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A+A-

    阮荷睁开眼, 看向窗外。

    黑暗中,借着月色, 阮荷看到一个浑身是血, 满脸青黑之气,只有五六岁的男童。

    察觉到她的视线, 男童冲她咧开嘴笑了,像是和她在招呼。

    但他一张嘴,满口血就流出来, 还掉出几颗牙。

    男童不理解为什么会流血掉牙, 他拿着牙一脸迷茫, 想了想,又把牙塞进嘴里。但因为看不到,他的牙安反了。

    阮荷叹口气,坐起来。

    男童顾不得牙, 又对她咧开嘴笑, 牙再次掉下来,男童拿着牙, 拼命安,怎么都安不上, 急得要哭了。

    阮荷站起来走过去, 把窗户开, 对男童伸出手:“给我,我给你安。”

    男童盯着她看,黑漆漆的眼珠里满是空洞, 阮荷却能感觉到他的迟疑害怕。

    阮荷点点头,男童心把手伸过来,将牙放在了她手里,张开嘴指着里面“啊啊”叫。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别话了。”

    阮荷脸上没一点嫌弃的意思,扶着他的头,认真将牙给他安上,还用法术固定住,确保牙不会再掉。

    男童合上嘴,咬咬牙,牙没掉,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又咬了几下,笑得更开心了。

    “姐姐。”男童终于玩够了,抬头看向阮荷,软糯地喊了一声阮荷,带着一点点羞涩。

    “你找我什么事?”

    阮荷摸摸他的头,摸到一手血。

    她皱眉,男童立马变得不安,委屈得要哭出来。

    阮荷甩甩手,用法术清除掉血迹,顺手将男童身上的脏污也清除干净。

    “哭什么,我又没怪你。”

    看男童手抹了抹眼睛,阮荷笑着,又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更加温柔了:“告诉姐姐,你来找姐姐什么事?”

    “姐姐,我找不到妈妈了。孔哥哥你能带我去找妈妈。”

    男孩完,忐忑地看着阮荷:“姐姐,我想要妈妈。”

    阮荷心里有点酸,孩子还这么,他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还惦记着自己的妈妈。

    “好,姐姐带你去找妈妈。但是呢,你见完妈妈后,姐姐要带你去个地方,到那里后,你要按姐姐的做哦。”

    “那我还能再见妈妈吗?”

    “不能。”阮荷摇摇头:“你只能见妈妈一面。”

    “为什么啊。”男孩一下子急了:“找到妈妈后,和以前一样不行吗?”

    “不行。”阮荷忍着心软:“你再靠近她,会伤害他的,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男孩似乎不理解阮荷的话,低头看看自己,一脸失落:“是不是因为睿睿把衣服弄破了,妈妈不喜欢睿睿了。”

    “不是的。”阮荷,心里酸疼得不行:“是因为你不在了,你和妈妈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

    阮荷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怎么能理解死亡的含义呢。

    睿睿果然没听明白,皱着眉头,一脸迷茫:“什么是不在一个世界?我为什么不在了,我在啊。”

    睿睿看着自己的手,探出手摸了摸阮荷的手:“姐姐,你看,我在的。”

    阮荷握住睿睿的手,叹口气:“我知道你在,但是只有我能看到你。”

    看睿睿还是不懂,阮荷不了,只:“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只能和妈妈见一面。如果你愿意,我就带你去找她,不愿意的话就不行了。”

    睿睿能听懂这话,他非常伤心,哭着:“为什么只能见

    一次,我想和妈妈一直在一起,姐姐,可不可以?”

    “不可以。”阮荷还是拒绝:“姐姐也没办法,这是规矩。”

    她摸摸睿睿的头,再心疼也没松口。

    他已经死了,不能让他一直按以前的认知想。

    睿睿伤心地飘走了,阮荷重新躺到床上。

    她并不担心,睿睿肯定还会回来,如果他能自己找到妈妈,就不会来找她了。

    睿睿飘到一个废弃宅子里,一脸闷闷不乐。

    正在院子里闻着安魂香的孔盛三人看到他,对他招招手:“睿睿,过来。”

    “孔哥哥,衡哥哥,青姐姐。”

    睿睿情绪不高地喊他们,坐到了唯一还空着的木凳上。

    “怎么了?一脸不高兴,不是去找姐姐了,她没答应送你见妈妈?”

    孔盛捏捏他的脸问。

    睿睿点头又摇头,神情更难过了。

    “嗯?什么意思?”青柳问他:“你话,这点头又摇头我们不懂。”

    睿睿扁扁嘴,又想哭。

    他带着哭音:“姐姐答应了,可是我只能见妈妈一次,她就要带我走,我不想就见妈妈一次,哇哇……”

    睿睿大哭起来。

    “唉唉唉,你别哭啊,我不是熊你。”青柳手忙脚乱哄他。

    孔盛和衡珏也没了刚刚悠闲的模样,一边指责青柳话太凶,一边哄着睿睿。

    青柳更委屈了:她哪里凶了。

    终于把睿睿哄不哭了,孔盛和衡珏松口气,孩子真难哄,幸好他们生前没孩子。

    “孔哥哥,我可以一直和妈妈在一起吗?”

    孔盛也为难了,但他也不能骗孩子呀。看着睿睿希冀的眼神,他摇了摇头:“姐姐得是对的,不可以,哥哥也帮不了你。”

    睿睿的眼神立马黯淡下去,默默飘回了屋里。

    “怎么办?”孔盛看向衡珏,苦恼地抓了抓头。

    衡珏摇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养过孩子。”

    孔盛目光转向青柳,青柳更是疯狂摇头:“别看我,我更不知道了!我连婚都没结过!”

    “我也没结过婚啊。”孔盛抓狂了:“睿睿这么伤心,我们总不能不管吧。”

    衡珏摊手:“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咱们也不能骗他啊。就这样吧,他总得接受现实,就算是孩子,也不能一直生活在天真里吧。”

    “可他那么。”

    “那你怎么办?”衡珏问他。

    孔盛立马:“就按你的办。”

    衡珏白了他一眼。

    ***

    第二天,阮荷在孔盛讲完课,直接问他:“老师,睿睿是你让他来找我的吗?”

    “睿睿?什么睿睿?”

    孔盛迷茫问。

    “老师,别装了,你肯定知道我另一层身份了。”阮荷不陪他演,直接拆穿他。

    孔盛气恼地敲了下她的头:“你这么聪明做什么?”

    阮荷一笑,看向孔盛:“这么,睿睿就是你让他来的喽。”

    孔盛见被拆穿了,也没再隐藏,点头:“嗯,是我。”

    阮荷眨眨眼睛:“老师,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有什么愿望没实现?为什么还逗留阳世不去投胎?”

    她盯着孔盛的眼睛问。

    “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什么?我不去肯定有我自己的道理。”

    孔盛不耐烦地摆手:“今天的课

    也上完了,我该走了。”

    他站起来直接飘走,不给阮荷话的机会。

    阮荷摸着下巴看他着急慌忙离开的身影,并没有追上去。

    孔盛是她的老师,他有难言之隐不愿意去投胎,她也不能逼他。

    但时间久了,她总能知道原因。

    过了好些天,阮荷一直没等来睿睿,她有点担心,是不是她的事实太残酷了。

    阮荷忍不住问了孔盛。

    孔盛:“他把自己关屋里好几天了,估计还没想明白。”

    “不然我去看看他?”阮荷皱眉:“我再和他好好。”

    孔盛摆手:“不用。不管你和他怎么,事实都是那样,他总得接受,让他自己想。”

    “可他……”毕竟是孩子。

    但看着孔盛坚持的眼神,阮荷剩下的话没出来。

    这边不顺利,在班里阮荷也不高兴,看着董蕾蕾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时不时出神露出的羞涩,她心情更加沉重。

    单华宁怎么回事,他怎么能让蕾蕾越陷越深,一点办法没采取。

    阮荷忍不住去找了单华宁。

    “你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蕾蕾现在越幸福,以后就会越痛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阮荷对单华宁发了火,董蕾蕾是她的朋友,她不想她以后会受严重的情伤。

    “我知道。”单华宁一脸冷静:“我有分寸,你不用管,我不会让蕾蕾受伤的。”

    阮荷皱眉看着他,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可是我现在看到的,是蕾蕾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我并没有看到你有为此做过什么措施。”

    单华宁脸上并没有慌乱,只:“你以后会知道的,我过不会让蕾蕾受伤就不会让她受伤。”

    阮荷看了他一会儿,甩手:“最好如此。”

    她转身离开了,算相信单华宁。

    不相信又如何,强制分开他和蕾蕾吗?也不能。

    唉,这事弄的,怎么就到这地步了。

    阮荷不管了,只要单华宁不伤人,他们两人的感情自己处理吧。她一个两世都没谈过恋爱的,处理这些也没经验。

    很快,两周转逝而过,又到了休息的时间。

    这个年代没有国庆节,甚至春节都不放假,只有周末一天假。但现在讲究劳动促生产,周末那天也很多人义务劳动。

    阮荷她们学生,周六的课上周周末已经补了,所以才能每两周两天休息时间。

    虽然没国庆节,但能回家也是开心的。

    不过像阮荷回家这么勤快的学生也少,毕竟回家也要车费不是,大部分不是县城的学生,都是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还很多步行回去,

    有自行车和舍得花两毛钱坐车的,是极少数一部分学生。

    这周林红和蒋兰茵都不回去,阮荷自己一个人回家。她哥哥明天还得上班,明天下午下了班才能回来。

    照例还是她爹来乡镇车站接她,阮荷坐在自行车后面,上面绑着一个棉垫子,是她娘特意做的。

    这里都是土路,没有棉垫子,做自行车回家一次,屁.股就得硌的疼好久。

    就是这样,阮荷坐到村里,都觉得臀部和大腿酸麻一片,走了一会儿才好。

    和上次一样,阮茂松和许雅琴在村口接她,看到她,阮茂松脸上立马露出笑容:“姐姐。”

    阮荷伸手要抱他,被阮茂松躲开了。他大人地:“姐姐,阿福已经长大了,你不能再像

    孩子一样抱我了。”

    “你哪里长大了?”阮荷比划了下他的身高,还是在她大腿那里:“这也没比我上次走之前高呀。”

    阮茂松脸一红,直接:“不管,反正我长大了,你不能抱我了。”

    “好吧,好吧,听你的。”

    阮荷问向许雅琴:“娘,谁和他得他长大了,还不让我抱了?”

    “我也不知道。”许雅琴笑着:“估计学校老师的,就突然有一天和我他是大孩子了,要一个人睡,还要帮我做事。”

    阮荷牵着阮茂松的手,摸摸他的头,夸奖道:“知道帮娘做事了,是长大了。”

    阮茂松一仰头,非常骄傲自信的模样。

    回到家,许雅琴已经做好了饭,一家人直接吃饭。

    等晚上收拾好,阮荷去了阮茂松的屋子。许雅琴专门给他收拾出来住的。

    “阿福。”

    “姐姐!”阮茂松正要修炼,看到阮荷进来,立马笑得一脸开心,从炕上站起来。

    “你别下来了。”阮荷几步走过去,坐在炕边上:“这两星期修炼得怎么样?”

    阮茂松垂下头,有些难过:“还没引气入体,姐姐,你我是不是太笨了?”

    “不是。”阮荷赶紧,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修真哪有这么快的,本来咱这里灵气就不够充沛,两周没引气入体很正常。你继续努力,总能有成功的一天。要是一失败就想放弃,那永远也成功不了。”

    “我知道了,姐姐。”

    阮荷拍一拍他的头:“来,你修炼,我看看你有没有做错的地方。”

    阮茂松照做,闭上眼睛,按阮荷教给他乡的心法尝试引气入体。但他看到的那些光点,他碰到就飞远了,根本不进入他体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茂松听到姐姐“好了,停下来吧。”

    阮茂松睁开了眼睛。

    阮荷笑着对他:“你修炼没出岔子,继续按你的感觉走,引气入体很快了。”

    阮茂松脸上立马露出笑容:“真的?”

    “嗯。”阮荷点头。

    阮茂松信心更盛了,握着拳头:“姐姐,我会努力的!”

    阮荷拍拍他的头站起来:“修炼也别忘了休息,你还在长身体,不用这么急。”

    “我知道,姐姐。”

    ***

    夜晚,月亮清冷地挂在空中,裴怀瑜站在办公室的窗户旁,透过窗户往山下的方向看。

    若善在他身旁现身:“主人。”

    “她休息了吗?”

    “阮姑娘刚刚睡下。主人,两周没见面,您明明想见她,为何不去见?”

    裴怀瑜皱眉看向若善:“你多嘴了。”

    “是。”若善躬身:“属下闭嘴。”

    裴怀瑜依旧看着,良久,他才叹口气:“我没有借口看她。若善,你,我该找什么理由去看她呢?”

    若善也是为难,想了一会儿,他试探着:“阮姑娘不是在学医,主人不然你准备一套银针给她。”

    裴怀瑜摇头:“不行。她才刚刚接触医学,还用不到银针。不过……”

    裴怀瑜想了下:“你去准备一个标着所有人体穴位的木人。”

    若善也明白了裴怀瑜的想法,眼睛一亮:“还是主人有办法,我这就去准备。”

    “嗯。”

    若善退下,裴怀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里有着期待。

    明天,明天我们就能见面了。

    裴怀瑜摸着心脏,忽然觉得它跳动有些快。

    阮荷学医的事并没有瞒着家里,所以第二天她拿着书要去卫生所的时候,许雅琴还将家里种的菜摘了一篮子,让阮荷拿着给赵医生。

    卫生所里和以前一样,时忙时不忙。

    忙的时候阮荷就看她师父给病人看病,记住他师父怎么看的。不忙的时候就听她师父给她讲解中医知识,解答她不会的问题。

    刚开始护士姐姐还认真听,后来发现赵医生讲的都是她会的,她就不听了。

    等到再后来,护士再听,发现又都是她听不懂了,更不会听了。

    赵润生很满意阮荷的学习进度和用功程度,他讲的东西阮荷也能举一反三,赵润生越教越起劲,深感这个徒弟没收错。

    心里反倒可惜阮荷没从跟着他学,浪费了不少的时间。不过现在也不晚,只要下的功夫足,赵润生对阮荷的要求更严格了。

    傍晚,阮荷从卫生所回来,在村口看到了爹娘和她弟弟。

    阮荷停住正在背的汤头歌诀,快步走过去:“爹娘,大哥,二哥还没回来吗?”

    “没呢。”许雅琴:“他们得天黑才能到。”

    以前也是这样,但阮荷依旧担心,就怕今天没月亮,哥哥们回家看不到路。

    天慢慢变黑,阮荷看阮茂松搓了搓手,将外套脱下来给他:“穿好,我不冷,你别生病了。”

    阮茂松体质并不算好,可能是因为时候被冻到了。他不生病还好,一生病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阮茂松被阮荷强制着穿好了她的衣服。

    时间越来越晚,阮荷有点担心了:“爹,娘,我去接一下大哥,二哥吧,这个点还没回来,我怕他们遇到什么事了?”

    阮建业和许雅琴也担心,以往这时候早回来了,今天怎么会晚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