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你,你们怎敢如此对待我朱家牌位!”眼尖自己的护身之物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朱汪洋终于忍不住了,他挣扎着伸出一只呼喊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没看到我家牌位上写的是什么吗?”
他此刻也顾不得这样会不会给自己拉上一个攀扯皇亲的罪名,只觉得此刻再不拿出这根救命稻草,自己能不能活到被洪武帝治罪都不好。
就像是饮鸩止渴一样,就算知道面前放的可能是毒药,真的渴到了极至的人也不得不将它喝下去,以解燃眉之急:“我那可是朱家的牌位,动动你们的脑子,你们不知道当今姓什么吗?”
他的这句话换来的是捧着牌位出去的青年与同伴们如出一辙的同情表情。
朱汪洋:???
牌位这个东西,所有的价值全都是人类赋予它的,对于不在意的人来它也就是一块木头。
朱元璋确实不肯定面前这个叫朱汪洋的人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但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人教唆幼童行偷窃是实,此举便是戳了朱元璋的雷点,管你是不是亲戚,都得拿下法办。
朱元璋的确是爱护亲人,但绝不包括眼前这种。
他在破凳子上挪了下,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收回了看在大家都是同姓人份上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情,哼笑道:“当今若是知道了你今日之言,只会羞于与你同姓。”
随即,他摊开,示意人将那牌位拿过来,当着朱汪洋的面,朱元璋将其一折为二,然后扔在了地上。
此举看得朱汪洋几乎目眦欲裂,他勉强动了下自己唯一能动的,想要去接住那救命牌位,但自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祖宗排位折成两半,落在了地面上。
“不!”朱汪洋叫声凄厉:“你们,你们怎么敢?”
“你都做出那样的事了,还在想别人敢不敢?”将人绑起来之后,就一直在这个乞丐大本营内寻找那个偷的木白有些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把别人家的孩教成了窃贼,你咋就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找你祖宗谈报应咧?”
“你瞎什么?”朱汪洋怒目而视对上木白飘过来的眼神后他一惊,感觉自己的全身方才被招呼过的地方都在发痛,气势顿时弱了一大截。
片刻后,许是觉得这次栽得不甘心,就见他居然呜呜哭了起来:“都是那崽子的错,我就不该好心将他收留下来,还认他做了干儿子。就他那克父克母的命格,我当时怎么就动了怜悯心呢?老天爷啊,我难得做出了一次好心,怎么叫没给我个好报呢!”
木白听了之后有些忍不住了,这酸话听得他一抖,硬是将方才扶着的木桌子给掰断了,少年随丢开被他掰碎的木料,扭头挑眉不可思议道:“你这也能算好心?”
“你所谓的好心就是把人正常孩子教成了偷?那你还是放过人家孩吧,按大明律规定,鳏寡孤独者皆可入养济院得到抚养,哪里需要你来的假善心。”
养济院就相当于现代的综合性社会救济中心,老弱病幼均可在此受到救助。
这种社会救助自唐开始一直延续至今,但唯有大明将养济院的设置、责任划分、待遇写入了法律之中,因此,历朝历代之中唯有大明朝的救助措施落实最彻底。
居住在养济院中的人们都有定额的饭食供应,到了冬天还有足额的柴火取暖,如果生病了给配药,死亡了还给提供棺材和葬身之地,可以一个人大部分的生活所需都能在此得到满足。
加上大明的开国皇帝知晓民众疾苦,对官员作风也知之甚详,朱元璋在发放福利的同时也建设了完备的督查构。
他此前屡次派人下乡暗访,但凡有求救过却被拒绝的困难户,或者是待遇没有满足大明律内的住户,地方官员直接先打六十大板。
在如此高压之下,洪武朝的养济院简直成了各地的疗养院,选址都在山清水秀之地不,有些富余的州县还能供应住户顿顿吃大米饭,隔三差五也能补充点肉腥。
更过分的是,他们还会给养济院里的住户提供棉衣和布鞋,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全国大部分的人都在穿草鞋,布鞋这东西起码得是家中有些资产人的待遇。
这些都是木白在赴考路上了解到的,当时不知道身世的他还曾经为是不是带着弟弟投身养济院而迟疑了好大一会呢。当然,最后他还是含泪决定要靠自己努力。
可以意志力是非常的坚定了。
然而在木白眼中,这极为优秀的福利政策在朱汪洋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呵,养济院,”听到这个名词,朱汪洋面露不屑:“像他那样的娃进了养济院是有口饭食不假,但那地方就把孩养到十八岁,时间一到立刻赶人。赶出来之后能怎么样,连个一技之长都没有,还不是像我们一样坐地乞讨,他现在跟着我好歹还能学一吃饭活计。”
“我们这行不少技术都得从开始练,他要是真的待在养济院里面,那就是白白荒废了时光,届时出来除了白白胖胖外没别的特殊的,连乞讨都讨不到一口好饭食,不定到时候只能去做做苦役或者是卖身为奴。”
“你还越越来劲了,”压着他的兵哥见人越越不像话,兜头便是一巴掌,“十八岁出来没技能就活不了啦?那只能他是废物,爷爷十六岁就出来闯荡了,现在混的不比你有出息?别假惺惺的,我看你就是扒着人家孩给你做事。”
“都是些偷摸的,还教授人家谋生之道呢。你不知道孩偷东偷钱之后会被人抓住了会是什么结果吗?”兵哥冲着微微歪头状似不解的皇孙道:“在我们那儿,偷摸若是被抓住,一顿毒打还是好的,有些人家若是动了私刑,来了个剁剁脚什么的你都没处理去。”
“对了,”兵哥有些恍然,他怀疑得看了眼被他踩在脚下的丐头:“你是不是就在等这个?我看到街上经常会有些残废在乞讨,是不是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
朱汪洋闻言抬头,怒目而视:“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所谓成王败寇,老夫虽然已经败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教育水平,我教出来的人首要练习的都是逃跑能力!”
好,好吧
木白嘴角一抽,虽然原因不太一样,但起码这乞丐头子应该不是那种把拐骗来的孩“做成”残废,然后利用其乞讨的人渣。
眼见场内气氛因为这句话稍稍缓和,朱汪洋转了转眼珠子,大义凌然道:“这样吧,你我之间今日之前也是无冤无仇,诸位是为了那子来的,老夫也看各位正派,你们就将那孩带回去教育得了。”
“老夫为此前出言不逊向各位道歉,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诸位就将我当做一个屁——放了得了,如何?”
“嗯”兵哥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了坐在主位喝着孙子茶的洪武帝,洪武帝摆摆表示这事他不管,再看看管事的皇孙,皇孙正蹲在地上抠砖头。
抠了一下、两下,兵哥亲眼目睹了皇孙因为抠不出砖头直接动暴力拆卸的场面。
木白拨开被他敲开的碎石砖,挥开沙土,摸出了一册用粗布裹着的册子。
在场目睹到这一幕的众人表情俱是一变,被捆住脚的不少乞丐都露出了疑惑之色,但少部分乞丐的眼神却立刻开始乱飞,不过很快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重归镇定。
见到这一幕的侍卫们立刻意识到,那册子有点问题。
木白将册子拿出窗外抖了抖,将上头沾染的灰尘抖落后便翻看了起来,片刻后他十分爽快得将册子合上,一声不吭满脸高深莫测得将其递给了原本守住窗子位置的一个侍卫。
侍卫则是将其恭敬递给了洪武帝,洪武帝接过来一翻,也微微挑眉,和孙子一样,他同样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其实祖孙俩此刻心里头都是一样的三个字——看不懂。
册子上书写的是一种奇怪的符号,或者,可能是一种特殊的文字。它有字形和字体,还是一种很少见的斜体,在外人看来可能觉得有点像梵文,不过学习过梵文的朱元璋很确定这不是。
这种字迹呈现菱形的姿态,字形修长,不太像是用毛笔所书,反而像是刀笔时代的古文字,但比起那时代繁复的字形,又多了些许秀雅。
朱元璋有些感兴趣了,他晃了晃中的册子看着那被压趴下的乞丐头子:“这是你写的?字不错啊。”
朱汪洋只在看到册子时慌张了下,但这份慌张维持的很短,他很快便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老爷,这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要是认字的话哪还会干乞丐这一行,去给人代笔什么的多少也能养活自己不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儿被我们盘下来之前曾经是一尊土地老庙,不定,不定这是前朝留下来的东西,老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有点意思啊,你们。”朱元璋将册子在掌心拍了两下,他发现这次出来似乎挖到宝了,这样一个盘踞在应天府的乞丐团体,领头人用神秘的字体记录了什么藏在地砖下头,明显背后就是有巨大的秘密啊。
挖掘秘密什么的,洪武帝可喜欢了。
他将册子往身边的护卫上一递,大一挥:“全部带走,将他们送官,就他们绑架孩,强迫其行窃,还与民不善,屡教不改,请重判。”
“等,等等,兄弟,有话好,不就是一些糖画钱,我都还你,翻倍三倍,五倍?”朱汪洋有些慌了,他被原本钳制住他的兵哥一只提溜起,意识到这事可能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麻烦,又见这些人居然真的打算将他们送去官府,更是两股战战。
以他的所作所为,不进官府还好,一旦进去了没扒层皮恐怕出不来,他忙举起摆出投降姿态:“我,我,兄弟,我将我的财富密码分给你一半,如何?”
朱元璋抬起了一只,饶有兴趣道:“你先。”
朱汪洋眼珠子乱转,似乎正在编织借口,不过在看到那个特别能打的少年掰了掰指后,他猛然一抖:“那,那其实是我们记录下的京城官员们的秘密,本来是兄弟们随口一,我觉得有趣就记下来了,你,你要是要的话,我翻译给你就是了。”
“觉得有趣?”木白看了那埋藏册子的地方一眼:“聊个八卦还要把东西记下来然后藏在砖头下面?你自己回头看看那转头,颜色都比边上的石头淡几个色号,明显就是经常摸索的。”
“我猜呀你们是打算拿这些记下的东西去讹诈勒索吧?或者是,已经做了?”
他这话的时候着重将目光停留在了几个方才露出过异常的丐帮高层面上,果然捕捉到了几分不自然,木白的视线挪到了这些人的脚下,那一双双鞋袜皆是织锦绣花,藏不住的富贵气,他叹了口气。
“果然。”
见被拆穿,朱汪洋的眼神一下子就散了,他整个人垂头丧气得站在了原地,嘀咕了几句后他哼哼道:“我也就是要点钱,是那些狗官自己为官不正,才让我们抓住了辫子的。”
“那行,你倒是,他们怎么为官不正了。”朱元璋坐了下来,面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反倒有几分兴致勃勃来:“不过你先同咱你这是什么字?咱也算是走南闯北多年,自认有些见识,倒还真没见过这字体。”
见朱汪洋露出了些不情愿,朱元璋又补充道:“这样,咱不白学,你告诉咱,如果验证后的是真的,我给你十贯钱如何。”
朱汪洋伸出一只,翻了两下:“两倍,我就告诉你个名儿。”
“成,”朱元璋很好话地点了点头,于是他得到了两个字:“女书。”
这是个在场众人都很陌生的词汇,见状朱汪洋嘿嘿一笑,不肯再了,许久后,倒是一个年级有些大的兵哥反应了过来,“我好像听我娘过这个词这是不是女人自己创造的字?”
见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这个看着有些腼腆的青年摸了摸鼻子,道:“就,我娘以前有一本书,上头都是这种字体。我时候刚认字的时候问过,她就这是女人自己的文字,所以我有那么点印象。”
“但是,这不是个传女不传男的文字吗?”兵哥摸了摸头:“我问她的时候她是不教男人的来着”
众人看向乞丐头子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朱汪洋被看得炸了毛:“看我作甚?多会一个技能就多一种可能知道吗?”
他的话无疑也证实了这个字体的身份,朱元璋将其暂时放下,饶有兴致得问道:“那你是怎么勒索他们的,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你都同咱讲讲。”
朱汪洋哼了一声,摆出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我有胆量,就不知道你又没有胆量听。”
“这个世界上问我这个问题的人还当真不多,”朱元璋摸了摸下巴,看向了几个孙子:“孙砸,你们觉得爷爷的胆子怎么样?”
朱允炆和木文两个孩十分捧场得高举双,为爷爷激-情打call,乐的洪武帝一抱一个,那祖孙和乐的模样看的朱汪洋心头直发苦,他又哼哼了两声,有些阴阳怪气得:“那行,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以后可别怪我。”
伴随着一个带着点恶意的笑容,朱汪洋低声道:“你知道户部侍郎郭桓,贪了上头多少钱吗?”
“他和下的人贪墨的粮食,差不多有国库一年收入的七-八成。”
“你知道他是怎么将这么巨大的数额贪墨下来的吗?”
“十三省布政使司人都有一本敲了官印的账册”顿了顿,朱汪洋在众人勃然变色之中哈哈大笑:“那账册,是一册空白账册,可以让人随便填写的空白账册。”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朱汪洋勾起了嘴角,看着面前勃然变色的众人嘻嘻直笑:“知道这个秘密你们又能怎么办呢?你们有胆子捅出去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