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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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阳圆通院取佛法中“圆妙通达,一切无碍”之意,是国家用来规范和翻译佛经的官方构,在里头工作的僧人都是通过了大明僧人考试,有正儿八经传道权的。

    就像王老先生曾经告诉木白的那样,在大明,僧人道士要想要布道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在洪武帝严规僧道之后,如果没有通过考试就和别人讲经,结果只有一个——牢狱喝茶。

    至于进的是哪所监狱,就得看你是和谁念经道了。

    也因此,可以举国之内的佛门没有一个地方有比这里更充分更完善的经文了。

    这里本身是僧录司的下属部门,不过由于其职权所在,这里比起旁的行政部门要更为清静,且佛学气氛也更为浓厚,加上这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讨论佛法研究之类的。

    要知道在佛教之中,布道听教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在佛教故事的传中就有许多动物因为听了各种人讲经所以一念顿悟的故事,将牌位放在这儿又安全又可靠。

    可能也是因为其特殊性,圆通院并未被设立在国都金陵,而是被朱元璋指定在了更为清幽的凤阳。

    这里也是太子殿下精挑细选后的牌位供奉之处。

    不过别看朱标是一国二把,他要离开应天府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好在他宝贝儿子端午节的一场闹腾之后将水彻底搅匀,反倒便宜了老父亲。

    木白此前成功煽动了武将们的情绪,文臣们也因为李善长的站队持观望状态,朝中的浙东势力本就式微,上一次拼尽全力搅动的风浪又被如此乱棍打下,甚至连内部人员都有了倾向。

    这次被派去日本的出使团队中可是有江东今科学子的,毕竟不是每个江东学子都家里有矿可以玩经济战,尤其到了房价炒热的后期,香杉书舍宿舍群中也不是没有江东子弟。

    皇长孙独特的社会经验就摆在这儿,他现在又露出要陆续重用和他一起参加过科考的年轻人的姿态,江东派可不就从内部有了裂缝。

    是要追随已经被淮西派打得溃不成军的老派,还是跟随可能崛起的新派,虽然彼此间还没决定,但内部产生不稳,便注定无法对外重拳出击。

    所以在朱标提出自己要就玻璃啊不是,望远镜生产亲赴凤阳督工的时候,朝廷中居然没有太多反对的声音,最想反对的人反而成了洪武帝。

    老父亲很想对儿子你别去,让我去,但在太子毕恭毕敬但是隐含特殊意味的目光威胁下,还是轻哼一声,准了。

    如今的玻璃和镜子制作已经成为了“国家扶持计划”。

    洪武帝最近对望远镜的好感度是随着屡次外出直线提高,相对应一起提高的还有随行兵士们的心理压力,以前天高皇帝远的时候即便是上班,多少还能偷偷懒,现在却随时随地可能会收到一张黄牌警告,虽然大明的正规仪仗队里大部分人都不靠工资过日子,但动不动被扣工资这也太让人生气了。

    其实不光他们,领导们也很头秃,洪武帝之前在三求四请之下好不容易养成的坐车习惯一朝更改,现在出行间他就喜欢骑马前行,每次帝王出行都能引得老百姓阵阵欢呼,而对于安保人员来

    如今的安防难度简直是地狱级的!好在他们很快也配备了望远镜,民众中若有人有什么动作均可被提前探知。倒是立了好几次功。

    怎么,痛并快乐着就是这个样子吧。

    木白最近行走在宫廷中总能接到各种微妙的眼神,那种可怜巴巴却又带着点期盼的眼神,搞得他很有些毛骨悚然。

    因此在老爹得到申请后,木白也毫不犹豫挥别了弟们,包袱款款地跟着老爹带着弟弟去到了凤阳。

    其实距离他们离开凤阳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但这次再回到凤阳,木白就有些惊奇得发现凤阳整个气氛都不一样了。

    “好厉害啊!”城墙上的木文如此道。

    木文上次到凤阳已经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他对此处的变化感触更深。孩虽然年纪,但词汇量已经相当巨大,而且比起兄长这种实用派,木文更喜欢用形容词。

    于是在他的口中,如今的凤阳就得到了这样的评价:“就像是被大水车带动的水流一样,呼啊呼的。”

    木白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从城墙向下看,凤阳城里面的人步履匆匆,人流量比起上次来明显大了不少不,最重要的是精气神,整座城池的氛围就像是枯木抽枝般带着昂扬的力道,滚滚向前。

    “其实要水车,咱们的确是建了一架。”凤阳府的知府虽然没明白皇孙的意思,但他精准地抓住了关键词,此刻便恭敬又骄傲得道:“如今制玻工坊日夜不息,于矿石需求巨大,偏矿石还要碾碎使用,工坊的驴子累倒了三匹尚嫌不够,于是我等便建了水车,以此力碾石。”

    “水车?”木白扭头,面上露出了一丝不解,“此地地势平坦,也能建水车吗?”

    木白所知道的水车多是建立在有落差的地方,借由水从高处流下的冲击力和重力驱动,云南的的一些山区就有这样的水车,主要负责引水灌溉。

    但凤阳所在的淮河流域恰是个大平地,这里要怎么建水车?难道是人造落差?那工程量好像有些太大了。

    “回殿下,这种水碾体型较,对水流强度要求也不大,所以勿须建坡度,只需适当增加河水流速即可。”

    然后木白就看到了大明的工匠是怎么增加河水流速的他们居然直接在河水中间利用淮河水冲来的沙子和碎石建了一个带着坡度的分水岭,这一改造立刻就让被拦截的水流变得湍急起来。

    在以往怪石嶙峋的淮河南岸,他们离开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架起了三座水碾,似乎是嫌弃不够,当地还在架第四台。

    运送山石的和带回石末的车队络绎不绝,另还有搬运的、收集的,现如今还没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儿来回的工人却都已经穿上了短打背心,热得满身是汗。

    冬天时候寂寥一片,只有星星点点鱼灯的淮河南岸在现在可谓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出于好奇,木白抱着弟弟特地凑到搭建在淮河水道上的水碾上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在水面下另有别的设计,还是水碾本身就有奥妙,那水碾转起来的速度简直就是飞起,研磨效率也非常高。

    被敲成块的山石刚放入后不久,只要两三个轮回就变成了碎屑,此地工作的工人用篦子一刷、一理便将其做了二次筛选——一次筛选当然是在采石之时。

    就外行人来看,这一系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的愉快,只是

    木白微微蹙眉:“马上要到丰水季了,这样搭在水面上安全吗?”

    “请殿下放心,”知府满脸严肃,信誓坦坦道:“在建造之初工坊已经做好了撤退准备,我等也留了专人观测水位,一旦有了水讯第一时间便会组织撤离。水碾本身也多有备用,等汛期结束后,我等也能以最快速度重建,再次投入生产。”

    木白:==

    倒也不必那么着急。

    木白不知道的是,其实急的不是知府,而是当地的劳动人民。

    按规定,国家级别的工程建造上应当要动用匠户,但由于凤阳的特殊地位,本地居民多为民户,如果特地征召匠户,一方面违背了给当地居民增加就业岗位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有些兴师动众,不符合此地工程开启之初“低调”的目的,所以在木白提议,朱标以及朱元璋的首肯之下,凤阳开创性得使用了工匠雇佣制。

    由国家出面,向周围的匠籍发出征调,但允许对方以钱抵役,然后使用这部分资金来雇佣凤阳当地的民众进行劳作。

    对于匠户来,虽然要支付额外的费用,但这笔钱他随随便便接个活就赚回来了,与其千里迢迢自带路费去现场无薪上班,干的还是又苦又累的活计,他们宁可花钱买太平。

    而对于当地民众来,这样的操作方法大大增加了当地百姓的工作热情。

    因此,虽然朝廷在工费上精打细算的算了半天,算出了个比较安全的数字,但由于凤阳当地的劳动力十分廉价,反倒是显得朝廷的雇佣费极其良心了。

    而且因为薪酬是月结,更能刺激民众的干活热情,如今已经有不少凤阳人特地辞了佃户的工作跑上了山头,如果当天没有活计民众还要闹,工作热情可以是非常热烈了。

    其实建造水碾也是不得不建,如今山下处理石料的效率根本跟不上上山开采的速度,山上那群人简直就是打了鸡血一样,每天都能带下来一座矿石山,偏偏上山那些工人一个个都是肌肉虬结的壮汉,咳咳,知府也不敢得罪啊。

    劳动效率的不匹配势必要靠劳动方法的改进来解决,而且在知府看来,多开采些矿石问题也不大,凤阳即将迎来雨季,到时候壮汉不能上山,水碾不能开工,正好慢慢靠人力消耗山石。

    至于工坊那边能不能消耗掉这些制成的材料那就不是知府的事情了。

    其实他也是有点私心的。

    工坊直接隶属于东宫,按照如今的趋势,玻璃的需求必然是长期且一直存在的,不过才半年,玻璃的衍生产品就已经出了好几个,扩建也是必然,就看什么时候开工了。

    玻璃制造这东西没什么硬件需求,只要燃料和原材料足够造在哪里都可以。多一个玻璃工坊产能就能翻上一倍以上,需求也会增加。

    到时候能提供多少就业岗位哦!为了让工坊一直留在凤阳,知府必须要展现凤阳的实力啊!

    其实知府不需要如此担心,发展凤阳已经写在了朱元璋的本本上,洪武帝对家乡还是很有感情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资源也很愿意向家乡倾斜。

    更何况在制玻一事上老家的确给力,虽然朝中已经派人去各地寻找石英石,但目前找到有资源的地方没有一处比得上凤阳,这里成为未来的玻璃制造中心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既然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事

    “爹,为什么不和知府?”在重新坐上马车的时候,木文看了眼车外紧张又期待,以至于频频擦汗的知府,有些不解:“他看起来好紧张哦。”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人这一辈子能有几次的勇气去拼尽全力去争取某样东西呢?如果在对方努力的时候告诉他你不用努力了,我们早就已经决定了,你的努力可有可无,岂不是很残忍?”

    青年温柔的笑容明艳得有如春花一般,迷得家里的颜控七荤八素,只顾着点头称是,整个人更是扑倒在父亲怀中蹭来蹭去,而对美色抵抗力十足的皇长孙却不由自主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我总觉得这话哪里有问题”

    太子的话明明就是那种高级歪理,属于那种你明明知道不对偏偏难以辩驳的那种,不知道为什么,木白总觉得老父亲的歪理有些微妙的既视感,是他的错觉吗?

    这种自己曾经掉到过坑里的微妙感觉,一直到父子三人抵达圆通院都没有消散,就在踏入院门的一瞬间,或许是此处佛光鼎盛,也有可能是山间清风吹去了初夏的燥热,木白忽然有了灵犀一动之感,一念之下他蓦然间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爹,这是不是就是你导致我考了白考的原因?!”

    “嘘。”朱标一掸衣袖,提膝入门,宝相庄严道:“佛门重地,莫谈俗物。”

    木白:??爹,你常年在江湖上混真的没有被打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