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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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微冷的阳光倾落在门口少女的身上,白色巫女上服绣着银灰色的神秘花纹,低调而不失典雅。

    浅金色的长发被一根朴素红绳简单扎起,眼眸是没有一丝阴翳的水蓝色。

    单一眼看去,她的五官算不上绝美,但通身散发出来的那一份气质尤为吸引人。

    干净澄澈,如清花瓣上刚凝结出来的第一颗露珠。

    她缓步走了过来,脚步声轻到几乎没有,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其中一名应该就是夜斗口中的男子。浅咖色的风衣下,裸露出来的肌肤被白色绷带一圈圈缠绕。

    看到这儿,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皮肤病。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她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嗓音冷淡地问道。

    夜斗跳下椅子,颇为自来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道:“我给你拉来了个委托,酬金可是一座神社。”

    少女不动声色地侧过身,躲开了夜斗的触碰。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上?”对此,她质疑道。

    夜斗撇了撇嘴,“这不是我做不了嘛。要是我可以,哪还能轮到你。”

    吐槽完这一点后,他招了招手,示意着我们坐到沙发上再继续这个话题。

    幸好咖啡店内的沙发够大,足以容纳下四个成年人。

    我搅拌着黑咖啡,随之便有热气袅袅地上升。

    栗色头发遮住了竖起的耳朵,我安静地倾听着他们交谈。

    “就是这样,”夜斗简单地跟她介绍了下委托内容,然后挑眉问道,“你接不接。”

    稚日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我。似乎是从我的身上看到了某个令她感伤怀念的存在,苍白的脸上闪过些许忧郁。

    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语气莫名晦涩,“你真的要斩断这条缘线?”

    话音落下,右手便被五条悟握住,随之而来的是他那熟悉的热度。它透过肌肤融入血管,汩汩地流至四肢百骸,心底顿时涌出莫大勇气。

    “嗯,”我没有犹豫,神情坚定地点下头,“我已经想好了。”

    得到我的答案,稚日垂下眸,语调又变回了之前的无波无澜,“即便那是你父母之间唯一一根连在一起的缘线。”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目光不解地看向她。

    “看来你不知道。”她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我。

    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缘线?

    这几个字分开来我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又变成了一句拗口高深的话语,让我感到些许困惑。

    不是我跟母亲的亲缘么?为什么会扯到死去多年的父亲?

    我思索着,心中有一个预感悄然浮出头。

    若是不彻底搞清楚这一切,这句所谓的父母缘线也许会一直纠缠在我的生命里,如跗骨之俎。

    为了不留下遗憾,我坐直了身体,一字一句地对她道:“请把它告诉我。”

    片刻后,耳边便响起了她的低语。

    “应该是25年前吧,”稚日陷入了回忆,“春神找到我,想要和一个人类女子结缘。”

    “等等,飞鸟的父亲是神明?”夜斗转过头,诧异地看向我插嘴问道。

    我也很懵逼,母亲可从来没有在日记里明确地写出过父亲身份。

    不过从她透露出来的点点消息,以及父亲留下来的鸟居项链,我一直猜测的是某间神社里的神职人员。

    任谁都不会去猜神明吧?

    又不是十几岁还爱幻想的女孩,我早已认清了现实,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被老天诅咒的倒霉蛋。

    然而,命运总能在毫无准备中给人一个惊吓。

    父亲居然是神明。

    这则消息如同一个地雷般在我脑中爆炸。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什么来体现我此刻的震惊,转而和五条悟双双无言地对视了起来。

    沙发的那一头,稚日冷冷地盯着夜斗。

    回忆刚开个头,就被人断,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难免会感到烦躁,更何况是高高在上惯了的天津神稚日女尊。

    她像是嘲讽般地冲夜斗扬眉,轻嗤道:“你还当什么祸津神,神力都衰退了一大半,难怪连神明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夜斗当场黑了脸,他探过身子,便冲着我的方面一顿猛嗅。

    “我能闻到,”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不服气地辩解道,“樱花和希望的柔软香味,不要太明显。只不过,我以为这是香水散发出来的气味,所以才没想到。”

    对此,稚日不禁从鼻子里发出了声冷笑。

    随后,她无视了夜斗,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人类和神明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两个电极的正端,互相排斥,无法接触,即便是我的缘线也无法直接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因此,我拒绝了他的请求。他没有再拜托我,反而选择向我要走了一根缘线。不久之后,你便出现了。”

    “句实话,你诞生的那一天,我感到很开心。”

    到这里时,她嘴角浅浅地弯起,露出了见面至今的第一个笑容,温柔得就如同儿时模糊记忆里母亲曾给过我的感觉。

    我怔怔地看着她,心底随之开始泛滥起一股不明道不清的复杂情绪。

    “因为有你作为中间枢纽,缘线才能间接地把春神和那人类连接在一起。”

    听到这儿,我也大致明白了。

    原来,连我出生的意义也不过是成为他们能顺利结缘的关键工具之一。

    我近乎悲哀地从稚日的话语中总结出了这一信息,指尖开始变得冰冷。

    也不怪我会这么想,毕竟早早死去的父亲根本没有向我传递过一丝一毫的爱,而母亲则是我二十年来所有痛苦的根源。

    暴力、辱骂、控制,足以磨灭她曾经给予的爱,甚至让我不免对她产生了刻在骨子里的畏惧与恨意。

    而现在,工具人想撂担子不干了。

    管他们会不会因此缘尽,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暗自做出抉择后,我便无声地攥紧五条悟的手。

    像是从他身上汲取到了点点力量,我看向她,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口吻冷酷地道:“帮我斩断它。”

    “可以。”稚日没有对我的选择多加劝阻。

    ——*——*——

    也许是怕动静太大,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斩缘的地点定在一条空荡无人的河边。

    稚日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后,伸出手,“光器。”

    话音落下,我的眼前便闪过一阵明亮却不刺眼的白光。

    等白光褪去,我敏锐地发现那原本站在稚日身边的红棕色头发男子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一把近乎半人高的金色大剪刀。

    阳光中,剪刀的刀刃折射出森冷锐利的光芒,与稚日纤弱的体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就如同孩子拎了把大砍刀,蓦然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夜斗站在一边,他几乎是按捺不住地泄露出几道极轻的如同鹅叫的笑声。

    幽幽地回荡在空气中,我注意到稚日陡然沉下的脸。

    她冲着夜斗的后颈方面一剪,语调冷冷地威胁道:“当心我手一抖,不心剪了你的所有缘线。”

    完,不等夜斗有所反应,就走到了我的身旁。

    她握住剪刀的双柄,面不改色地轻喝道:“断。”

    一瞬间,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道枷锁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无法忽视的灼热感,像是有什么从手臂七芒星处脱离,飘落下。

    身体陡然被一股子巨力拉扯了过去,我茫然地被五条悟拥住,仰头看着微微凸出的喉结和紧绷起的下颚线。

    他那苍蓝色的眼眸正盯着前方,薄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

    顺着他微沉的目光,我赫然发现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处正漂浮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栗色短发与我高度相似的容貌,足以向我们明了他的身份。

    ???

    等等,父亲不是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死掉了么?

    这这这又是谁!!!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脑中像是有个土拨鼠在大声地吼着。

    就在我怀疑人生的时候,便听见他笑盈盈地了句:“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