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很冷，铺着灰色石板的街道上行人不是很多，除了那些做生意的店铺与商贩外，这种天气，但凡不是必要，极少有人会出门。眼看着便是年关了，百姓们都躲在家中，围着碳炉子取暖，着话，准备一些过年用的物事。

    今日是林禹回到京都城后的第八日，按照约定，再过七日便是与司徒静相约前往东海之滨鹰愁涧的日子了。

    天很冷，空中积压着一层灰白云层，像是浸了水的海绵，终于在一阵寒风过后，点点雨丝落了下来，打湿了京都城里那一片起起伏伏的屋顶瓦片，打湿了街道，也打湿了沿街商铺门口伸出一半冒着热气的铁锅。

    畏畏缩缩将脖子缩进棉衣领口中的行人们开始低声抱怨着寻找着躲雨的地方。而此时的林禹却没有在虎骑都督府自己那温暖的房中躺尸，而是坐在了楼外楼酒楼三层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同行的还有冯未未，自然也少不了如跟屁虫一般的“泥鳅”龙灵儿了。

    “姨，您那些人什么时候会到啊？”将紧闭着的窗户推开一道缝隙，林禹眯眼迎着寒风往楼下街道上看了看，问对面的冯未未道。

    “应该快了。”冯未未将自己面前的酒盅酙满清冽的酒水，端起来一饮而尽，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这几日冯未未便一直住在京都城内，但却始终没有与林枫林蝶舞见过面，今日将林禹叫出来，是要与他交代些事情，顺便见见世面。

    可是已经坐在这里快两个时辰了，连个毛都没见到。

    林禹微笑着：“您迟了一日露面，是不是进宫去见皇帝了？”

    冯未未沉默片刻，决定不再隐瞒，道：“你猜的没错，我是与皇帝达成了协议，此事一定是个错，但我不得不做。”

    林禹道：“其实姨，按理我不应该对您的决定作出评价，但其实您根本没必要如此，太危险了。”

    冯未未已经喝了半壶酒，此时那张白皙美丽的脸上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越发动人了，她轻笑着道：“你知道我与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

    林禹苦笑，也不回答她的问题，直言道：“其实若是想将包括那两个先天高在内的人一打尽、根本不用那么麻烦，皇帝经营整个中山帝国那么些年，他会没有保命底牌吗？您何必去充当这个马前卒，我猜皇帝既然有意将那些人聚集京都，怎么弄死他们也一定是有准备的。”

    冯未未闻言很是认真地盯着林禹，她虽见多识广，而且这些年也尝尽了各种非人承受的痛苦，可对于面前这位侄儿却越来越看不懂了。一个明明只有十岁的孩子，怎的竟有着似可看清这世间诸多事物本质的眼睛？这根本不合乎常理，毕竟数月前他还是个愣头愣脑的痴儿。

    于是她正色问道：“那依你看，这事是个什么究竟？”

    林禹笑笑，谦虚道：“首先申明，我只是胡乱猜猜，若是错得太离谱您便当听个笑话了。”

    “我们首先来皇帝这人，不论是从如今中山帝国的民生国力，还是民间对他的拥护崇拜，都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他是个好皇帝，他是一代雄主也无不可。试问便是这样一个皇帝，他岂会是个无脑之人？他既然敢将这天下最顶尖的高都汇聚过来，便不会想不到可能会发生的乱子，既然预料到了却又不去规避，那便是想借此达到某个目的。”

    “而身为一个皇帝，一个有着雄心壮志、雄才大略的皇帝，他的最终目的无非便是开疆扩土，一统天下，青史留名这些极虚妄的东西，我们暂且不评论他这些目的或者是理想的对错与否，也不他的意义价值，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单就是他的身份来，此番将天下诸多顶尖高聚集京都，无非便是想将他们一打尽。”

    “尤以锦润帝国的落伽大师与东海外的王屋为最，因为此二人或是他一统天下的最大障碍，毕竟被一位先天强者暗中窥伺、随时准备暗杀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他根本防不胜防，除非他自身也是一位先天强者，即便如此也不行，他总不能将朝中宫里的每个重要的人都随时带在身边。”

    林禹条理清晰地着自己的猜想，有些啰嗦，可冯未未却越听越有滋味。皇帝在想什么她十分清楚，可林禹年纪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事情看得如此清楚，而且条理清晰，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这让她很吃惊，很意外，同时也很欣慰，最起码他日后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冯未未有些走神的时候，却又听林禹笑着道：“虽然我不确定姨为何会答应皇帝帮这忙，但原因应该便是与我与林家有关。句有些直白的话，这世上的每个人活着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自己需要或是想守护的东西，而姨您如今最想守护的应该便是林家，因为您是我的姨，是我母亲的亲妹妹。”

    冯未未突然怔怔地望着他，眼中隐隐有水雾升起，但却不是被他这最后贴心的话感动到了，而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姐姐冯辰辰的影子，竟如此相像

    “接着。”冯未未因要掩饰自己有些发酸的鼻子，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但却依然美丽，美丽如娇艳绽放的花儿一般。

    了那么多，林禹有些渴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总结性地道：“其实这事很简单，就是皇帝以某种条件与您作为交换，让您参与到这件事中来，为他将那些顶尖高一打尽的成功率再提高一些。但侄儿有句话要叮嘱您”

    他的话到此突然停住，冯未未看着他，连一直埋头忙着吃东西的龙灵儿也停下了动作，认真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人还是要多为自己而活，毕竟走到最后，能陪着自己的也只有你自己，您要活着，健康快乐地活着，因为禹儿还想着日后孝敬您，希望您能给我这个会。”

    至此，冯未未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是笑中带泪，美艳不可方物，再也绷不住了，这回是被感动的。

    “其实我此行并非是想杀了那些人，”片刻后，冯未未擦了擦眼角，缓声道：“乱世将至，那些都会是人族的倚仗，我若配合皇帝杀光他们，届时人族便少了大批高，所以我一开始便此事是个错。”

    林禹一愣，他没想到冯未未竟会这么，不免有些尴尬，毕竟方才他是如此自信地了那么多，最后甚至还来了个深情告白，没成想冯未未会是这般打算的

    “不过你的基本没错，皇帝的意思的确是想将那些人尽数杀掉，我也未曾反对，我要做一个变数，如你一般，做一个他意料之外的变数。”

    话语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恨意，又像是因赌气而来的不顺从，林禹不知其中缘由，又不好多问，于是咧嘴笑了笑，问道：“总听你们乱世将至，可我至今不懂这乱世从何而来，又是因何而起，是以怎样的方式降临的？”

    龙灵儿擦了擦嘴上的油渍，接话道：“这乱世是因魔族而起的，相传于大陆极西之地有个魔都，那里孕育着来自魔族的魔灵，它们会以各种方式渗透入世间，然后挑起动、乱，你们人族我们妖族出世霍乱世间其实是不对的，那都是些受了魔灵蛊惑之人，其中也不乏人族中人，只不过相对来妖族更容易被控制些而已。”

    “魔族？”林禹有些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冒出个魔族来？这个词于他而言即熟悉又陌生，但潜意识里便认定不是个好东西。

    龙灵儿接着道：“其实也没有人真正见过魔族中人，只是有传而已，那只是一种很邪恶的力量，因不知该如何归类，便称之为魔族了。”

    林禹皱眉。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便见一位穿着红袖斋官服的女子跑了上来，到了近前直接道：“第一批已经到了北城外四十里，所属势力驳杂，未见王屋、落伽身影。”

    林禹一惊，将有关魔族的事情暂且放下，正要询问，却听冯未未道：“那两位怕是已经到了，禹儿，你与灵儿先走，去找司徒静。”

    “姨！”林禹心头一颤，那位红袖斋官员接着道：“司徒大人命下官前来接应林禹少爷，大人在东城门下候着。”

    “快去。”冯未未催促道。

    林禹看了看她，对龙灵儿使了个眼色，终归是一咬牙跟着红袖斋官员往楼下走去，末了却丢下一句：“姨注意安全。”

    也不知冯未未听见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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