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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渴的意识有些抽离,一边用力想推开他,一边天真地问:“可以,不答应吗?”

    我不想被你抱,我只想每天听着端端的声音睡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面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只想静悄悄地苟活着,直至死掉,腐烂掉。

    想想不也挺美好?

    以前发生的事,好的坏的,我记着就好,以后我也不会再犯傻了。

    我也不会去怪你,只求你别再来打扰我了。

    她连疼都不觉得疼了,甚至都不知道刚才裴行端想对她做什么畜/生事,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裴行端。”

    “你松开我吧。”

    她声音低柔,求着他,像是在絮语。

    裴行端也同样看着她,的脸蛋,狐狸眼,没有血色的唇瓣,漂亮又脆弱。

    她的头发有些乱了,裴行端颤抖着伸出想帮她理理顺,却被她躲开。

    他停在半空,像是按了休止符。

    桑渴见他无动于衷,也安静下来,不再话了。

    不话就不会犯错。

    两人一直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久,桑渴不看他了,她已经无聊到开始观察角落里的蛛,漂浮的灰尘。

    裴行端闭眼深呼吸,忽然大发慈悲,真就松开了她。

    突如其来的自由,桑渴后背抵着墙面,她先是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黑洞洞的。

    紧接着视线再度落在裴行端的心,那半截露出来的录音笔。

    裴行端见她呆呆的,突然就问:“你就这么喜欢他?”问完他就后悔了。

    桑渴还在看录音笔,她想拿回来,沉默了一会,像是才听见这个问题,笑着看向他:

    “嗯,他对我可好了。”

    裴行端轰然愣住,垂在身侧的死死攥紧。

    咬牙切齿,身体隐隐颤抖着。

    “他身上香香的,戴着眼镜。”一边桑渴还一边用指圈成圈,摆在眼睛上。

    “他笑起来好温柔的,对我很好。”

    “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听着他的声音睡觉。”

    桑渴可能觉得这些内容有些害羞,完扣了扣衣摆,试图掩饰羞涩:“如果不听他的声音,我就睡不着。”

    “怎么都睡不着。”

    “要一直等

    到天亮才能睡。”

    “可是,我不心弄丢了他的声音。”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睡着过了。”

    她看着裴行端,的。忽然就咽了咽口水:“所以,你还给我好不好?”

    “我想睡觉。”

    “求求你,还给我吧。”

    她边边伸出双,做出乞求的动作,一瞬不瞬盯着他心里的黑色的笔,那是她不心搞丢的,很珍贵的东西。

    她是那样地期待着,满眼的骐骥,可结果呢?

    下一秒,录音笔被裴行端猛地摔在地面,用脚拼命地踩,踩烂了。

    等到桑渴回过神时,地面只剩下一滩七零八落的碎片。

    她后知后觉,尖叫着要去搬开他的脚,却冷不丁想起,自己的腕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画面。

    粗砺不平的塑胶跑道,年代久了,磕得她背生疼。

    夏季的热风,闷痛的耳膜,少年的脸矜贵又懒散,悬在她的头顶,那样傲慢,那样绝情。

    她一下子就吓地朝后仰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也撑到了粗糙的水泥路面。这里本就是区位置偏僻的地带,在这样一片隐秘的角落里,氛围就更加阴森森,寂寥无助。

    桑渴看着那滩碎片,突然就哭了。

    从天堂到地狱,就在眨眼间。

    今天晚间的药还没吃,她又犯病了。

    怀里的电话到点震动起来。

    她哆嗦着去拿,想接通,她想求救。

    结果电话刚拿出来就被裴行端一把夺过去。

    桑渴急了,疯一样地去扯他的裤腿,哭着:

    “还给我,还给我。”

    “你还给我!”

    裴行端已经疯了,他像是聋了一般,只顾着看着上面明晃晃备注着两个字:端端。

    看完他忽然就在她身前蹲下来,咧嘴,贱笑着叫:“桑,渴?”

    将屏展示在她脸前:“端端,是谁啊,是那条死狗吗?”

    他笑得好没所谓。

    一瞬间,桑渴忘记了哭,她像是听见了什么禁忌的话语,忽然就伸甩了他一巴掌。

    毫无征兆,啪的一声。

    清脆的,在静谧地带里,突兀的,用尽全力的。

    时隔两年的一巴掌。

    但这一回,裴行端的脸没有被打偏。

    裴行端还深刻,近乎入骨地记得那年那天,那一次她

    掌心的力道。

    他摸摸脸上被打的地方,一脸淡定,甚至还能阴森森地冲她笑。她真的长大了,就连这心的劲儿都变得跟以往不同了。

    “桑渴,”饶是被打了,裴行端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有滔天的快感,在他脑海里激烈上演。

    他舌头抵着口腔内壁,笑着评价:“你可真不乖。”

    桑渴胆子一向很,她深知做错了事,就要受罚,尤其是打了人。

    屏幕还亮着,倾泻的荧光色打在面前人孤峭的眉眼间,嶙峋的骨节,撒下一片瘆人的阴影,阴鸷又野蛮。

    桑渴打完以后,整个人懵了,她捂着脸,浑身颤抖着朝后爬。

    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她恐惧不已的脏东西。

    “别过来,别过来。”

    她抱住自己,不停地呜咽。

    裴行端撑着膝盖,懒洋洋地直起身。

    仍是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她,笑的比狗还难看。

    电话震动了一会,没声了。

    桑渴听见他的一声‘喂’,在树枝莎莎交叠声中格外突兀,她本能抬起头,泪水模糊了眼眶。

    裴行端装模作样将对着耳朵,“你找谁?”

    “哦。”

    “找桑渴啊。”

    “她正被我干着呢,你要听声音吗?”他邪笑着完,视线对上桑渴。

    桑渴突然一下子又不想哭了,她颤巍巍地爬起来,心翼翼地去抓他的袖子。

    “还给我吧。”

    “求求你。”

    “我跟你换吧。”

    “我听话,你别把它弄坏。”

    “好吗?”

    裴行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力气使大了泛出青白色的指节,一个恍惚,他鼻尖酸了。

    那本来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姑娘。

    回不去了。

    *

    “你要带我去哪?”桑渴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四处茫然地看着,问道,捏住她腕的五指,滚烫炽热又挣脱不开。

    已经出区了。

    街道绵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空中半明半昧柔惨的月亮。行人,楼宇,烟火气。

    都是些隔岸观火的人皮,各自扫雪。

    桑渴大喘着气,她竟发不出声。

    裴行端阔步走在前边,面容冷淡阴沉,下颚紧绷,一声不吭只是拉着她。

    青年身量很高,长腿窄腰。戴着帽子,看不清帽檐下生冷却俊

    美的容颜。

    他俨然比时候更惹眼了。

    但是桑渴却没有感觉,没有了,哪怕是一丝一毫的。

    她只是觉得麻木。

    麻木而已。

    裴行端拉着她,弯弯绕绕,最后两人停在野街的一家旅店前。

    到底是三流的店,招牌破损歪歪扭扭,进出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男女。

    老板娘嘴里叼着花烟,一胳膊的纹身,躺在柜台后的睡椅里,看见人来了头也不抬,直接将榴红色指甲的伸出来:“劳烦,登个记。”

    桑渴穿着鹅黄色的单衣,头发披散着,包裹着她苍白,尖尖的下巴。她愣愣看着自己身前冒着烛火红光,精雕细琢的关二爷,下一秒视线被一对花白的奶子挡住。

    桑渴一愣,冷不丁朝后退了半步,退到了裴行端的怀里。

    老板娘浓妆艳抹,呼出一口细腻雪白的烟圈,她突然就从躺椅上起来了,双臂交叠攀在柜台。

    眉宇间是戏谑,亦或是同情惋惜,她上下打量了面前看上去还相当稚嫩的姑娘两眼。

    “姑娘,想不开啊?”一把迷人的烟嗓,呛得人移不开视线。

    过了一会,桑渴恍然间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话,她忽然就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摇头:“我想得开的。”

    女人挑眉,看着桑渴,跟着笑笑,深吸一口烟,不置可否。

    还他娘的看着像是个雏。

    怎么就招惹上了身后的疯子?

    裴行端往纸页上横七竖八写了两个诨名,看见桑渴在跟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对话,他皱眉,强制拽走她,将她从身后抱着,推着朝前走。

    桑渴还在不断回头看那个女人。

    女人也在看她,伏在前台,右举着烟,笑得好不妩媚婉转。

    桑渴扭头看一次,头就被裴行端摆回来一次,直到走到拐角,上了楼,再也看不见了,桑渴才放弃。

    房号是30。

    门一下子就开了,里面只有一张床,房间凌乱,的,逼仄又压抑,还有腐烂的烟味。

    地面乱七八糟摆放的几十个啤酒瓶,还有吃剩的盒饭,没有清理掉的垃圾,老旧电视正播放着灰白色的录像,信号不甚好,画面跳动露出呲啦带条纹的华彩。

    桑渴一瞬间觉得脏,有些厌恶反胃,她抵着

    门框,不想进去。

    但是裴行端却强行将她拉进来,她一个踉跄,进来了。

    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桑渴侧过头,看着裴行端隐约冒着胡茬的下巴,轻声问:“我可以回家吗?”

    裴行端下颚绷了数秒,看向她,痞笑着:“当然。”

    “不可以。”

    桑渴听见答案后,沉默着收回视线,用力擦了擦自己刚才摸了门框的,再看向他,细声喃喃商量道:“那你把电话还给我吧。”

    不然的话。

    “端端会着急的。”她。

    眼神清澈又真诚。

    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裴行端刚将她压坐在床上,听见后一愣。

    桑渴表情淡淡的,目光中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哪怕是恨意。

    裴行端就蹲在她身前,压住她的肩膀,看着看着,他突然就低下头,吃吃的笑了。

    “桑渴。”

    “你在什么胡话。”

    “我不会着急。”

    完他抹了一把脸,想摸根烟出来。

    烟摸了一半,他弯曲的膝盖不心抵到地面喝光的酒瓶,酒瓶滚远了,在木板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最后‘叮’地一声撞到别的酒瓶,停下。

    窗户开了一道缝隙,帘布晃动了几下,周遭再度恢复寂静。

    桑渴眼睁睁看着酒瓶撞到障碍物停下,她听见后诧异极了,不住地摇头,反驳:“可你不——”

    可你分明不是端端。

    她的话还没完,一阵天旋地转,突然就被按倒在床上。

    腕被撇到,闷痛。

    她疼地叫了出来。

    床头的灯,暗橙色的,像是被妈妈肚子里的羊水包拢着,桑渴失神地看着。

    “你再提他,你再提!”裴行端整个腕的青筋都暴起,牙齿打着颤,眼底猩红。

    “我他妈弄死他你信不信!”

    桑渴腕一直被扭曲怪异的角度撇着,身上还被一个成年男人整个人压着,疼痛的时间一长她竟也不觉得疼了,转而变成彻底麻掉,像是断了。

    她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波澜,甚至有些怜悯,过了一会她:“唔,可以不弄死他吗?”

    “他好可怜的。”

    你一脚下去,它就死了。

    不料裴行端却阴森森地反问:“可怜?”

    他眉骨上的疤在床头葳蕤灯盏的铺

    排下,像是会跃动的鬼影。

    “是啊,可怜。”桑渴被他压着,挣扎了两下,挣扎不掉,最后她放弃了。

    “他能有我可怜?”裴行端低吼着,叫嚣,眼神透着凌厉,还有绝望。

    “嗯。”桑渴沉默着抿唇,过了一会忽然就:“那你也去死,好不好?”

    “求你。”眼神陌生,冷淡至极。

    求你。

    求你去死。

    裴行端看着她,忽然之间,一下子,他的心慌了。

    “桑渴?”他急得失声唤了她的名。

    为什么,你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裴行端一下子就从她身上爬起来,满脸的无措,像是面对一只离群扎人的刺猬。

    哭,闹,就算是骂我打我,我都认,就是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桑渴?”不过一个名字,他竟念得颠三倒四。

    “你不是,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吗?”

    “你不是,会一直喜欢我的吗?!桑渴!”

    “你他妈骗我!你又骗我——”

    到最后,他嘶吼着,绝望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几度哽咽,

    “桑渴”

    “你要玩死我。”

    ***

    桑渴坐在床头,背部紧紧贴着床板,双臂抱着腿,将脸埋进双膝。

    裴行端不久前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

    她觉得冷,床上的被子横七竖八,被扭成一坨,她觉得脏,她不想碰,连看都不愿意。

    就这样,她跟床板取着暖,朦胧间阖上眼,打着盹。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忽然被一个温柔的大掌揽进怀里,她意识恍惚地叫:“端端。”甜甜地笑了一下,然后紧紧搂住那人的腰。

    裴行端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变得僵硬。

    桑渴将脸凑近他的胸膛,凑近了才发觉这并不是她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好闻的气息。

    而是难闻的,令她觉得窒息的烟味。

    她皱着眉,又奋力推开那个怀抱,转而抱住自己,将脸侧到左边。

    裴行端看着她,一时间还在沉溺于她靠近的欣喜里,不料刚才怀里的温热瞬间被抽离。

    他愣了一瞬,突然就发狠地捏住她的下把,将她的脸掰回来,执意将她搂紧。

    但是桑渴却在他的怀里不停的反抗,扭打,抗拒。

    最后她醒了,

    意识渐渐清明。

    发现抱着她的人是谁后,突然就一动不动了。

    仍是那双裴行端觉得崩溃窒息的眼神,他觉得怀里的姑娘像是只刺猬。

    他一碰就满身满鲜血淋漓。

    但是他不会松,不会。

    绝对不会。

    “你想要什么?”

    “我改好不好。”桑渴看着那双自己曾经年幼,痴迷沦陷的桃花眼,忽然就。

    “我跟你道歉。”

    “裴行端,裴行端。”

    “渴后悔了。”

    “你能放过我吗?”

    “你放过渴吧。”

    裴行端听着听着,听明白后邪性乎乎地就笑了,将她再度揽进怀里,哪怕怀里的人像具没有温度的人偶。

    他凑近桑渴的右耳,阴惨惨道:

    “桑,渴。”

    “你在做梦。”

    我不会松的。

    桑渴的双交叠握拳,置于唇边,双腿蜷曲,姿态略显拘谨,她有些茫然的盯着他的眼睛,接着:

    “嗯,我的右耳听不见。”

    “你能重新一遍吗?”

    裴行端的眼神从极端阴鸷,渐渐变成惊诧乃至惶然。

    他笑得像是在哭一样,但仍漫不经心,丝毫不信:“?”

    “桑渴,你骗我。”

    “你又骗我。”

    桑渴却只咽口水,并不试图反驳,而是主动用左耳凑近他。

    “这只没有坏,你可以对它。”她还似乎觉得很难得,冲他轻轻笑了一下。

    “这只听得很清楚哦。”

    裴行端表情瞬间僵住了,他笑不出来了,一丝一毫,哪怕是苦笑,他全身的肌理都在绷紧。

    “桑渴。”他颤抖着刚叫出她的名字,却被打断了。

    桑渴喃喃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知道吗?”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抱着端端,出去喘气。”

    “暴雨,讨人厌的暴雨。”

    “我为什么要出去?”

    她稍作停顿,眼神循声变得冰冷。

    “然后我遇见了你。”

    然后我,就,对你,着了迷。

    完的一瞬间,她又笑了,细长勾人的眉眼,好看的像是幅画一样。

    在他怀中,迷人而又晃了眼。

    作者有话要:不是他踹死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