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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朵消炎工作处理完后,老医生去到隔壁换药水。

    不多时又进来一个资历偏老的护士,看上去像是护士长级别的,一进来原本话很多的护士顿时不作声了,拿完水壶就迅速离开。

    是她最先发现桑渴膝盖也受了伤。

    见多了忍痛的病患,一抬眼几分痛楚隐忍都能明白,况且桑渴也没有故意去掩饰,只不过她一声不吭,不刻意提,也没有细心的人去发现。

    桑渴正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第一轮的清洗已经结束了,很疼,但是是她能接受的痛感级别。幸亏耳鼓膜就破了一点点,血流的也不多,只是她体质太差,差点引起中耳炎,恶心头晕也已经够她受的了。

    老医生让她别乱动脖子,头稍微朝左边倾,她像是一只提线木偶,悉数照做。

    不料那个资历较老的护士在经过她时,突然就在她身前弯下腰,将她的校裤给撸到大腿上面,桑渴惊呼一声。

    后面的裴行端也没料想,听见桑渴的叫声后急了,快步走到那护士跟前,“喂!”

    明显面色不快,语气冒冷。

    桑渴吓得匆忙去抓裴行端的衣摆,怕他在这里又闹起来,另一只想去放下被提上去的裤脚,试图掩饰伤口。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护士下边俨然露出来桑渴蹭破皮的膝盖骨,她腿跟竹竿子似的细,桑渴唯一的优势是她生的白净,皮肤是冷白色的,因此那块沾着点黑色污血的地带就更显得狰狞。

    裴行端上一秒还凶的不行,下秒看见伤口后眼神一暗,蓦地哑了声。

    伤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看着有几分血腥锥心,他竟然毫不知情,刚才凶巴巴的气势瞬间没了。

    桑渴的还在不安分地挣扎,护士将桑渴的压住,不准她放下裤子,看向裴行端:“伙子,压着她点。”

    裴行端站着不肯动,垂在身侧的握紧成拳,神色微微泛着异样。

    护士见叫不动,也不勉强,兀自将桑渴的摆到桌面上。

    “想留疤你就放下。”想留疤你就放下裤子,我也懒得帮你清理伤口血污。

    她看惯了死人伤患,话语气冷冰冰的。

    桑

    渴毕竟是个姑娘,爱美是天性,虽然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但还是憧憬美好的人和事物,譬如——裴行端。

    她不想留下疤,眨巴眨巴眼,咬唇之后还是听话了。

    护士见她乖乖听话不折腾了,起身快步走出诊室去拿酒精棉签。

    桑渴没想过会遇见这样热心肠的护士阿姨,也不知道她如何发现自己这里有伤口的,有些心忡,但她仍不敢看向裴行端,于是就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诊室一下子突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气氛有些僵。

    裴行端的脸隐没在光线不甚好的墙边地带,深深浅浅的阴影落在上面。

    桑渴的鞋子是土里土气的老北京布鞋,鞋面上还绣着桃花嫩绿叶,鞋子是她爸给她买的,桑爹没什么本事,做些本买卖,整月整月的外出送货跑单子,就为了给她日后攒份嫁妆。

    桑渴怕他一个人途中孤单,土狗每次也都让爸爸带着。

    桑渴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家,每天除了读书就是偷偷看隔壁家的裴行端,周围人口中的裴少爷。日子一久就演变成成天跟在他屁股后头。

    不知不觉一跟就是快十年。

    *

    桑渴正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不料一张俊脸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凑到她的跟前。

    裴行端突然就在她身前蹲下了,一张放大数倍的脸径直逼向她,桑渴一惊,整个人朝后仰翻,本能双朝前抓,空中扑棱了两下,末了抓住了裴行端的头发。

    裴行端“嘶——”了一声。

    疼。

    桑渴稳住身形后,白了张脸迅速松开他的头发,又开始不停地念,“对不起”

    心跳如雷。

    裴行端皱着眉,整个人蹲在她的身前,自上而下看着她,这个姿势有些狎昵,桑渴不自觉红了张脸,她眼睑也红,整个人像是刚刚被蹂躏欺负过。

    从桑渴的角度看裴行端,他整个人姿态很慵懒又很随性,眉骨十分高,眼窝且深邃,薄唇挺鼻,凉薄的眼,桑渴不自觉有些看呆。

    不多时,他讥诮的嗓音传进桑渴能正常的左耳:

    “桑渴。”

    “你是故意的?”

    桑渴微愣,什么故意的?

    裴行端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调调,即便他此刻明明就在桑渴的身子下

    边,也能轻而易举用气势压制住她。

    他看看近在咫尺的受伤膝盖,那儿紫黑紫黑的,又看看桑渴,她的脸很红。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婊里婊气。”

    “你以前从不这样。”

    “桑渴。”

    语气沁着凉意,似乎还有点愠怒。

    他眼珠黑皴皴的,将桑渴眼底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桑渴原本微红脸渐渐退去血色。

    他竟然她婊。

    桑渴放在凳子边缘的不自觉捏紧,看向他的眼神直愣愣的,她觉得难以置信。

    这个字眼,桑渴只在混混的嘴巴里听见过,骂的是澡堂子里的鸡,拜裴行端所赐,她所有限制级的经历全是被他强行带去的。

    此时此刻,她也成了他嘴巴里的婊。

    桑渴没有在除了父亲还有裴行端之外的任何人面前流过眼泪,她所有的不堪卑微全留给了身下这个眉眼肆意嚣张的少年。

    等到桑渴彻底消化了婊里婊气这个词后,她委屈到身体轻颤,“可是渴不是鸡。”

    裴行端一开始没能听的懂,她声音很低的又快,这话在裴行端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突然就回过味了。

    他记起来了,那次带她去澡堂子,让她在大厅等,他自个进去洗,出来后遇见几个混混,那些家伙嘴里不停冒着生殖器还有的,他见桑渴听得入神,顺便就跟她解释了一番。

    那时候她是真的纯啊,什么都不懂,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头,整天整天的。

    他当时怎么跟她解释来着?

    懒得回忆了。

    没想到,一句话的事儿,她竟然能一直记到现在。

    裴行端被逗笑了。

    桑渴还沉浸在难受里。

    裴行端刚才那股不爽劲儿悉数没了,他双压着膝盖站起来,盯着桑渴的头顶,似笑非笑,语气森森的,

    “桑渴。”

    “你可千万别做鸡。”

    “你以后要是做了鸡,我第一个弄死你。”

    *

    护士折返后,拿了酒精棉签,裴行端已经规规矩矩到墙角去了,抱胸敛眉的,人前人后分明就是两种做派。

    桑渴也不敢看他,刚才的一番对话还让她难以消受招架,本能的就是用抠自己的衣摆。

    突然——

    “你爸叫桑保国是吧。”

    “忍

    着点。”

    那护士速极快,见多了这些伤口,处理起来极其麻利。

    桑渴还没来得及叫疼,酒精都抹完了。

    后知后觉听见她提父亲的名讳,桑渴点头,“是,是的。”她心里还弥漫着异样,因为刚才裴行端嘴里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话语,突然又被这样搭话。

    “姑娘,那我们还挺有缘的。”护士姓杜,杜女士做事利索,又换上了碘伏,上下其。

    “有,有缘?”桑渴有点懵。

    “我是你爸初恋。”

    杜女士轻描淡写地介绍完,桑渴眨巴眨巴眼睛,惊了。

    “当年我死缠烂打,他还是选了你母亲。”

    一提到母亲,桑渴低下头,她对于母亲的记忆几乎为零,从未有过母爱,这方面情感缺失,她有些不太自在。

    裴行端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个女人来路不明的,为什么能跟桑渴扯出那么多话来。

    “多久能好。”

    “大妈。”

    他口吻死板,不甚友好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再配合上他一双寡淡的眼,现在都快晚上七点了,这破医院的护士都这么闲吗。

    杜女士将用完的棉处理干净,也不想太多,“李老配药水去了,再等会吧。”

    完仔细看了一会桑渴的膝盖,关照了几句,桑渴声地应好,末了杜女士收拾收拾出去了。

    她刚走,老医生就进来了。

    裴行端重新倚回墙角,看着老医生又是药粉又是镊子的,金属的器物本能会让人牙尖泛着尖锐的酸,他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摸出兜里的备用,百无聊赖间开始玩起贪吃蛇。

    老医生戴上他的圆框眼镜,又开始处理上药。

    裴行端玩了一会,诊所安静的只剩下镊子声,桑渴一不会叫疼而不会撒娇,裴行端烟瘾犯了,二话没径直出去了,桑渴嘴巴微张,盯着他的背影,又开始紧张。

    咬着唇瓣,担心他会不会出去后就不回来了。

    老医生察觉出她在动,“姑娘,疼要。”

    桑渴立马不乱动,心里却想着如果他真的走了,其实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回家。

    虽如此,她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不料裴行端吸完烟没多久,很快就回来了,桑渴听见他走进来的动静,他一路走进来,头低着看,似乎还洗了把脸,发梢那儿都湿了一块。

    桑渴眼睛里重新冒光。

    他没有走,他没有丢下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