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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一瞬间陌生感并不足以让桑渴彻底清醒过来,也不能令她及时止损抽身。

    陌生归陌生,身子下边的触感却是真实的。

    他们一块长大,一起经历的事情也都是真的,他的眉眼,他的气息,仍令桑渴觉得着迷,想一陷再陷。

    桑渴难受之余仍充满着天真的骐骥幻想。

    *

    一路上两人都默着声,各怀心思。

    到了下个路口,裴行端走的好好的,没成想突然就停下了步子。

    因为他感觉到后背上像是有什么湿软冰冷的东西隔着衣服,从他脊背上轻轻一压。

    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令他神经受到刺激,他条件反射地侧过脸,正好望见桑渴盛满无措的目光,以及企图掩盖错误,慌里慌张的动作。

    桑渴几乎在他扭头的同时,脸一白,声:“对不起”

    对不起,渴不是故意的。

    话间,她慌慌张张将一直揣在怀里已经融化成一袋子水的冰袋给挪走。

    刚才她没注意,冰袋不心碰到了他后背的衣衫。

    原来如此。

    天际昏黄,街灯晃眼。

    桑渴的脸惨白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并且看上去十分谨慎无措,仓促道完歉便低下头,不敢再跟裴行端对视。

    裴行端听完她的道歉,扭动了两下脖子,桑渴圈住他脖颈的腕微微僵了一下,裴行端感觉到了,若无其事地将她朝上面又颠了颠,想更稳些。

    其实从走出医院正门开始,桑渴就不吱一声,动也不动,软软似无物一般的趴在他的后背上,要不是桑渴的一双胳膊圈住他的脖颈,裴行端还以为后面背着的是什么‘死物’。

    但是裴行端又从未想过,他这后背除了桑渴,谁还能被他这样心甘情愿地背。

    *

    不过桑渴现在的模样属实让裴行端心生不喜,的再难听点,她还一身脏。

    身上衣物穿一整天了也没换,还在地面摔过跟头,抱着垃圾桶吐过,裴行端虽没严重到上升洁癖,但也十分爱干净。

    不舒服归不舒服,望见桑渴将冰袋慌忙往袖子里塞,但是趴在后背的姿势限制了她,动作有些蹩脚,裴行端原想继续朝

    前走,不由得还是被她这副蠢样给逗乐了。

    他又停下来看她,桑渴眼底的惧意还有胆怯昭然若揭。

    裴行端又觉得莫名其妙。

    她口口声声喜欢他,又分明惧怕他。

    不知道从哪个时间点起,她远不如时候那般闹腾,也懂得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以前缠他缠得厉害的时候,即便被他烦到推搡着滚,用力关门被夹到,也能挂着生理本能溢出的眼泪水,要死要活要跟他待在一起,哪怕就一会。

    等到后来长大些,知道收敛了,不幸的是又开始被裴行端牵着鼻子走,逼着她做这做那,她也不会拒绝。

    裴行端不愿意过多回忆时候发生的种种,盯着她边企图藏起来的已经变成水袋的某样东西,抿唇轻哂:“不扔?”

    “桑渴。”

    “为什么不扔。”

    他以为她早扔了,结果还一直藏着,跟个什么稀罕宝贝似的。

    脖颈处被桑渴的碎头发扎到,裴行端觉得痒,便直了直腰,突如其来的陡度令桑渴本能更抱紧他的脖子,并伴随着一声惊呼。

    裴行端听见这声惊呼后,笑意更甚,变得更想玩弄她。

    桑渴的视线落在他线条利索的后脖颈,耳朵,半隐半现的鸦黑色睫毛,难受的咬住嘴唇。

    下边传来他兴味盎然的调调:“话。”

    “桑渴,为什么没扔?”

    明明裴行端是笑着在问她,但是桑渴却不能在他构筑的轻松氛围中云淡风轻起来。

    “因为因为”

    她因为了半天,路口绿灯都亮起来了也没能因为出个所以然。

    因为是你给的,我想留着,就这么简单。

    但裴行端给桑渴的感觉是,他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如果桑渴这样出来,他肯定会觉得不快。

    “因为什么?”

    裴行端不依不饶,望见绿灯亮起,他脚下的步子又开始朝前迈。

    桑渴不出话,咬唇足足僵持了好一会,等到裴行端不再继续咄咄逼人地追问,桑渴天真地以为他放过自己了,于是尽量保持不动,不要让他察觉到后背上自己的动静。

    她头一次觉得被他背在身上,眼前这条回家的路是这样漫长,没有边际。

    短暂的沉默。

    谁知,裴行端走了一会突

    然又开口了:“难不成,是把这玩意当成嫖资了?”

    他一面一面兀自笑起来,似乎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理由。

    “桑渴,你可真有趣。”

    桑渴听见后,刚刚缓和下来的心神再度被搅乱,上身微僵,袖子里半塞着水袋,她听明白这句话后,冷不丁开始浑身泛冷。

    她觉得自己,似乎血液都开始凝固。

    右耳堵着医用棉球,既听不见声音又时不时会觉得刺痛。

    裴行端的后背明明很宽厚有力,走路也十分平稳,她一点都不觉得晃荡,放在以前被他这样背,她会兴奋一整宿。

    但是现如今,裴行端轻描淡写的话语从她身子下边传来,在桑渴听来,却像是一把利刃在她心尖口反复凌迟。

    裴行端的眼神已经落到前方去了,不再看向她。

    桑渴的心跳声像在打雷,她一瞬间居然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不多时,裴行端话的欲望被点燃,又抑制不住开始调侃:

    “刚刚在你家,你在床上,你喜欢我?”

    “会一直,喜欢我?”

    裴行端眯着眼睛,他似乎在掂量不久前那番话的分量。

    “真假啊,桑渴。”

    他在笑。

    “你玩我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骗我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我最讨厌被人欺骗了。”

    “尤其是被你。”

    桑渴呆呆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

    她觉得难受,但是哭不出来。

    *

    他俩这个姿势走在马路上,其实能吸引不少的目光。

    模样高瘦冷峻的少年人,背上驮一个姑娘,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岁月静好到仿佛视野尽头只剩下绵长的路。

    无视周遭,无视街边最新流行起来的霓虹招牌,行色匆匆的路人。

    无人知晓他们的关系,是兄妹?同学?亦或是大胆放肆的情侣。

    少年一张脸在傍晚天色衬托下,看得格外清楚分明,一双清清寂寂的桃花眼,没有秋波不含深情,只寡淡只沉冽,像两口神幽的黑古井,鸦黑的眉毛根根分明,淡色的唇,高挺的鼻。

    还似有若无地在笑。

    但是他背上的姑娘却畏畏缩缩,似乎有些羞于露面。

    路人只能在经过时,通过一双细细瘦瘦的腿大概知道这姑娘

    脆弱的像是什么易碎品。

    桑渴的眉眼偏细长,如果要是有肉一点,个子再高点,姿态再娇气一点,轻而易举就能联想起狐狸的字眼。

    当然这只是裴行端的一厢情愿。

    可惜,她个子不高,也没有肉,更不会谄媚别抛头露脸,裴行端明里暗里没少怨怼。

    桑渴不话,裴行端竟也不觉得生气。

    路的后半截,桑渴明显感觉裴行端的步调变慢很多。

    他似乎在留意周遭的花花草草,夕阳余晖。

    速度降慢在经过护城桥的时候最为明显,那儿是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桑渴感觉心里一直块石头压着,她喘不过气,终于在到达某个临界点时,她稀里糊涂就在裴行端的耳旁,:“我没有骗你。”

    超时的回应,声色微微颤抖着。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被我喜欢的你。

    声调几乎就快低到尘埃里。

    也不知道裴行端有没有听见,桑渴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是一走下石桥,他的步调俨然又开始快起来。

    *

    秀兰阿婆做好了饭菜,在门口等外孙回来。

    阿婆是裴行端的外婆,今年六十多了,头发一根未黑,生的慈眉善目。

    她对桑渴很好,时候桑渴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没少受到她的照拂。

    一张方桌,三副碗筷,桑渴挨着裴行端坐,秀兰外婆坐在对面。

    桑渴吃饭速度很慢,吃的东西也很少,像是只家养的白猫。

    因为总被裴行端言语挤兑,她声音太,话不中听,桑渴每次就只顾着扒饭,一句话也不,不话就不会犯错。

    也似乎只有在她认真大口吃饭的时候,裴行端才会对她格外和颜悦色一点。

    秀兰外婆倒是很喜欢桑渴,姑娘眼神清澈,勤快又讨喜,就是太瘦。

    桑渴喜欢秀兰阿婆做的水煮青菜,还有蒸的糖豆包,甜糯甜糯的,每次一口气能吃四五个,可裴行端最讨厌这类甜不拉几的玩意,所以桑渴并不经常能吃到。

    秀兰在门口等外孙回家,结果迟迟未能等到,以为裴行端又去那里胡闹瞎玩去了,没成想不远处,望见人影,外孙的后背上似乎驮着个人,定睛一看是桑渴,看清楚后忙拄着拐杖迈步去接

    。

    “这是怎么了?渴怎么回事啊,快让阿婆看看,不得了。”

    秀兰阿婆望见桑渴塞着药用棉布的耳朵,还有通红的右眼,整个人恹恹的没力气。

    裴行端胸前还挂着塑料袋,里面是医院开的药剂粉瓶,秀兰一看瞬间心疼地不行,仿佛桑渴的难受也她的身上发生了似的,“哥儿是不是你又欺负渴了?”

    裴行端听见后,闷哼一声:“欺负?”

    “是我欺负的?”裴行端侧过脸看向她,顺便还微微颠了一下后背。

    桑渴几乎立马咬唇,看向阿婆,摇头:“不是,不是的。”

    见她乖乖听话,裴行端笑着收回视线,“婆,我饿了。”

    桑渴原以为他会在两家楼栋的路口处将自己放下,可他竟然没有,还一直朝前走。

    “嗯,晚饭已经做好了”阿婆走在前边,回道。

    桑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最后察觉到裴行端想将她驮进他家时,急的开始在后背上挣动,她没想到会这样。

    “裴裴行端”

    “我想下来。”

    “放我,放我下来——”

    谁料裴行端双直接桎梏住她的双臂,权当无视。

    桑渴急了,有点崩溃。

    秀兰阿婆先进了屋。

    裴行端家的用度很好,几乎可以算的上是隐形富豪的家具陈设,因为每个月都会有人从京市汇来一笔堪称不菲的生活佣金。

    秀兰没事儿就去外面跳广场舞,跟街坊老太一块打打麻将,日子过得很悠闲。

    裴行端虽混球了些,但是依旧能考好学校有学上,阿婆舍不得管也不会管,潜意识里就是溺爱。

    客厅里摆着一张灰白遗照,那是裴行端的外公,五年前去世的。

    桑渴一直记得这个爷爷,他是个老兵官,抗美援朝那会去过战场,当年办丧礼的时候,来了很多人。

    花灯憧眼,灵堂设的很。

    裴行端冷冷淡淡,眉宇孤鸷,跪在灵堂下边。

    那时候的桑渴悄悄躲在前来吊唁的爸爸身后,她分明望见那年的裴行端,在他身侧攥紧的拳头,他似乎在拼命隐忍着什么。

    *

    桑渴终于被放下来,不料坐下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裴行端直接皱起眉。

    她整个人有些不太对劲,

    “太晚了,我,回家。”

    “不打扰你们,渴不打扰”

    “我回家去。”

    边边站起来,也不管膝盖疼不疼,直接就往大门走去。

    秀兰阿婆刚一端出热好的骨头汤,就看见大门两个孩子之间僵持的画面。

    桑渴的臂被裴行端抓住,整个人不能动弹。

    她情绪有些在崩溃的边缘。

    这一整天,从被篮球砸到开始,撞见许慧,猪油面,自己赤裸坦诚的告白,医院,一路上的驮背,裴行端激励的言辞,笑怼,婊/子嫖资。

    她的情绪起起伏伏,跌宕地犹如过山车。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会疯。

    真的会疯,可她不愿意在秀兰阿婆面前失控。

    裴行端抓住她腕的力道,熟悉到令她觉得恐惧,可裴行端倒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什么荒唐有趣的话,

    “?”

    “你打扰的还嫌少?”

    许是这话一听就没什么分量,裴行端又稍微抬高了点音量,盯着她的头顶,勾起唇,

    “桑渴。”

    “我作业还没写。”

    明秀兰听不清俩孩子之间嘀咕什么,只是显然,桑渴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

    阿婆看他俩看得有些久了,差点被汤碗边缘灼伤,匆匆往餐桌那儿送。

    这边裴行端声调懒懒散散的,有恃无恐。

    而桑渴低着头,做深呼吸,她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裴行端很有自信,他知道桑渴肯定会留下,完这句话后便松开了她,模样懒洋洋的,转身朝门边往回走。

    不料——

    下一秒,门猛地被打开,桑渴直直冲了出去,头也不回。

    裴行端听见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他下颚蓦然紧绷,舌头抵着内壁,腕处青筋狰狞起。

    眼底染上兴味。

    这一次,他失算了。

    裴行端竟然失算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