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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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纪锦陪着沈擎宇一起去了医院。

    “家属告个别吧。”医生。告别完,遗体就要被推走了。

    沈擎宇默默站在病床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无论他对沈望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人死灯灭,到此也都终了了。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于是护工上前,在沈望的脸上蒙上白布,将人推出去了。

    人是在医院里去世的,可以直接从医院转送去殡仪馆火化。纪锦知道沈擎宇之后要打比赛,怕他受这事儿的影响,所以认真地向工作人员请教了后续的流程应该如何操办。他怕自己又健忘,一面听一边用把流程都记下来。

    办完医院的续后,纪锦对沈擎宇:“我们回去吧。”

    沈擎宇点头:“走吧。”

    开车回去的路上,沈擎宇一直很沉默,纪锦也安安静静地不去打搅他。当车在红灯前停下的时候,沈擎宇支起肘撑着额头,他的动作很快,但纪锦还是注意到他偷偷抹了下眼睛。

    沈望从来没有对他尽到过养育的义务,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和阴影,他对沈望也确实没有什么感情。然而人真的离去的时候,他没有自己想象的淡然,还是会难过,会委屈。

    纪锦无言地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沈擎宇对着他递来的纸巾出神了几秒,忽然破防般用盖住脸,紧绷的肩膀却松懈下来。

    路灯绿了,沈擎宇迅速用纸巾擦干眼睛,以免影响视线。他笑着:“阿锦,我有点难过。你唱首歌安慰安慰我吧。”

    “你想听什么歌?”

    “都可以。只要是你唱的。”

    纪锦想了一会儿,开始浅吟低唱。

    “我向着前方奔跑/

    去那里追逐我的梦想/

    即使乌云遮蔽了方向/

    道路布满泥泞和荆棘/

    我依旧向前奔跑/

    一步一步留下我的脚印”

    他的嗓音很空灵,歌声很温柔,当他一首歌唱完的时候,车已经开到车库里了。

    上楼后,沈擎宇抱住纪锦,与他耳鬓厮磨:“阿锦,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纪锦不安地问:“真的吗?”他很想为沈擎宇做更多,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真的。”沈擎宇摸摸他的脸,“你的音乐能给人力量。”

    纪锦微怔。

    沈擎宇轻声喃喃:“阿锦,我以后没有亲人了”

    他还没来得及我就只有你和大毛了,纪锦已经急了:“谁你没有?我不是吗?还有沈大毛,你给它起了这么难听的名字,你打算不负责任吗?”

    沈大毛正躺在沙发上舔自己的脚爪,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脸无辜地抬起头。

    沈擎宇失笑。这也没有这么难听吧?

    他凝视纪锦的眼睛。纪锦清澈的眼底映出他的剪影,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模糊黯淡,唯有他一个人是清晰的。

    “阿锦”他凑上前,将唇印在纪锦的眼皮上,“我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纪锦把脸埋进他肩窝,闷声道:“当然可以,一定可以!”

    两天后,沈擎宇去参加赛前的称重仪式了。纪锦叫上粟安,一起去殡仪馆为沈望办续。

    开车去殡仪馆的路上,粟安开玩笑地问:“你都开始替人家长操办后事了,你这算是女婿还算是媳妇儿啊?”

    纪锦翘起二郎腿:“爱人呗。”

    粟安挑眉:“哟?已经不是男朋友,是爱人了?这是认准了?”

    她本来还想调侃纪锦几句,没想到纪锦斜了她一眼,正儿八经地反问:“羡慕吧?”

    粟安:“”

    她本来没往这方面想,被纪锦这么一,她居然还真有点羡慕。她倒是不缺男朋友,但每回碰到的人都不靠谱,最长的也没相处到半年就分了。反倒是纪锦二十四年来头一回谈恋爱,就谈得越来越像回事。连她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羁绊与包容

    靠!粟安心里酸溜溜地想,要怪就怪帅哥都去搞基了。像纪锦和沈擎宇这样,世界上一下就损失俩帅哥,可不是害别人都找不到好对象了么?

    车开到殡仪馆,两人就去办续了。

    是操办后事,其实倒也不复杂。沈望一生不务正业,到处借钱鬼混,他身边的亲朋好友早就都离他远去了。追悼会估计也没几个人愿意来,索性就不办了。沈擎宇已经买好墓地了,遗体直接火化,然后就下葬。

    粟安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但是纪锦怕她办不好,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两人戴着帽子和口罩进了殡仪馆的办事处,负责办续的是个年轻姑娘。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纪锦一眼,忽然一愣,又抬起头盯着纪锦看。她总觉得纪锦看起来很眼熟,很像哪个明星。

    粟安把带来的文件递过去:“麻烦帮我们办一下火化的续吧。”

    姑娘回过伸,接过文件看了看:“你们是亲属吗?”

    “不是,亲属有事,我们是帮朋友代办的。”

    纪锦从包里拿出户口本复印件等等文件递过去,姑娘核对了一下信息,确定没问题,又问:“你们确定直接火化?不办追悼会了?”

    粟安:“不办了。”

    这是殡仪馆的业务,姑娘出于职责需要,还是推销了几句:“什么都不办不太好吧?我们这里有几种套餐,可以大办,可以办,哪怕最简单的几个亲人过来告个别也该有啊。这栋楼出去对面就是灵堂,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过去看一下。”

    “不用,真的不打算办。”

    “好吧。”

    姑娘没办法,只能尊重他们的意思。签完文件,姑娘:“过两天来领火化证明,骨灰可以选择自己领回去,也可以我们直接帮你们送去墓地。”

    “麻烦帮忙直接送去墓地吧。”

    续全部办完,姑娘又抬头看了纪锦一眼,打趣道:“哥哥,你怎么一直戴着帽子和口罩啊?你不会是明星吧?”

    纪锦和粟安面面相觑。

    粟安忙解围道:“怎么可能啦?只有朋友帮明星办事儿的,你见过明星来帮朋友办事的吗?”

    姑娘摇头:“确实没见过。”就是因为这样,她其实已经打消怀疑了,这才开开玩笑罢了。

    两人松了口气,走出办公楼,正准备去停车场找车,纪锦忽然停住脚步。

    纪锦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问:“表姐,你听到有人在放奔跑吗?”

    “啊?”粟安的耳朵远没有纪锦尖,摇头:“没有啊。”

    纪锦朝边上一栋矮楼抬了抬下巴:“从那边传出来的。”

    粟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惊讶地抖了抖:“你可别吓我,这里是殡仪馆哎,谁会在殡仪馆放你的歌啊?”

    纪锦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大白天你吓什么?就算放也是活人放的。你见过太阳这么烈的时候闹鬼?”

    粟安:“”

    “我们过去看看。”

    “哦。”

    粟安只能陪着他往灵堂的方向走。

    等走近了,粟安也听清楚了:还真有人在放纪锦的歌!这本该充满悲痛哀伤的地方,居然会有人放这么温柔励志的歌,着实让人感到奇怪。

    两人在一间灵堂外停住脚步——音乐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姐弟俩对视了一眼,粟安见纪锦眼中闪动着好奇之色,犹豫着:“要不我去问问?”

    纪锦点头:“去吧。”

    粟安脸皮够厚,还真就去了。

    几分钟后,粟安回来了,神色有点复杂:“唉,是个孩儿,疾病没了他家里人他生前很喜欢你,告别的时候想他能开开心心地走,所以就放了你的歌。”

    纪锦怔怔地望着灵堂的方向。他有点想进去,但想了想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为好。姐弟俩站在灵堂外,心中默默道别,随转身离开了。

    上车后,纪锦对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发呆。他忽然又想起沈擎宇前天的那句“你的音乐能给人力量”,这两天这句话莫名其妙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忽然开口:“姐,我以后想多参加公益慈善的活动。”

    粟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以前纪锦并不怎么关注外部世界。他的痛苦是由内而外的,他的快乐也是由内而外的,他与外界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就连他写歌做音乐,都是他从音乐中汲取的过程,他并没有确切地意识到自己能给别人带去了什么。

    直到他认识了沈擎宇,他第一次从其他人身上得到了那么多的能量。他感到自己和这个世界正在逐渐产生新的链接,他开始更能了解旁人的喜怒哀乐,开始对这个世界更感兴趣。

    而公开病情后,他收到的几十万条支持和鼓励,也让他对自己的职业有了全新的认识和感悟。他想要从这个世界获得更多东西,也想回馈给这个世界更多。

    “好。”粟安答应,“回去我就帮你安排。”

    会场里,沈擎宇走上称重台,司仪大声念出他的体重:“694kg!”

    台下的左锋锐和汪海洋顿时都松了口气——今天早上到现在沈擎宇连一滴水都没敢碰,就怕体重不达标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现在这关可算过去了!

    沈擎宇一下台,左锋锐和汪海洋立刻拥着他回了休息室,打开一个保温箱,里面装的全是饮料食物和营养剂。

    汪海洋:“快补补吧,一个半时后你有场记者会要参加。”

    沈擎宇二话不拧开一瓶盐汽水,仰头把瓶子喝了个底朝天,接着又开始补充碳水。

    随着盐分和水分渗入体内,沈擎宇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体能正在迅速恢复。

    一箱食物转眼就快吃空了大半,汪海洋笑着拍拍他的肩:“等会儿要去见记者了,紧张吗?”

    沈擎宇咽下嘴里的食物,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紧张?”

    汪海洋诧异地挑眉:“年轻人心理素质不错嘛,我都有点紧张呢。”

    沈擎宇耸耸肩,继续吃东西。

    一个半时后,汪海洋带着沈擎宇和左锋锐一起去了采访区。三人刚一露面,瞬间一帮记者围上来,庞大的话筒堆如同孔雀开的屏似的塞到沈擎宇面前,这阵仗着实把三人吓了一跳。

    沈擎宇心下疑惑:不是新秀赛吗?怎么有这么多媒体关注?难道这几年mma的关注度上升了?

    ——殊不知,这些媒体不是冲着比赛来的,就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职业赛需要拉赞助,要养活组委会,本身就有很强的商业性质。难得有沈擎宇这样的自带话题度的选参加,这几天主办方一直利用他在上造势,着实吸引来了很大一批关注。

    “沈擎宇选,请问你为什么退役五年后又复出了呢?是在为以后进军娱乐圈造势吗?”

    “请问你有跟经纪公司签约吗?以后会拍戏吗?还是会唱歌?”

    “你跟纪锦是好朋友吗?请问你们上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一堆记者闹哄哄地同时提问,沈擎宇一个都没听清楚,满头黑线。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忙出来主持秩序:“麻烦各位记者朋友们一个一个提问好吗?”

    汪海洋作为俱乐部的经纪人,也赶紧表态:“麻烦各位问比赛相关的问题好吗?我们是运动员,乱七八糟的问题我们是不会回答的。”

    沈擎宇看着这番态势,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经过工作人员的管理后,记者们终于不再混乱,开始有序的提问。

    “沈擎宇选,请问你对于明天的比赛有信心吗?”

    “有啊。”

    “所以你是觉得你比你的对强很多对吗?”

    沈擎宇听得出记者有意拱火儿,并不上套:“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那你为什么你有信心呢?是不是主办方为了保你,故意给你安排了比较弱的对呢?”

    沈擎宇还没话呢,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先怒了:“你哪家媒体的?胡什么?比赛的所有流程都有国家公证构的监督!你这样造谣我们会起诉你们的!”

    赛事主办方背后有多家体育构还有江苏卫视撑腰,有强大的法律团队。记者自知错了话,顿时吓得不敢吭声了。

    记者们是在故意挖坑给沈擎宇跳,这样才有新闻可以写。他们巴不得沈擎宇放狠话,这样万一明天沈擎宇输了,他们就可以大写特写花瓶帅哥被打脸。就算沈擎宇赢了,他们只要塑造出沈擎宇狂妄自大的样子,也会给观众一个盼着沈擎宇输的预期。

    可惜沈擎宇的态度一直是淡定有礼的,弄得他们很没劲。

    又有记者问道:“请问你比赛的目标是什么?还是得到更多关注以后打算进军娱乐圈呢?”

    汪海洋听得直皱眉。这记者知道运动员训练有多苦吗?想混娱乐圈,直接混去不就是了,谁乐意走这曲线救国的路线啊?

    他正打算帮沈擎宇挡掉这个问题,沈擎宇却已经接过话筒,答道:“我打比赛的目标当然是世界冠军。”

    底下瞬间一片哗然!

    记者们喜不自禁:世界冠军?这口气,够狂!这下新闻素材有的写了!

    采访结束后,汪海洋和左锋锐陪着沈擎宇回到休息室。汪海洋看着沈擎宇,心情有些复杂。

    沈擎宇在赛前已经凭借他拍摄mv的经历和优越的外表获得了与他目前成绩不符的关注度,好处当然有不少,但坏处是莫名其妙就有些人想看他的笑话,盼着他输。

    汪海洋担心地:“你别介意刚才那些记者的话啊,以后比赛前我不会再让你接受采访了。”

    沈擎宇耸肩:“没事儿。”

    他一向都不介意别人他什么,最大的秘诀就是少上——每天训练,喂猫、陪纪锦的时间都不够用了,他还要抽出时间看书、研究菜谱等等,哪有那火星时间看别人怎么评价他?

    他这种放松坦然的态度让汪海洋和左锋锐都轻松了不少。

    左锋锐叮嘱道:“回去多喝水,多补碳水,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会来接你的。”

    “好的,教练。”

    比赛前的最后一天是没有任何训练任务的,唯一的任务就是最大限度地恢复体力。于是沈擎宇拿上东西就回家去了。

    晚上八点钟,沈擎宇就上床休息了。

    纪锦陪他一起躺下,但因为比平时睡觉的时间早很多,加上他比沈擎宇还紧张,躺了二三十分钟他也没睡着。

    终于他忍不住翻了个身,沈擎宇不知是还没睡,又或者被他惊动了,忽然伸出胳膊捞他。

    纪锦滚进沈擎宇怀里,眨巴着乌黑发亮的眼睛问他:“鱼,你明天比赛能赢吗?”

    黑暗中,沈擎宇与他对视了片刻,轻声:“你亲我一下,我就能赢。”

    纪锦慢慢挪近他,仰起脸,将唇印在他的额头上。

    沈擎宇摇头:“不够。”

    纪锦于是捉起他的,在他的心中烙下虔诚的一吻。

    沈擎宇笑了。他把纪锦重新搂进怀里:“行了,我一定赢。安心睡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