上团成拳头,放在膝盖上。

    “非常非常重。”

    乖乖地念。

    念完还看着赵令然。

    “乖,你最乖。”这家伙很满意。

    赵令然这破皮,那天流了满身的血,也没见她哼唧一声,嚷嚷一句。

    反而是如今,一天比一天情况好了,吃饱了后精神头上来了,又不许下床,就整天躺着,然后中气十足,如武林失传已久的狮吼功一样。

    “我受伤了我好疼啊……”

    吼出了那种“同志们呀么嚯嘿!扛起锄头呀么嚯嘿!”的激情澎湃之感。

    听着这吼声,众人也知道,这家伙如今身体又不错了。

    唯有李三金傻乎乎地紧张。

    赵令然一吼,他就恨不得一哭。

    赵令然和李三金两个纨绔倒是牵出了一桩震惊朝野上下的大案。

    这些日子以来,京中的风声很紧,一直紧了两个月。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曾经是左相门下的更是有避之而无不及。

    这天,皇帝最终的那一锤子终于落下。

    左相伙同逆贼广王谋逆,证据确凿,满门抄斩。

    赵令然听到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她明明记得,书里写的是,家里成年的男丁女眷抄斩,未及笈和未及冠的流放边疆,罪不及出嫁女来的。

    怎么比书里的来得重了那么多。

    赵令然不知道,这中间多亏了顾月承的不懈努力,日夜苦读,引据翻典,查看律例,终于将陈家的判决调到了最高点。

    临斩立决的前一天,一名清润如风的青年公子提了一个食盒,站在了天牢的大门前。

    公子面色坦荡,眉间和煦,和这肃杀的天牢极为不相称。

    他提步向前,被拦住了。

    “来者何人!此处是天牢!”

    公子从怀里掏出身份文碟,“在下顾月承。”

    京中能有几个叫顾月承的,还如此沉稳如木。

    守卫立刻让开,谦逊行礼,“顾尚书。”

    “带路吧,本官去看看左相大人。”

    越往里面走,越是看不见阳光,恶臭的气味越来越浓郁。

    狱卒担心地看着这位贵人,却见他面色如常,似乎闻不到这刺鼻的味道,如漫步在乡间芳香四溢的羊肠道上一般悠闲。

    左相,陈家,上下近两百口人,按照男女分开被关押在了两个极大的牢笼之中,对而相望。

    “大人,就是这里了。”

    看到顾月承,陈家人急病乱投医,个个将他当作了最后的希望。

    两边牢笼里伸出来无数只手,每只手的主人都渴望顾月承能将自己带出去。

    紧跟着的狱卒,立刻为顾月承搬来了一张椅子。

    椅子坐上去有些吱吱嘎嘎,但在天牢里,这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顾月承撩袍坐下。

    “给左相大人开门。”

    “大人,这不可呀……”

    狱卒的话在顾月承的眼神下熄灭了。

    他只能开了铁锁一圈一圈的牢笼,暗地里又多招呼了一些狱卒过来,以免顾尚书被伤到。

    “坐。”

    今日的顾月承,看着和平日里大为不一样。

    平日里的顾月承,即使也并不多话,也不爱交际,甚至是略微有些板正的,可给人的感觉是个少年老成的年轻人。

    最起码是个正面人物的感觉。

    可今天这个,瞧着却不大对劲。

    如同是顾月承的阴暗面出来了一样,冷漠,冷血,甚至有一些的邪气。

    不上来的阴凉感。

    左相万万没想到,在自己临行前来看自己的,会是亲手将自己送下来的人。

    “有劳顾尚书来看本相了。”

    左相负手于身后,到了现在,他所拥有的,唯一拥有的,也就只剩下自己维持的这一身曾经的傲气。

    “哧……”

    顾月承笑了,如修竹的手抵在下巴上。

    顾月承轻微的嗤笑如利剑瞬间破了左相的傲气,他如丧家野狗般大吼,“你有什么资格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过就是输了!”

    “不,我不是笑你即将人头落地。

    我还笑你这辈子过得可怜。”语气轻柔慢缓。

    “我有什么可可怜的!”

    “你娶了一个嫁给你之前就已经未婚生子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又害死了你的原配。

    你自己呢,糊里糊涂把条毒蛇当宝贝。

    如果不是她心狠到去动我的未婚妻,我又怎么可能去细查你的过往史料呢?

    如果不是她,你现在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左相。

    被自己的枕边人累及至此,你你,不可怜吗?”

    那句“依旧高高在上”,如摧垮了左相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月承面前的桌子上,是那么恰好地摆了一把刀。

    左相狰狞地抽出了刀,在狱警们惊恐的目光下,一刀刺进了站在牢笼边巴巴地望着的陈夫人。

    陈佳音尖厉的声音刺耳,弥漫着恐慌。

    她在牢里,摔倒了离顾月承最近的位置。

    下跪磕头,“顾大人,求求您了,救救我吧,求您了,我给赵姐当最下等的丫头,我干最重的活,求求您了大人。

    这一切都是我母亲的主意,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啊!”

    陈佳音好像疯了一般不停地将头磕在腥臭的草垛上。

    左相拔出刀来,意图自杀了事。

    被眼疾手快等在一边的狱卒拍落大刀。

    狱卒一脚踢上去,左相狼狈跪地,瞪着狱卒。

    狱卒又是一脚,“他娘的别给老子生事儿,听见没有!

    左相被踢倒在地。

    顾月承似乎看过瘾了这人伦惨剧,起身算离开。

    似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

    “内子的确顽劣不堪,本官管着,有时也很头疼。

    可她再如何,也是本官的一块心头肉,旁人动不得,碰不得!”

    神情变冷,“碰了,这就是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