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北海边
与白昊天的这一战算是彻底奠定了林禹在妖族中姑爷的身份,虽仍有一部分人保持着对他人族身份的成见,但这是长久以来的历史遗留问题,短期内根本无法彻底化解。可是已经没有人会再在公开场合表示反对这门亲事了。
反对也没用。
时间来到两日后的清晨,林禹与耶律南亭约定见面的日子。
这一早,当林禹出了皇宫,与龙灵儿一起来到北城门口,此处已经聚集了许多妖族子民,其中也包括四象家族之人,白昊天与乌杬也身在其中。
似乎被眼前这万人相送的场面给震住了,林禹轻声苦笑着对龙灵儿道:“这是什么情况?为何来了如此多的人?”
如今的林禹已然是名已正,靠着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妖族人的认可,所以此番出行用的乃是皇家座驾,一辆由八匹通体雪白独角兽拉着的奢华马车。龙灵儿一边与他走下马车一边笑着道:“你此番乃是我妖族恩人,力毙魔族高,救妖族子民于水火之中,如今更是要去与魔族王子谈判天下乱局之事,他们出于关心前来相送也在情理之中。”
林禹轻笑道:“那也用不上如此大的阵仗,我有些不习惯。”话虽如此,可当他与龙灵儿走下马车,得到无数欢呼与问候时,他还是有些上头了,不得不这种感觉十分之好。
这让身为人族而一直以来对妖族抱有偏见的林禹,对他们的印象有所改观,其实他们也与人族子民差不多,对于对自己有帮助的人都是支持与认可的。
叙话交代,加油助威自不必,最后林禹在拒绝了白昊天想要随行前往的要求之后便独自上路了,在龙灵儿与无数妖族子民的注视中,朝着北方而去,北方那处密林尽头的海边。
此间距离十分遥远,纵是林禹的脚程极快,当他远远见到海岸线的时候也已到了日暮时分,他竟然足足奔行了一天。
阳光下,碧波万里,初夏时节的海风已经不再寒冷刺骨,反而有了些湿面润发的温暖之意,感觉十分舒服,这让林禹有了种又回到柳州港的错觉。
夕阳斜挂西方天际,将一望无际的海水映得发红,碧波荡漾,层层叠叠,极美,平静而安详,至少表面上如此。
“我以为你不来了。”这时,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朗温和的声音自林禹身后传来,打乱了他看海景的心情,接着一身紫衣的耶律南亭便走到了他身旁,也不多,便这般与他并排站着,迎着海风并排站着。
林禹轻笑道:“约好了的事情,我岂会爽约。倒是你,这几日便一直在此呆着?”他用余光看了眼身边的耶律南亭,自从在器灵空间里见到龙灵儿母亲遗书中那番影像之后,他便对耶律南亭有了不同往日的看法。严格来应该是一种期待,因为他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位魔族王子不同于其他魔族的地方,加之母亲曾这一世魔族会出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这让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耶律南亭。
耶律南亭闻言点头笑道:“我还能去何处?便一直在此熟悉地形地势,如今与你见面已然成了一件非常危险之事,我害怕你会直接将我击杀。”
闻言,林禹不置可否地笑着道:“我亦是第一次到此,实话,我也怕你设下埋伏对我进行剿杀。”
二人便这般以开玩笑的口吻起了心里的真话。
至此,耶律南亭取出上回在落凤坡拆封过的酒坛子,席地坐下,招呼林禹道:“坐坐坐,一直想与你喝些酒,上回你走得匆忙一口未曾喝,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兄弟?”林禹一愣,低头望着他道:“你认为你我二人已然是兄弟了?可别忘了,人族与魔族如今可还在打着仗。”话虽如此,可他还是坐了下来,与耶律南亭面对面。
耶律南亭将两只酒碗倒满,递给林禹一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笑道:“打便打呗,此乃不可避免之事,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至于兄弟,你当不当我是兄弟是你的事,我已然将你当做兄弟了,蝶舞姐的事情你应已有所察觉”
见耶律南亭最后那句话时不断在观察自己的脸色,林禹心中苦笑,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至今想起大姐与耶律南亭之间的事情他仍旧有些无法理解,或者一时间无法接受。
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烧喉的酒水顺着胸口流入腹中,像是点燃了一团火般。林禹皱了皱眉,轻叹道:“这酒可真烈。”
见状,耶律南亭也是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咂嘴叹了口气,道:“喝酒就得喝烈酒,喝到哪儿算哪儿,过瘾。”
见他如此爽快,林禹也是心中痛快,这些时日所经历的事情太多,让他的神经一直都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如今一碗烈酒下肚,顿时让他感到神清气爽,酒精的刺激让他不由豪气顿生,笑着道:“那你我二人今日便喝个痛快,谁都不准以修为化解酒力,看谁先倒下,如何?”
耶律南亭哈哈笑道:“正该如此,来,干!”
“干!”二人碰杯,酒水自碗中洒出些许,被海风这么一吹,轻轻扬扬地飘出去,落到沙地上,留下一片点点的水渍。
林禹笑道:“实话,你是我至今为止认识的脾气最对胃口之人,而且你还是个魔族人,这彻底颠覆了我对魔族人的认知,你为何会这样?”就耶律南亭的脾性来,别是魔族,便是在人族中也是极少见的,若是抛开种族矛盾不提,他这般脾性真正当得上是光明磊落,值得敬重。
耶律南亭哈哈笑道:“我且当你是在夸我了!”
林禹道:“我便是在夸你!”
“承蒙夸赞,我很是欣慰。”耶律南亭轻笑道:“我此前与你过我本意是不愿发动战争的,谁来主导这天下又有何关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便如我对蝶舞姐那般,我爱慕她,极想与她共结良缘,但却因为我与她种族不同,便受到来自各方的阻碍与压力,我心中不甘呐!”
酒精的作用让这位魔族王子在提及此事时显得有些狂躁,情绪不由激动起来,他又喝了一大口烈酒,冲着地面啐了口吐沫,接着道:“对于蝶舞姐,我若想得到她实在太简单了,便是以如今我魔族在天下间的势力,谁拦得住我将她留在身边,莫你人族与妖族中的高,便是你林禹又有何妨?你是先天强者便可自我魔族中抢回蝶舞姐了吗?并非是我看轻你。”
林禹晒然一笑,点头道:“也正是如此我才对你的脾气性格很是喜欢与佩服,才愿意交你这个朋友。那你你为何将大姐放回来?而且还让大姐对你产生了情愫,这是我一直无法理解之处。”
到这,耶律南亭突然露出温和的笑容,似是想到了什么极为美好的事情一般,道:“我很幸运,能得到蝶舞姐垂青,她当真是个十分出色也十分温柔善良的女子,你若非要问我是如何得到她垂青的话,我只能是上苍垂怜,给了我远超常人的好运。”
“她我与其他魔族人不同,我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心中有善念,对天下苍生抱有怜悯珍爱之心,我不能辜负她这般高的评价与期望啊。”到这,耶律南亭突然很是认真地望着林禹的眼睛,正色道:“其实她错了,我也并非什么好人,更不是她所言那般是个心地善良之辈。为了种族利益,我也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对世间一切生灵挥下屠刀。”
看着眼前已然微醺的耶律南亭,听着他出的话,感受着他的情绪,林禹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那种非常狗血的言情剧,跨越种族的爱情。但不得不,当这一切真实发生在自己生活中的时候,也着实让人心生悸动。
“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林禹正色问道。
脸色已然微红的耶律南亭抬眼看了看他,声音很轻,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道:“为了蝶舞姐的一番赞扬,我爱她,那她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便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仅要得到她的人,同时也要得到她的心,所以我必须如此去做。”
林禹一怔,连忙问道:“如何去做?做什么?”
耶律南亭道:“刀兵入库,马放南山,让世间不再有战争,让生灵得到休养,让这世间重回太平。”
“你也莫要以这种眼神看我,我耶律南亭有什么什么。我也知道你心中对我有如此想法也是极为高兴与期待,但此事很难,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这也是我此番约你出来的根本原因。”
林禹愕然,他被耶律南亭一番话得心中热血沸腾,究竟是怎样一种力量才能促使一个男人生出此等豪情壮志来?爱情这东西,谁碰谁死,得果然没错。
二人再次碰了一碗,同时仰头将烈酒一饮而下,第四碗了。没了体内修为的化解,二人也都有了朦胧醉意。林禹问道:“你打算如何去做?想让我如何帮你?再就是,我凭什么信任你?”
耶律南亭似乎一早便料到林禹会有如此疑问,特别是最后那个问题,不管自己如何去,种族之间的仇恨与差别都不能让双方完全信任彼此,所以他并不意外,哈哈笑道:“我没指望你能完全信任我,我需要你做的事情也不多,只有两件。”
林禹一愣,问道:“哪两件?”
值此,耶律南亭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芒,眼睛逐渐眯了起来,原本就有些狭长的眸子显得越发妖异了,声音微冷地问道:“杀人你会吧?杀魔族人。”
“什么?!”林禹大惊,他自耶律南亭这句简单的话语中听出了不简单的含义来。
耶律南亭轻笑道:“你没有听错,这第一件事便是要你去杀人,杀光我魔族中以我姐姐为首的人,这于你而言不算太难,你也有这能力,但你需要加快脚步。”
林禹皱眉问道:“为什么?”他不是很能理解耶律南亭的意思,他究竟想干嘛?
耶律南亭解释道:“我与耶律北雪虽是姐弟,但却并非一母所生,她乃父亲与我魔族皇族旁系女子所生,如今天下战争,魔族的一切战法与布局皆是出自她。我本意是不愿发动战争的,父亲也了解我的性格,所以在所谓乱世降临之前他从未想过让我出来。”
原来是家族内部矛盾。林禹暗道,接着问道:“然后呢?”
耶律南亭道:“你应该也听过从前关于魔族出世的传闻,彼时我魔族中人是从不出世的,只会是以一些特殊段向外界输送大量魔气,而后让那些魔化的修士为祸世间。”
林禹点头,这个他已经听过不是一次两次了。耶律南亭接着道:“可此番乱世规则被修改,我也不知父亲是得了什么指令还是洞悉了何种秘密,此番竟决定大举出兵,要夺了这天下的控制权。”
“这天下修士都知道,每逢乱世,最终熄灭战火的皆是圣人,而能够成就圣人之地便是不久后即将开启的鹰愁涧。”见林禹定定望着自己,耶律南亭问道:“你可知为何自古以来从未有过魔族圣人?”
不待林禹回答,耶律南亭接着道:“那便是因为魔族人是无法进入鹰愁涧的,而且鹰愁涧中也没有魔族栖身之地,即便进去了也会被所有势力联剿杀。所以魔族若想成就圣人便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魔族圣人!一个先天之境的魔族便足以将这天下搅得风起云涌,几乎遇不上对,若是魔族中出了圣人又会是一种怎样恐怖的场面?林禹连忙问道:“什么方法?”
见林禹神色有些激动,耶律南亭一边倒着酒一边不急不慢地笑着道:“你先别紧张,方法一直都有,只不过太过艰难,若是如此容易的话还用等到这一世?”他似乎很喜欢见到林禹这失了方寸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又抬起袖子将唇边的酒渍擦去,这才道:“方法便是将这天下一切生灵杀死,而后以噬魂诀吞噬所有精气与能量,再以魔气炼化,如此便可成就一位魔族圣人。”
林禹听得一惊,但紧接着便放松下来,耶律南亭所的方法几乎不可能实现,是要将天下生灵尽数杀死吸食精气可能有些夸张,言下之意应该是需要海量精气作为基础。
更何况单靠一个魔族便想将藏龙卧虎的天下生灵尽数杀死,这首先便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禹皱眉问道:“你方才什么?噬魂诀?你族中有此功法?”此前在锦州城时便出了个专门修炼噬魂诀的摄魂宗,后来在兖州战场也出现了噬魂诀的踪迹,此间种种似乎都在昭示着噬魂诀应该与魔族有重大联系。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何会出来闯这乱世,”耶律南亭笑着:“噬魂诀本就是我魔族功法,其最开始被创出时便是为了吞噬天下生灵精气,简单点便是,它本身便是我魔族先祖用来成就圣境的功法,只是后来遗失了,据与当年的孙无极有关。”
好嘛!居然又是孙无极,这大哥到底要干嘛?林禹心中愕然,旋即问道:“那你此番是为何出来闯荡乱世?”
耶律南亭见他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心中不禁苦笑,道:“蝶舞姐你这人精明得很,从来都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今日一看也不尽然嘛,哈哈!”
“因为我或将成为数千年来唯一一个可进入鹰愁涧的魔族人。”正当林禹蹙眉思考之际,耶律南亭却丢出这么一句让他大惊失色的重磅炸弹来。
林禹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正色道:“现在起我不打断你,你将要告诉我的与需要我做的一并出来。”
“早该如此,”耶律南亭点了点头,笑着道:“也正是因为我或将成为魔族中唯一一个可进入鹰愁涧的族人,所以此番在北雪姐姐的怂恿之下,父亲才命我出世,一方面是为了历练,另一方面便是探查这一世人族天脉者的踪迹,若是能够顺将之击杀那是最好,会给魔族控制天下除去一个最大障碍。”
“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这天脉者便在我面前,可惜我打不过你,而且如今更是连命都在你中捏着。”耶律南亭轻描淡写地笑着,见林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什么,却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他接着道:“我本来也打算为了族群,为了父亲的大业去做些什么,甘为马前卒,实在的,你人族与妖族死多少人我根本不在乎,即便是我魔族死多少人我都不在乎,可后来我遇到了蝶舞姐”
“她痛恨战争,甚至痛恨魔族,这让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所以此后我便去向父亲请求不要打仗了,我魔族虽只偏居一隅,但胜在安稳,魔族的魔字其自身并不代表坏,只不过是其他族类赋予了这个字坏的意思。我甚至用上了自己的性命作为要挟”
到这,耶律南亭闭上了眼,沉默了许久,天黑了,日光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掩去,东方天际爬上一轮新月,清辉淡淡,海风也开始显出微凉之意,他抬捋了捋唇间的发丝,这才接着道:“父亲本来已经动了心,但却被北雪姐姐破坏了我的计划,所以如今我便只有用自己的方式去阻止战争,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林禹被他最后四个字问地愣住了神,尽管耶律南亭在提到计划被破坏时只是一语带过,但林禹却自他的情绪中察觉到了,其过程是非常艰难的。
“所以你决定让我帮你去阻止战争?杀伐止戈?”林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耶律南亭点头,笑容有些苦涩,道:“既然我劝不住,那便动吧,只要将姐姐中的魔族军队击垮,她便再没了发动战争的底气。”
林禹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耶律南亭道:“其实真正的战场不在此处,而是在鹰愁涧中,鹰愁涧有一个叫做迷踪祠的宗门,其内便藏着可将我整个魔族瞬间击垮的秘密,所以我需要你尽快进入鹰愁涧,进入迷踪祠,从而得到击垮魔族的秘密。至于那个秘密是什么我具体也不清,但应该也与成就圣境有关。”
林禹心中砰砰直跳,似乎到了这一刻他才有些明悟了所有事情之间的暗中关联,迷踪祠最早是在天凼山中,相传便是因为魔功噬魂诀而覆灭。而后来在传中,天凼山中藏着迷踪祠留下的造化,其中便有成圣的秘密。
那么如此来,苍龙一族与此事也是有着极深关联的了,他们究竟在守护什么?迷踪祠怎么又到鹰愁涧中去了?他又想到了龙灵儿母亲在那段影响中所的话,也是提到过迷踪祠,而且还让自己进入鹰愁涧后便直接去迷踪祠,是会有人接待自己。
可龙灵儿母亲所言都是自己老妈的意思啊!
林禹彻底懵了,这之间究竟藏着一些怎样的乱七八糟的关联?妈的!太烧脑子了!
见林禹走神,耶律南亭以为他在为难,故而接着道:“此乃眼下最好的办法,若是任由人族与妖族一直这般与魔族战斗下去,会死多少人我无法估量,但你二族最后必败。”
林禹咽了口吐沫,沉默许久才缓过神来,问道:“那你何不自己前去?你不是也能进入鹰愁涧吗?”
耶律南亭笑道:“此事目前尚有待商榷,我能否进入要等到鹰愁涧彻底开放之日,何况进入鹰愁涧的基本条件便是突破先天,我如今修为也不够,届时会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
林禹皱眉问道:“那你因为断定我能进去?”
“因为你是天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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