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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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荷走过去, 钱阳也跟着飘过来。出了车站,他有点害怕,就捏着她的衣服。

    两个年轻人也看到了她,等她停在他们面前, 没等阮荷开口, 他们中间一个面相温和的就先笑着话了:“你就是阮荷?”

    “对, 你们是老师让来接我的吗?”

    另一个年轻人冻得要不行了, 把牌子扔下,搓了搓手:“当然了,要不是我爷爷的命令,谁大冷天跑这里傻站着。”

    温和的男生过去接阮荷的箱子和包,笑着:“我叫赵登,他叫赵军, 我们都是你老师的孙子, 你是我爷爷的徒弟,你叫我们的名字就行。”

    如果按辈分算,阮荷是他们的师姑,他们家这方面规矩重,可不敢喊错,会被他们爷爷拿着扫把的。

    阮荷只是跟着赵润生学习,他没有和她过家里的这个辈分,不过赵登和赵军年纪都不大,直接喊名字阮荷也没什么负担。

    走到车站对面的马路旁,那里停着一辆黑色车, 阮荷不懂牌子,但看外观就知道不便宜。

    赵登先把行李放车上,拉着阮荷坐在后面,赵军坐前面副驾驶,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看阮荷好奇量这辆车,赵登给她解释:“这是医院给我爷爷配的车,不是我们自己的。我爷爷年纪大了,以前受过些罪,腿脚不好,去医院和学校来回不方便,医院就给我爷爷配了辆车。”

    前面司机启动车子,听着赵登这话,爽朗一笑:“对,我就是医院顺带给赵教授配的司机。”

    阮荷听着这话,坐车上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不安:“老师的车来接我,老师会不会不方便?其实我没关系,坐公交车就可以了。”

    赵登笑着:“没事,爷爷已经去医院了,是他特意吩咐我们开车来接你的。”

    “是啊!”赵军在前面酸溜溜地:“我爷爷对你可比对我俩这亲孙子好多了。”

    这话阮荷没法接,毕竟刚刚见面,有些玩笑不能开,只能笑笑。

    赵登警告地看了赵军一眼,转头笑着对阮荷解释:“军话一向直来直去,但他没恶意,他很欢迎你过来的。”

    赵军在前面连连点头,挠着头笑着:“你别多想,我就是随口一,可别和我爷爷告状啊。”

    看他那心的模样,阮荷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我不喜欢告状。”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让爷爷知道我刚刚的话,又得罚我。”

    阮荷后来才知道,赵润生对他孙子有多严格。因为之前耽误了十年的中医学习,回来后,他这些孙辈,每天的背诵任务都很重。

    但中医这门专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赵登这样乖的孩子,就算不喜欢,也能做完每天的任务。

    但赵军本来就讨厌背书,又不喜欢中医,可想而知他天天多难熬。惩罚就是加倍的任务,被罚一次,就要他命一次。

    老师这种严厉对待后辈,逼着他们学中医的行为,阮荷心里并不是很赞同,但也没有出来。

    赵家原本就是中医世家,虽然收徒弟,但赵家的人肯定也得有人继承老师的衣钵才行,不然中医世家这个名头在老师手里没了,他会愧对祖先。

    但赵润生的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没一个有学中医的天赋,大儿子从政,二儿子主学西医,中医水平一般,女儿学的建筑。

    后来都因为他受牵连被下放,现在回来,职业生涯肯定有影响,但慢慢来总会好的。可家里的中医,没人继承啊。

    孙子辈赵军最有天赋,奈何他最不敢兴趣。赵登天赋一般,却学得最认真。另外几个孩子还,性子没定下来,就跟着背书,还没看出来什么。

    阮荷到了赵家,直接跟着赵润生住在一个青砖

    楼里,这个是他授课的学校给他分的房子。

    他在学校的课不多,都集中在了两天内,他主要就是带学生,在医院给病人看病研究疑难病症。

    反正回到京城后,赵润生每天都非常忙,没一点空闲。

    不过还好他是中医,找他的人大部分都是知道他名气的大人物,没有西医临床那么累。平常人生些病,能忍就忍了,忍不了也都是看西医,效果快。

    赵润生的儿子闺女不和他一起住,有自己单位分的房子。寒假只有赵登几个辈陪着在这里,另外还有个保姆照顾赵家一家人的吃喝,扫房间。

    赵润生的妻子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他和妻子感情深,一直没再娶。这些都是阮荷在赵家待久了知道的。

    现在她看着那建在中医药大学里的二层青砖楼,觉得她老师在学校真的待遇挺好的,这种房子不是随随便便哪个老师就能住的。

    也证明,她老师的本事很大,资历也老。

    阮荷的房间在二楼,保姆李姐和赵登赵军带她上去,李姐开房门,很热情:“姑娘,这房间是赵教授专门吩咐我收拾的,你看看有哪里不满意,和我,我给你重新整。”

    “没有没有,很好了。”

    屋子并不大,但简洁大方又向阳,所有东西都是新的,包括窗帘被罩,阮荷能看出来,这些东西没人用过。

    “麻烦李姐了,我很满意。”

    “那就行。”李姐笑呵着:“姑娘,我帮你把衣服挂进衣柜里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李姐还要再,赵登拦住她:“师姑坐这一路车也辛苦了,李姐,我们先下去吧,让师姑休息下。”

    李姐拍了下额头:“对对对,你看我都忘了。那姑娘,我们先下去,你有事就叫我啊。二楼的卫生间在那头,你过去就能看到,里面有热水。”

    “好,我知道了。”

    等李登他们离开,阮荷吐口气,坐到了床上。但在别人家,就算主人再热情,她也觉得不自在,不过也就今天,明天她就要跟着老师到处跑了。

    阮荷把箱子里和包里还有空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她带的衣服没多少,就三身,足够她替换,其它用的东西也不多,就一些生活用品,算得上是很简单了。

    只住一个月,不用带那么多,来回也麻烦。如果是夏天,她连箱子都不用提,一个包足够了。

    钱阳跟着她飘着,为了避免他阴气伤人,她在他身上贴了张符。

    收拾好,阮荷拿上换洗衣物去了卫生间,里面有一套淋浴设备,这是在乡下过了十来年的阮荷,第一次见到能直接洗澡的东西,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阮荷并不累,等头发干了,她就下去了。赵登和赵军带着两个孩在外面院子里炮制药草,阮荷过去帮忙。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赵登正晾晒着药草,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她:“你不用休息吗?”

    “不用。”阮荷:“我买的卧铺票,睡过来的,现在很精神。”

    赵登正要话,那边赵军就喊人了:“师姑,你快来帮帮我,我要累死了!”

    赵登摇摇头:“就切药材而已。”

    不过阮荷已经跑了过去,把需要切的药草递给他,等他切好,分门别类放好,等接下来的加工。

    药材的炮制也是技术活,清洗、晾晒、切都还好,只需要细心就行,但后面的蒸、炒、烘培等,都需要功夫。

    而且不同的药材,炮制方法不一样,用错了或者手法不对,一株好药材就被毁了。

    交给她们这些孩子的药草,都是简单的,复杂的赵润生还没教,没他看着,他也不放心这些孩子弄。

    两人一起,赵军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赵军:“不忙的话医院下午下班就回来了,忙的话就不一定了。”

    阮荷递给他一株药草:“那我现在能去找老师吗?”

    “下午吧。”赵军:“本来我爷爷让你歇一天,你不想歇,下午我带你去。”

    赵军冲他一抬下巴,脸上带着逃脱干活的狡黠:“我保证把你送到我爷爷面前。”

    阮荷没在意他的心思,点头谢过他。

    “你知道花田巷子在哪里吗?”阮荷干着活,不经意地问。

    “知道啊,离这儿不远,坐五路公交,六站就到了。你不是第一次来京城吗?你咋知道这里有花田巷子的?”

    赵军脸上露出好奇。

    “车上遇到一个回京城的人,他就住在那里。没事,我随口问问。”

    赵军心思没那么细,也没在意。

    吃过午饭,赵军带阮荷去赵润生工作的医院,赵登知道他的心思,也没阻拦,只让他路上心点。

    这个年代的京城,除了人们生活面貌比她们那里的人看着更体面精神外,也没什么特殊的。

    穿衣扮都是一样的色彩,路上最多的就是自行车,骑着辆车子在街上走的青年,比别人多一分傲然。

    阮荷到赵润生工作的诊室时,他正给一个穿着军装的老年人看腿。

    腿已经畸形了,又瘦又干,并不好看。但赵润生一点异色也没有,蹲下来揉揉捏捏,询问着病人的感受。

    老人身上带着军人特有的气质,那腿上还有着一条长长的疤痕,很明显是以前留下的老.毛病。

    阮荷没有扰赵润生,就和赵军站在门口,看赵润生治病。

    “这腿的毛病有点严重。以前开刀就没开好,后来又没好好养着,要是再过些日子不看,这腿就废了。”

    老人揉了揉腿,叹了口气:“没办法,以前你也知道,想养也没那条件。”

    赵润生一笑:“没事,这不是遇着我了。刘,带病人去旁边针灸室,给他的腿热敷下,我一会儿过去。”

    旁边叫刘的护士赶紧在前边带路,态度很好。

    等人出去,赵润生才看向阮荷:“来了,什么时候到的?路上遇到什么事没?”

    阮荷乖巧站着,笑着道:“今早上到的,路上没遇到什么,一路平平安安。”

    赵润生点头:“我现在没空,不过刚刚那病挺典型,你看看我治疗的手法,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军,你也跟着一起。”

    赵军刚想跑,就被赵润生叫住了。

    他耷拉着脑袋跟上,看得阮荷闷笑。

    和以前一样,赵润生有空的时候就教阮荷,给病人看病就让她跟着一起学习。除了阮荷和赵军,赵润生还带着学校的两个学生跟着他一起学。

    俩学生对阮荷态度一般,赵润生对他们态度也一般。后来阮荷知道,那俩学生并不是真心学中医的,只是被安排到这专业了,硬着头皮学,态度并不认真。

    赵润生不喜欢他们学习的态度,过几次,两人不听,他就不想带了。但这是学校安排,他只能带着,但该教的教完后,多余的他一点都不想。

    晚上,阮荷在赵润生考察完她的学习后,捧着新布置的任务回屋,中途遇上了赵军。

    看到阮荷抱着的书,赵军啧啧地:“师姑,你这学习态度真认真,你不觉得学中医很枯燥吗?”

    “没有。”阮荷摇头:“我觉得很有意思。”

    “你强。”赵军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我要是像你一样,我爷爷能笑死。”

    “赵军!”赵润生怒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胡什么呢?”

    “没有没有。”赵军笑得一脸谄媚:“我这不是和师姑讨论下她的学习方法嘛。”

    “今天让你背的药材习性和治疗作用都会背了?”

    “没有没有,还有一点,爷爷,我等会儿来找你背哈!”赵军一溜烟窜没了,看得赵润生直皱眉。

    “你这个师侄,天赋挺好,就是心定不下来,不然多好的学医苗子啊。”赵润生叹口气。

    “老师,师侄年纪还好,等他大了就知道学了。”阮荷在旁边劝。男孩子本就晚熟,赵军这个年纪,心思大多都活,静不下来。

    赵润生摆摆手,并不抱希望,让阮荷回屋了。

    夜里,楼里安静下来,整个中医药大学寂静一片,只有校园的路灯亮着。

    阮荷带着钱阳从窗户跳出去,钱阳特别高兴。

    “姐姐,我们现在就去找爸爸妈妈对吗?”

    “对!”阮荷点头:“不过阳阳,你记得姐姐的,只能在梦里和爸爸妈妈话,不能吵醒他们哦。”

    “姐姐。”钱阳失落地低下头:“我已经死了对吗?就像以前我家死去的猫一样,再也不会起来吃饭,跟着我一起玩。”

    阮荷心一疼,硬下心点头,摸着钱阳的头:“但没关系,等下一世,或许你还能做你爸妈的孩子。”

    钱阳没话,他第一次知道死亡的含义是他家猫去世的时候,他比别的孩子更聪明些,也就更明白他现在的情况。

    不过他没低落多久,能见到爸爸妈妈,他还是高兴的。

    阮荷找到五路车的行车路线,带着钱阳找过去。那是一片四合院组成的巷子,家家户户都很大。

    有的四合院里住的人很多,但钱阳家,只住了他们一家。

    阮荷在钱阳的指路下,找到了他父母睡的屋子,钱阳妈妈怀里抱着个布娃娃,看她的姿势,能看出来她很宝贝这个娃娃。

    钱阳一看到那娃娃,就大喊:“姐姐,娃娃,妈妈给我做的!她,娃娃能陪我一起睡觉。”

    阮荷拍拍他的头,和他:“你做好准备,要见爸爸妈妈了。你还记得姐姐的话吗?”

    “嗯嗯。”钱阳点头:“抱走我的叔叔被抓到了,在兴安市公安局。”

    “好,去吧。”

    阮荷点上香,送钱阳入他父母的梦。

    虽然钱阳不在了,但阮荷知道,他父母肯定想把他带回家。

    梦里的场景阮荷不知道,但只看钱阳到了时间没出来,还是阮荷亲手拉他出来,就知道他父母有多舍不得他。

    出来后的钱阳眼圈红红,一脸伤心。

    而他父母在他一出来,就立马醒过来,大喊着钱阳的名。

    钱妈妈看不到钱阳,叫了几声,钱阳应着她也听不到,钱妈妈抱着娃娃崩溃大哭,钱爸爸难掩伤心搂着她,轻声安慰她。

    钱阳哭着扑过去,几次想抱住他妈妈,但都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他一脸无措“妈妈”“妈妈”地喊着,看得阮荷忍不住扭过身子,抹了下眼角。

    “阳阳回来了,他回来看我们了。”

    钱妈妈着,泪流得更多了。她情愿没做那个梦,因为做了梦,钱阳就真的不在了。

    钱爸爸和钱妈妈做的梦一样,听到的话也一样,两人觉得,这是阳阳想回家了,他在让他们带他回家。

    “去兴安市。”

    钱爸爸立马:“我们明天就去兴安市!”

    钱妈妈哭得不出来话,但她也是这个意思,点了点头。

    “姐姐。”钱阳哀求地看着阮荷:“我想跟着爸爸妈妈。”

    阮荷能看出来钱阳心愿未了,他身上有她贴的符,不怕

    他丢,阮荷点了点头:“你可以跟着,但等从兴安市回来后,你要来见我。”

    “嗯嗯。”

    把钱阳留下,阮荷转身出了四合院,她正准备离开,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脚步一转,阮荷几步来到不远处一个四合院里。

    “莲曼。”

    阮荷站在那四合院破败的花园里,看向那棵大柳树。

    莲曼在树上翻了白眼,从树上跳下来:“你怎么来京城了?还来了这里?”

    莲曼围着阮荷绕一圈,蹙眉捂着鼻子飘出去几米远:“你做什么去了,一身的中药味,难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