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绵数日的入秋雨水终于停了下来，地凉了人也就凉爽了，但紧随而来的就是雨后干了的烟尘被一支马队惊得四处逃散，无差别地攻击着马上的人儿。

    自那晚与范无双见面之后，后面在巴蜀镇别院里的日子便再也没受过骚扰，倒是时常有些前院学员过来拜会，可都被紧闭着的房门给挡了回去。

    林禹个子不会骑马，所以尽管柳如是再三邀请他还是上了颜卿的马背。二人同乘一骑跟在队伍之中，范无双也尽到了自己保镖的职责，不远不近地吊在二人身后。

    此行也算是朝廷对这些才俊们入学考核前的最后一道考验。

    马蹄声杂乱，林禹被颜卿双臂护着坐在身前，这一路颠簸让他本就体虚的身子有些不堪疲累，但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里却依旧泛着亮，对这江南山水很是好奇，同时也满怀期待地想看看只在书中读到过的中原大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马队离开巴蜀镇已经五天了，如今已经到了江南界，柳如是计划入暮前进入扬州城。

    远黛青山朦胧，绿水绕田潺潺，风光大好，一座巍峨高城隐隐落于田林暮雾之中，马儿疾驰，林禹被颠得声音有些发颤：“我有些饿了。”他抿着嘴道，因为已经吃过一张嘴便被灌满沙尘的亏。

    “吃这个。”一抓着缰绳一自马腹处的布袋里取出一只用油纸包着的鸡腿递给林禹，颜卿以轻纱掩面，双眼盯着前方，神色极为认真。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打架不能输，骑马，也不能。

    林禹眼前一亮，双接过鸡腿，侧身仰头看着颜卿问道：“你怎么带着这个？”

    颜卿道：“这几日总听你喊饿，这是我昨日自徐州府驿站顺来的，你先吃点垫垫肚子，马上要进扬州城了。”

    林禹喜笑颜开，道了声谢便口口地咬起鸡腿来。这是老师教他的，吃东西是种享受，一定要将食物充分咀嚼才能发挥出其该有的价值。

    颜卿低头看了他一眼，已经对他这般娘儿们唧唧的吃相见怪不怪了，叮嘱道：“今夜入了扬州城你要多备些食物，因为过了江再往北三百里便是中原地界了，那里的习俗与南方差别很大，你不一定吃得惯。”

    “要入中原了吗？”林禹忙将嘴边的鸡腿双持于胸口惊喜地问道。

    颜卿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入了中原便要与其他州府的学员汇合，你又不会打架，到时候指不定有什么麻烦等着呢。”

    林禹不以为然地道：“这不有你呢嘛，还有他。”他往后偏了偏头，意指范无双。

    “你这呆子有时倒是个没皮没脸的家伙，被人保护着竟如此心安理得。”颜卿有些好笑地低声笑骂道。

    几日的相处林禹与她渐渐熟识起来，除了惯性地羞怯之外，见到生人便紧张害怕的心理倒是弱了许多，偶尔也会与她开开玩笑，些柳州的风土人情，些大海的模样以及自书中看来的奇闻轶事，这倒让颜卿对他的学识产生了些许佩服。

    年纪轻轻，知道的倒不少。

    暮色降临，扬州城的城门便如一头匍匐巨兽张开的嘴般，吞噬着干完农活急匆匆回家的人们。

    柳如是与随行的一队官兵领着一众学员到了城门口，她自马上翻身下来，动作极为漂亮，高挑丰韵的身姿惹来一众艳羡的目光。

    “下马入城，不得惊扰百姓，今夜便在此过夜了！”她抬臂示意众人下马笑着道。

    众学员纷纷依言下马，早有前来接引的官府兵丁过来接过马绳，笑着对各位公子姐们讨好示意，因为这些人中很可能会有将来朝廷中的大人物出现。

    扬州知府是个半百老头，大腹便便，穿着一身上面绣着花鸟的青色官服，早在柳如是一行人距扬州城十里的时候便得了消息来到城门口候着了，此时正满面谄笑着迎了上去。

    他不知道柳如是是中润学府未来的准导师，但京官来到地方上多是遇官大三分，遑论还是个来接待中润学府学员的官，她是钦差也无不可。

    一行人简单寒暄后便在一众大官员的簇拥下入了城门

    林禹和颜卿走在了队伍靠后，身后侧跟着面有风尘之色却依旧清逸的范无双。

    “知府大人稍等。”柳如是回头看了眼，见林禹正被颜卿牵着走在后面，向热情的扬州知府告了个罪便折身向他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柳如是身上，但见柳如是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林禹面前，蹲下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灰尘，然后轻声了些什么，便拉着他往头里走去。

    此举除了颜卿和范无双明白什么意思，其他众人都非常不解，却又不敢多言。

    见林禹被柳如是牵着走到最前方后，方玉堂才面带不屑地轻声嗤笑道：“这关系走得倒是畅通。”

    声音不大，却刚好足够同行的学员们听见，包括颜卿和范无双。

    颜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停下步子回头看向他，没话，却很出奇地展颜一笑便跟了上去。范无双根本停都没停，懒得搭理他。

    见柳如是对待林禹的态度，再看他二人的年纪，有些人甚至怀疑这位瘦弱的男孩别不是柳大人的私生子吧？毕竟二人都有着很出众的容貌。

    猜测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你怎么想就是什么。

    扬州知府笑问道：“这位公子是”

    柳如是笑着：“友人家的子弟，年纪身子弱，往后还有千里路途，受托多加照顾，望知府大人谅解。”

    友人这个称呼纯属放屁，受托照顾更是无中生有，但柳如是现在要讨好的是林禹，毕竟孩子还是比较好忽悠的。

    另一边，因为方玉堂的一句话也引起了一些议论，这里的多数是普通人家，或家世级别够不上走后门的人。所以对于入学走后门的无耻行径感到十分不爽，却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背后关系够硬呢，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都不如人家家里一句话管用，这特么就是世道！

    但也都将心里的不满与不平衡引起的怒气加诸到了林禹头上

    他不知道柳如是的关心将自己送上了众矢之的的位置，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指着柳如是的鼻子破口大骂一句娘希匹。

    他不觉得走关系有什么丢人之处，但这般明目张胆还惹来麻烦就太过分了。

    众人鱼贯入城歇息不谈，可林禹却感受到了一股怪怪的氛围开始围绕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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