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昨晚折腾多次，严盖还是按照剧组规定，起了个大早。

    陆狩则因为昨晚迟迟不睡，一直不肯睁眼，这就罢了，不睁眼还好，关键是他也不愿放手。

    严盖温声细语，大概是哄，又大概是骗，了好久，依旧毫无作用，陆狩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坐怀不乱，让他束手无策。他无法，最终只能从睡衣里脱身而出，让陆狩紧紧抓着那件睡衣，自己才下了床。

    陆狩抱着睡衣，兴许是迷迷糊糊地，觉得周身轻松了，又将睡衣抱的更紧了些，而后在床上翻过身，将脸贴在睡衣上继续睡。

    严盖洗漱时给田宿发了信息，自己先去剧组，让他一会儿给陆狩准备一份早餐。

    田宿看得心情复杂，但不敢多也不敢多问，半响后，只能回下一句OK。

    今天姚多意要来剧组。

    张导倒是习以为常，严盖也是熟人见面，只有其他几个演员，对于剧组人员的恐慌不甚理解，满脸疑惑的看着大家忙来忙去仔细准备。

    等严盖开始今天的第一场戏时，姚多意恰好到片场。

    他和李勤对戏，正是昨日开会谈判情节的后续。两人对于对家公司的意见一致，讨论不过片刻，就已经敲定下了最后的方案。

    张导喊了过，严盖方才看见站在一边的，神色严肃的姚多意。

    姚多意看得抬头纹都给皱起来了，严盖只听到他问张导：“这哪里过了？白益的表现根本不到位，谈论的时候是这么漫不经心的吗？敷衍！”

    室内戏，工作人员不多，空间不大，姚多意一句话出来，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被点名批评的李勤。

    严盖就知道，今天这戏没那么好过。

    张导无奈摆手，示意李勤再来一次，严盖当然也要作陪，两人重新归位。

    李勤被人当众这么，心情当然不怎么好，只是他先会儿确实是有些漫不经心了，重新调整好情绪后，又来了一次。

    白益坐在赵励年面前，单手撑在桌上，指尖夹着一支笔，笑道：“他昨天的话，意味深——”

    “卡！”

    张导未发声，姚多意已然喊了出来。

    李勤莫名其妙，朝那边看去，一眼便看见了姚多意那张愤怒脸。

    “你看看剧本，怎么写的？”姚多意几乎是吼着朝那边。

    李勤的助理连忙上前，将剧本送上。

    李勤面上情绪已有些挂不住了，他不认识姚多意，只觉得他麻烦。但是鉴于张导也没有话，所以不得不拿起剧本，扫了一眼。

    这里严盖倒是记得。

    剧本上白益是冷笑了一声，因为他和对家那边的谈判人员昨天争了很久，各种明嘲暗讽，一点也没落下。

    至于李勤刚才那个么……配上他那张脸来看，是和善的笑容也不为过。

    李勤读完剧本后，又重新开始这个镜头。

    严盖尽量带着对方，所以后面还算挺顺理。谁知道李勤一转头，对着女秘书便念错了台词，两人瞬间一起笑场。

    严盖：……

    他知道，又要重来了。

    果然，两人笑场后不过几秒，姚多意那边便开始暴躁了，他半点也没遮掩，直接问：“有什么好笑的！”

    李勤脸一垮，这还是他进组以来第一次被吼成这样，于是瞬间不出话来了。

    严盖无法，两人又配合再来了一次。

    只是这次不知道怎么的，李勤已经完全不在状态了，严盖感觉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场外的姚多意身上。

    他心里叹气，只知道今天肯定还得再来好几次。

    李勤这次错过了接词的时间，张导无奈喊了卡，那边姚多意却是已经把手上的剧本都给扔了。

    严盖看着，觉得不对劲，刚要开口什么，那边的姚多意却已经问了出来：“演技这么烂，你当时选角怎么过的？”

    李勤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好几年的老人了，闻言顿时冷笑：“抱歉，我是演员，怎么演戏，我自己有分寸。”

    严盖已经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他就知道……就知道今天的事一时半会儿肯定解决不了了，他还不如坐上一会儿，再看看张导是怎么调节的，等以后去了别的剧组，也好学着点。

    果然如他所料，张导当时便没有拖延，主动站出来，道：“那就再来拍一次。”

    导演都发话了，李勤再想干什么都不行了，他只好忍住脾气，再来一遍。

    严盖什么都没，很配合地跟着再来了一遍。姚多意气喘吁吁地坐在另一边，严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盯着自己，还是在盯李勤。

    片刻后又觉得其实盯谁无所谓，只要过了就成。

    这一场过之后，李勤直接回化妆室里面去了，没有在片场里多呆一秒。

    严盖坐在板凳上读剧本。

    姚多意在那边站了半天，和张导完话后，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似是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走到了严盖身边，坐下了。

    严盖见了他，了一声招呼，对方很冷淡的应下了。严盖见状，便又低下头去看剧本。

    严盖不像李勤那么敷衍，他对拍戏这件事情本就认真，而且既然姚多意在这里，他有预感，觉得一会儿应该还要重拍好几次，先准备好总是没问题的。

    姚多意坐在旁边观察了许久。

    他见这人剧本上随处可见笔记，又想起先前另一位男主一号的演技，瞬间觉得糟心。

    谁姚多意没偏心。

    他在写剧本的时候，因为没那么多顾忌，又是当做玩玩而已，于是便先入为主了，把更多的心力放在了男主一号白益身上。这也正是为什么上一个版本的剧本里，最后赵励年写崩了的原因。

    谁知道那人演技能敷衍到这种程度，一个简单的镜头，一次过不了，两次过不了，非得耳提面命，三令五申。

    姚多意不开心。

    从前和他常合作的导演是电影圈里的名导，即便如此，依旧是事事都顺着他。片场里的演员都很听他的话，即使是一个平时演技很差的流量，被他吼几句之后，也都能过了。

    而现在，虽然张导也很顺着他，可是公举姚多意就是不大开心。他深知自己的臭脾气，一时间又觉得无比凄凉。

    纠纠结结半响后，姚多意终于扭扭捏捏地开了口，问严盖：“他这么多次没过，你都陪着练，不累不烦？”

    严盖闻言，看他一眼。

    五十多岁的公举，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也只看这一眼，他大概就已经猜出了姚多意的情绪。

    “不是很累，也不至于烦。”严盖放下剧本：“这还是好的，遇到配合不好的，十几次都过不了。”

    比如他和陆狩牵手那次，因为对方频频笑场，所以就拍了十几次。但那与陆狩的演技无关，自然另当别论。

    姚多意低声嘀咕道：“我在想他是怎么过的试镜。”

    “他平时演技还不错。”严盖实话实道：“大概是觉得今天的镜头好过，所以就放松了些，平时他还是挺认真的。”

    “我看到的就是他演技不行。”姚多意坚持道，抬头纹又起来了。

    严盖没和他争，觉得自己把话了就行了，于是又低下头继续看剧本。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勤去了一趟化妆间后，对姚多意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也更愿意配合了，所以接下来拍的很轻松。

    严盖站在边上背台词，田宿就拿着手机过来了。

    他一脸灰暗，默默将严盖的手机拿出来，放到他眼皮子底下，一边瞧着对方的神色，低声道：“微信。”

    在严盖接过手机之前，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很多条。”

    严盖将剧本递过去，拿起手机，开时问：“人走了？”

    “走了。”田宿颔首，心情复杂的看着严盖。

    他昨天只不过出去吃了顿夜宵而已，第二天一回来就看见……唉，不提也罢，事到如今，也只能总结归于几点。

    一，资本主义手段强硬。

    二，资本主义魅力很大。

    三，盖盖哥意志不坚定。

    严盖这边已经点进了微信里。

    对方早在之前就给他发了不少信息，严盖一一看了，但是一条都没回。

    眼下又看到了十几条。

    他没点输入框，只是静静地看着信息。

    人民币玩家：盖盖盖盖~

    人民币玩家：盖盖我走了。

    人民币玩家：发布会见盖盖~

    人民币玩家：好了我知道你也看不见。

    知道看不见你还发。

    严盖伸出手指，往下滑了滑。

    人民币玩家：昨晚我真的睡得很好，其实中间也闭眼了，但每次察觉到你要睁眼的时候就想看看，也想让你看到我在看你。

    严盖呼吸一顿。

    然而仅仅只过数秒，那条消息忽然消失在了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灰色的字。

    “人民币玩家”撤回了一条消息。

    而上面的四条消息还在，严盖一顿，很快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竟然是赶快看下一条消息。

    人民币玩家：比起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更想和你一起，只是苦于找不到身份。是朋友好像暧昧过头，是——

    这一条信息还没看完，又被撤回了。

    严盖深感时间不等人，也不纠结之后的内容了，目光瞥到了之后一条。

    人民币玩家：我刚才在候机厅，一会儿上飞机。你有半年的时间没出来，我那时候特别想你。

    这条信息严盖勉强看完了，他简直就是在和陆狩比谁快，几乎是他看完一条，陆狩就撤回一条。

    人民币玩家：昨天是我这个月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每天都能和你睡在一起是个虚无的梦想，我就不期盼了。

    人民币玩家：关注你微博其实也是为了看照片，可惜你也不怎么发照片。实话，我们两的关系可能还没有你和你粉丝的要好？毕竟你还会回她们信息哈哈。

    严盖莫名的，从两个“哈哈”里读出了一种别样的酸涩感。

    信息一条一条消失，严盖简直一目十行，接着目光瞥到了最后三条。

    人民币玩家：我每天都在很认真地想三件事。

    人民币玩家：今天严盖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人民币玩家：今天陆狩追到严盖了吗？

    人民币玩家：今天的严盖有没有喜欢上陆狩一点？

    信息就此结束，数秒后，聊天信息又只剩下了满屏的“人民币玩家撤回了一条消息”以及那四条语气如常的消息。

    严盖一条也没有回，盯着微信界面，拿着手机的手有点松，在想那条他没看完的信息到底是什么。

    不过数秒，他方才醍醐灌顶。

    不是吧，自己先会儿的智商是被狗吃了吗？

    截图啊！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科技，非得折腾自己的眼睛！

    于是万分懊恼的严盖又对着屏幕等了几分钟的消息，见对方没再发了，方才登陆上微博，让田宿给自己拍了几张照片，一股脑儿地全部发了出去。

    将手机交给田宿之前，严盖想了又想，还是将手机声音开到了最大，并且留下一句：“有信息就叫我。”

    他完话后，从田宿手中抽出剧本，并且重新将手机放回了田宿的掌心。

    田宿心如死灰，开始在内心酝酿戏份。

    半响后，他灵机一动。

    ……发照片、等信息，我好想念从前的那个无欲无求的盖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