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一
听女人怀孕之后,会出现种种孕期反应,包括但不限于头晕、孕吐、食欲不振,还有身子笨重,腿脚浮肿等问题。这些问题,元清濯都没经历过。
她肚里的像是颗乖巧的蛋,听话不闹事,几个御医看诊之后,都世子将来必定健壮如牛。
其实元清濯倒没把握真是个儿子,但被周边的太医和人活活洗脑了几个月之后,她自己都快信了,这就是个儿子。但,生女儿也不错啊,女儿乖巧,最好继承她阿爹的绝色,多有面子。
再者,谁女儿便不能舞刀弄剑了?那都是对女人的刻板印象,想来想去,女儿也很好,她很是心动。
姜偃本人对此则无话,她晓得他爱宝宝,只是羞于表达罢了,只有在床帏之中,才敢亲她的肚子,对她腹中的孩儿些悄悄话。
传闻中,长公主殿下与国师琴瑟和谐,恩爱有加,实在是贵族夫妻间的典范。长公主从前风评不佳,心性不定,如今肯乖乖金盆洗,那定是国师御妻有方,一时不少男子都暗戳戳想要拜国师为师。
但好景不长,生活么,还不就是柴米油盐鸡窝倒灶,过了没多久,长公主居然与国师吵架了,一吵架就闹着回了娘家。
怀孕的女人果然脾气大,今时不同往日,再看国师,他们不免便带了点同情。
吵架的理由很是简单。
前不久,戚兰若回梁都省亲,回来以后没几天,趁着元清濯拉了几个好友出门玩,登门拜访姜偃。
“求国师救命。”
姜偃感到有些困惑,一问之下得知,原来是戚府出了事。
“从上月起,我家中便接连出现怪事,一向干净的庖厨突然结了蛛,指甲盖大的蜘蛛不知怎的就落汤碗里去,吃饭吃出蜈蚣已经不是头一遭了,大白日,鼠辈更是不怕人,大摇大摆地从人面前走过听人,有人见了鬼,大半夜的掉进水里淹死了!”
姜偃听得蹙眉。
戚兰若不遗余力诉家中惨状,她只是回来省亲,遇到这么骇人的事情,实在是无处好去。
在她哭哭啼啼的间隙里,姜偃回道:“在下不是捉鬼的。”
顿了顿,他微笑着抽开被戚兰若因为害怕而抓住的臂膀,告诉她:“何况,是装神弄鬼。”
高门大户里内斗严重,不过是什么人又使了什么伎俩,目的不过是家主的宠爱和看重。他无心参与,命人送客。
戚兰若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过了没有几天,她红光满面地,再度上听泉府来,拎了一大堆的礼物,彼时长公主恰好在听泉府懒洋洋地晒太阳,只见戚氏一脸红晕而来,是要感谢国师盛情相助的恩,对着姜偃千恩万谢,到激动处,脸色浮现出一层犹如桃花般的粉雾。
当时元清濯作为听泉府的当家主母,大度得体极了,哄走了戚氏之后,接着就对无辜的姜偃发了火。
“你背我见过戚氏?她对你什么心思你不知道,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还帮她?避嫌会不会?”
姜偃一阵无语,“我没帮她。”
“那她为何你对她有大恩,还在你国师的指点之下,她家里的事很快水落石出了,得到了解决?”
长公主气势咄咄。
姜偃当时与戚氏并未上几句话,实在的,他如今对戚氏的印象不过是,她是信陵侯夫人罢了。至于是哪日见过了戚氏,与她了何话,连他自己,都已记不大清了,他最近很忙,一点不闲,没空搭理其他。
面对公主的不信任,他有口难辩,一晃神功夫,公主就回宫去了。
这还是夫妻俩第一次闹不和,姜偃亦是忙脚乱,六神无主,原本四象天衡仪已经开始收尾,也再无心思去理会,派人去长公主府问信,得到的消息是公主没回来,后来一个黄门透露,公主是入了宫去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场笑话,恩爱夫妻反目成仇,公主会不会腻烦了国师,趁此会休夫而去,重操旧业。
太皇太后正在品茗,对一旁乖乖巧巧坐着的嫡亲孙也是没脾气,无奈道:“满,这事你不对。”
元清濯缩了缩肩膀,垂眸:“我脾气不好您是知道的。以前生气了也多半都会让着他,不过有了孩子之后,脾气好像控制不住了”
她常常控制不住烦躁,其实心里也知道,姜偃怎么会和戚兰若有半分纠缠呢?可是她这心里就是难受。
太皇太后叹道:“那谁先低头?”
元清濯偷摸瞟了一眼皇祖母:“那皇祖母以前,和皇爷爷,谁先低的头?”
“我们?”太皇太后一笑,诧异她居然敢大胆问起自己的往事,早都已过去几十年了,“那自然是他。”
“嗯?”元清濯可记得,皇祖母明明大婚的时候就给了皇爷爷很大难堪,皇爷爷后来还是先服了软?
太皇太后眼底有笑意,极温柔,也极幽悠远。
那不是对他们辈的慈爱温柔。
“我十五岁就许嫁你的爷爷了,可是我不愿意嫁给他。那时我心里有个别人,看不上你爷爷。成亲的当天,我就对他了实情,与他成婚不过是情迫无奈,各取所需而已。你爷爷心高气傲,得知我不喜欢他,甚至讨厌着他,恨着他破坏了我原本幻想着的姻缘,当晚上就扭头走了。”
元清濯托住下巴,明眸睁得大大的,很是好奇:“走了然后呢?”
“然后便是长达十年,我都未再主动与他过一句话。他大约是觉得何必自讨没趣,我心里没他,他也就不来与我话。但后宫之中的事,只要我在,他全遵从我的意见,其实来来往往也不过那么些人,他一个都没看上。我也慢慢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高傲,他就是个宁可被剑在脖子上,但只要自己不愿意,谁也没没法逼他的人。对外,他力排众议,坚持主战,绝不和亲,任用精兵良将,对内,选贤举能,破格提拔寒门学士。我的见解,往往与他不谋而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便会令他身边的心腹宦官,来我这儿传信,问我一些意见,问他的心思,我是不是又猜到了,只是他却从不亲自来。”
太皇太后眼角带笑,娓娓而道。
元清濯点头,随之便也绽出了一丝笑:“皇爷爷一定是喜欢上了皇祖母,他抹不开面了!”
太皇太后道:“是啊。”
他那个人,骄傲成那样子的
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不像他,这份傲气像是刻在血脉里的。
终于有一日他按捺不住了,就在御驾亲征大军开拔的前夕,他终于踏入了十年未在涉足的她的寝宫,那天她亦极是意外,本在做花鸟刺绣,不肯叫他发现是为他绣的罗帕,忙藏了起来。
他就立在那片黑黝的灯火照不到的角落里,面部坚毅的轮廓亦隐去了半边。
“皇后。”
他唤道,一如以往,没劳什子深情,就例行公事的一声。
她起身,问他可是有什么事。
他在沉默了一下,开口,嗓音忽变得极其低沉,甚至沙哑:“明日,朕便要离宫北上,来告知皇后一声。”
“哦。臣妾知悉了。”
她也例行公事地回。
转过身要走,他突然唤住她:“阿舒。”
那是她的乳名。
她一下顿住了脚,问他可还有什么事,他隐忍良久,低声道:“你等我。”
随即便转身步出了寝宫。
年轻的太皇太后并没有立刻追出去,仍在原地立着,只是一颗心跳动飞快,七上八下的,早已随着那个男人飞了出去。
他出征了。
漫长的七个月过去,他带着王师凯旋。
消息传来那一日,她的心难掩雀跃的欢喜,换上了她在宫中从不曾穿过桃花裙,一路提裙飞奔上城楼。
在城垛边,便瞧见他立在马背上笔挺的犹如一柄收于鞘中的青剑般的身影,心如鸣鼓。
他也发现了她,在相视的那一瞬间,她立刻惊叫一声收回了目光,转身,不管不顾地桃之夭夭。
他马踏朝露入城,料理完诸多适宜回宫时,已是深夜,她还是那身桃花裳,心情一整日都处于激动之中。她有种预感,他会来的,无论多晚,他必定会来。
太皇太后在宫中等候,终于,她等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回眸张望而去,只见他已经卸去了盔甲,换上了一身滚边赤金的玄色常服,正步履匆匆而来,还隔着一扇门便唤了她一声“阿舒”,那声音一下击中了她的心,她再也忍不住,朝他奔了过去,对他投身入怀,紧紧抱住了他。
后来几十年,太皇太后始终觉得,那晚上,才是他们真正的大婚,亦是两情相悦的开始,她领教了他傲慢之下全部的温柔。
若以前她还不愿意拘于深宫,那么从那夜以后她是完完全全,心甘情愿了。
既已以身为心役,也只好如此。
元清濯感觉到皇祖母似乎陷入了某种历史悠久的回忆当中,细想来,她的皇爷爷也薨了三十年了,这三十年,皇祖母还多么思念着他啊。
当时只道是寻常,这是最无奈的。
她沉默地冥想着,也懂得了祖父母艰难的爱情故事背后关于珍惜的意义。
从凤隐宫出来以后,元清濯信步一路走一路踢着脚下的石子,至宫门口,猛一抬头,就见听泉府的马车在宫门口等候。
两个童都下车,停在车驾旁,等待着她。
元清濯的呼吸提了起来,她快步朝着马车走了过去,抱着笨拙的已经显怀的大肚子,爬上了马车。这肚子重得,公主的身已不如以往矫捷了,姜偃伸臂扶了她一把,将她抱了车中。
元清濯凝着他的面,呼吸略急促:“阿偃,你怎么会来?既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姜偃沉默少顷,臂还箍着她现如今已经不再纤细的腰,“怕公主不愿见到我这张讨厌的脸,只好等公主气消了从宫中出来时,再现身。”
元清濯笑:“阿偃才不讨厌,我错了,错了好不好?人家就是有点吃醋嘛”
姜偃望着她,神色淡淡的。
公主的一点吃醋,他都快成了戏文里被抛夫弃子的夫了。
元清濯抱住他,亲他一下,再揉揉他的耳朵,哄道:“别那么不高兴嘛。”
姜偃目光蒙蒙,反问道:“公主可对姜偃之心有疑?”
她立刻摇头,“没有没有!若真是有,就不配你这么喜欢了”
姜偃亦抱住了她,呼了口气。
两童见公主和先生和好了,立刻赶来驾车。
马车行驶起来,姜偃一路托住她身子,令她窝在自己怀中,免受颠簸。
这个公主令人又爱又恨,没法可想,她真是,吃死了他。姜偃无奈勾唇,对她还在扭动当中的元清濯压低了嗓:“莫以为此事已了,回去之后再罚你。”
元清濯一愣,这是威胁?才不怕呢。
公主吃吃地笑了起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