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8章
在他完那句恶意满满的变态话语后, 我并没有感觉到被觊觎的恶心和愤怒,整个人反而冷静极了,就好似被泡进一潭凛冽泉水中, 连呼出来的空气都带着几分寒气。
我果断从腰间取下银色手枪,握紧, 枪口直指着不远处的加茂宪伦,余光则快速将自己现如今所处的环境扫了一遍。
这是一间地下室, 占地面积大概有半个操场这么大。
所有光亮都来自于头顶的大灯, 它无声地照亮着, 给周遭一切披上了层冰冷惨白的色调。
四座看台将我所处的方形格斗场严密包围, 如同陡峭高山, 无形中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戏谑。
看台上整齐摆放着高档柔软座椅,空气里还依稀残留着代表杀戮的血腥气息,这一幕让我脑中自发跳出几个字——斗兽场。
就是不知道曾经站在这里的是人和人,还是人和野兽,亦或是……
人与咒灵。
我能相信这个世间上存在着真正的善, 但也不会忽视人性中的恶。
毕竟前方就站着百年前御三家最邪恶之人, 他所犯下的种种恶行都伴随着时间流逝掩藏在岁月潮流中, 而后人只能在家族秘史里寻找出点点零星记录, 从中隐约窥见当年。
我沉下眼眸,将发散的意识收回, 然后全部集中在思考该如何突破当前困境。
“我们还在加茂祖宅,对吧?”我试探地问道, 目光直视着加茂宪伦, 试图从他眼中挖掘出些许有利于自己的信息。
加茂宪伦弯起唇,眼底如同一滩死水,全然没有波澜, “当然。”
得到这番回答,我一边回忆着方才,一边思索道:“是之前那个咒灵的术式,他的能力应该和空间有关。空间转换?”
还没等他出声,我又自顾自地反驳了回去:“不,不对。”
空间转换需要极为深厚的咒力作为支持,像这样不知不觉就能将我和他转走,即便是五条悟也做不到,更别提一个特级咒灵了。
但是,“空间”这个大方向应该是没有出错。
所以会是什么呢?
我陷入了沉思,脑中冷不丁闪过一个灵光,“是他创造出来的空间!类似于寂静岭中的里世界和表世界,我和你现在正身处于他创造的‘里世界’中。”
每一次转换需要消耗巨大,但创造就不一样了,它最困难、咒力消耗最多的一步便是开头。
只要开头成功,后面把其他人拉进空间就省力多了。
它的原理和领域展开有几分相似之处,但细节里还是存在着天壤之别。
领域展开里施展的术式会带有必中buff,并且该领域的主人也必定会身处在领域中,而这一招就只是创造出一个简单的空间。
“Bingo,”加茂宪伦浅笑着了个响指,他像个长辈一般,温声夸赞道,“飞鸟真聪明。”
我凝下目光,既然摸清楚了大致状况,下一步就该想办法破这个空间和五条悟会面。
然而,现实总是比理想来的骨感。
只见加茂宪伦一步一步向着我的方面走来,脸上的笑容里是带着点点惑人的漫不经心。
灯光下,栗色短发无端端折射出冰冷光泽,落入我的眼中,危险的感觉一下子攫住了大脑,就好比是有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正在不断靠近,可心中却根本升不起任何反抗和躲避的念头。
我怀揣着恐惧,头皮发麻地呆立在原地。
紧接着,他伸出手,看似无害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聪明得让我越发想要彻底摧毁你。”他。
声调很轻,如情人间耳鬓厮磨时的呢喃,话语的含义里却浸染着阴鸷。
随后,腹处蓦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瞳孔猛缩。
只见有一双陌生冰冷的大手贯穿腹部,猩红的鲜血顺着男子手腕微微凸起的骨头无声滑下,一滴一滴坠落,绽放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
“飞鸟的身体真温暖,”耳边是男子带着满足的喟叹,“舒服得让我一点也不想离开。”
变态!
我心想道,钻心剜骨的疼痛伴随着失血过多的虚弱如潮水般一齐涌来。
宕机的大脑逐渐清醒,我咬起牙关,果断挤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顿时,便有鲜血喷射而出,其中还夹杂着点点明显的脏器碎末。
脚步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手臂上是火燎燎的烧灼。
刻入灵魂的本能接受到某个讯息登时发作,我低下头,只见血流止住,有一层嫩红的血肉正肉眼可见地长出,眨眼间便填补了腹处的破洞,伤口处渐渐传来即将愈合的瘙痒。
对此,加茂宪伦沉默在原地,他以一种狂热的目光看着我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
直到伤口彻底消失,他才发自心底般地发出一句感慨道:“不管看多少次,我还是会深深地沉溺在飞鸟的天赋里。”
我冷眼瞧着他那夸张虚伪的笑容,大脑则无端联想到了游乐园里脸上涂着花哨油彩的滑稽丑。
耳边依旧是加茂宪伦颇为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他正向我叙述着这十几年来为了将我掌控背地里曾干出的种种。
下毒逼疯加茂清姬,并且每周不断的洗脑,他间接通过加茂清姬之手彻底挖掘出我体内的所有天赋。
眼见我年龄逐渐变大,加茂清姬已经无法通过言语和暴力掌控我之后,加茂宪伦心中悄然滋生出了另一个疯狂的念头。
只有用咒力杀死咒术师,才能避免死者变成咒灵。
这是咒术界人尽皆知的常识。
加茂宪伦选择再一次下毒,而这一回是直接毒死加茂清姬。
最后,果然不出他所料。
因为不知道真正凶手,加茂清姬在血缘和执念的吸引下,死后化身为特级过咒怨灵直接缠绕上我。
而这时,加茂家族的上层已经大半被他控制。
一次家族会议,他们在加茂宪伦的命令下,便把我秘密关押起来。
“然而,乐岩寺嘉伸那老头竟坏我好事,”他这话时的口吻骤然变得咬牙切齿,“他居然趁着我去国外的时候,偷偷放走我的鸟,甚至还把你藏到我还不曾插入手脚的咒术高专。你他该不该死?”
这一刻,所有谜题都得到了解释。
我用几乎滴血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前方,加茂宪伦的神情里是无比刺眼可笑的期待,他似乎是在渴望着我出“该死”。
心头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烧得我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如果没有他!
我本会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即便父亲早亡,但还有母亲带着爱意的呵护。
没有痛苦,没有阴霾,没有人格被人恶意摧毁。
每天都生活在阳光下,正正常常地长大。
同时,也不会和五条悟错过。
我会满怀期待地进入咒术高专,成为他的学妹,我们会早早地在一起,会拥有更多更美好的时光。
这些虚幻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中一一闪过,我不禁红了眼眶。
冗长的安静后,我抬眸看向他,嗓音沙哑道:“最该死的是你。”
加茂宪伦瞬间沉下脸。
我举起手中的枪,坚定地扣下扳机。
和枪声一同响起的是我那充满恨意的话语,它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格斗台上,一如死斗前的最后号角。
“把那些属于我的美好时光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