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自私自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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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之后, 庄卓源一直在回想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夜晚, 他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的反应了,因为回想过太多次。越是回想,越是记忆模糊, 下一次,却还会想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退,有没有露出惊恐的眼神, 有没有呆在当场……

    唯一能想起来的是,他的反应让叶朗月很受伤,所以她没有多,就火速的离开了香港。

    庄卓源没有一天不是后悔的。

    其实, 后来他也想过,自己只是,太意外了。

    事实上,庄卓源从没有认为这个世界真的是学课本里的那样美好, 作为一个孤儿,从到大姐姐庄卓嬅帮他遮风挡雨, 但同时, 他也依旧受过不少的歧视。

    毕竟,他以前是个很胖的胖子,没有父母,这些都是校园暴力的主要对象。

    天性使然,孩子们会下意识去排斥那个跟别人不一样的人,也许没有身体霸凌, 但闲言碎语,或者干脆的冷漠无视,这些庄卓源也都经历过。

    但他有一个很好的姐姐,那时庄卓嬅的个性还没有现在这样酷,已经是个很关心自己弟弟的好姐姐了。就算几年后的现在,她也还是会关心他——她没,但他知道。

    还有一大帮很不错的朋友,庄卓源很喜欢跟人聊天,他是个话痨,有什么不开心的就会出来。每年警队的心理测试,他都是个很不错的分数,表明他的心态很阳光,很健康。

    庄卓源曾经以为,叶朗月跟他是一样的,她明明总是撒娇耍赖,发些脾气。

    结果在那一晚,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女朋友。

    或者,不够了解。

    人只是看到自己想看的那一面,庄卓源年轻的时候也一样。

    他有感受到叶朗月的可贵,然而他却从没主动了解过,那可贵的贴心背后是什么。

    他们之间,开始时主动追求的就是庄卓源自己,他曾经为了她想看的演唱会排了一整天的队去买票,曾经为了她喜欢的食物学做甜品学到手被烫成猪蹄,曾经为了成为她毕业舞会的舞伴一天之内硬是学会了一只交际舞……可是却好像从没问过,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两个人拍拖的事情,叶朗月一直都没在父母面前公开,她想要等到大学。

    因而庄卓源从没见过她的父母,也从没进过叶家别墅。

    第一次进叶朗月的家,是在叶父叶母去世后,这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庄卓源能够陪伴叶朗月一周半月,但他不能每天都请假,只好白天上班,晚上再去叶宅。

    所以严格来,庄卓源从没有正面面对过叶朗月的那些亲戚,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

    而叶朗月,她会她通通的交给律师了,然后再跟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想一想,她的压力应该是很大的吧,她的轻描淡写,他居然也就真的没当做一回事。

    这个事实,是他们分开以后,他才逐渐想明白的。

    也因为年龄的不断增长,接触的人逐渐增多,工作时遇到的各种复杂经历,让庄卓源基本上可以猜测到叶朗月曾经的遭遇——起来,他还真的是个失败的男朋友。

    十几年的时间,庄卓源照常工作,照常生活,照常升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单独一人时,午夜梦回时,他会想起叶朗月,很想很想。

    思念她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改不掉,忘不了。

    庄卓源有想过追回她,经常这样想,可是这样会不会再一次变成她的压力?

    他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爱一个人更不是。

    ——

    庄卓源正在训练,飞虎队的训练通常是集体训练,有很多种方式和方法,通常是模拟实际来训练。今天的训练是没有地形图,队内队员会扮作匪徒和人质,但都是便服,都不开口。

    这个时候就需要更多的经验以及观察力,确认哪个是贼,哪个是民,否则真的死伤了平民,那就绝对不是事——曾经就有过这种案例,好在展瀚韬辨认了出来。

    本来庄卓源作为狙击手,应该跟同队的俞学礼在一起的,不过俞学礼今天不在。

    他好像也没请假,早上报到时没有他,展瀚韬还特地问了跟俞学礼关系好的邱骏轩。

    邱骏轩也不清楚,了电话也不通。

    这两个都是新加入飞虎队不久的新丁,俞学礼冲动嚣张,邱骏轩迟疑自卑,正好是两个极端。凡是能通过层层选拔加入飞虎队,都是警队的精英,能力是绝对够,有问题的是个性。

    不会合作的团队都不是好团队,更何况,飞虎队是要把背后完全交给队友的,首先要信任自己,其次要信任队友。每次行动,这俩人半点默契都没有,都需要好好的训练。

    “阿源,你先暂停训练,让妈替你。”庄卓源的耳机里传来了展瀚韬的声音。

    庄卓源有些疑惑,训练进行到一半,里面正在搜索,关键时刻,展瀚韬突然叫停?

    不过纪律部队最重要的是听从命令,所以他一秒都没到,直接把装备交给过来了的队友。

    从训练场地退出来,走到指挥室,庄卓源敲门,开门后见到了一脸严肃的展瀚韬。

    以及展瀚韬身边一身西装工作服的人,他认识,是姐姐庄卓嬅的下属,好像叫阿Ben。

    庄卓嬅是O记的高级督察,O记,全名为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主要负责的是调查及击极为复杂的有组织罪案、集团式犯罪活动和严重的三合会罪行。

    “展Sir?”公是公,私是私,工作时展瀚韬是上司,当然不可能再称呼阿韬。

    庄卓源有所猜测,突然叫停训练,现在又有O记的人在:“不是我姐出什么事了吧?”

    展瀚韬和阿Ben方永斌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凝重。

    方永斌脸上没什么表情,跟庄卓嬅工作时很像:“不是Madam。”

    听到他这样,庄卓源松了好大一口气,随即又仔细听下去。

    “Madam今天回家时听到了一个电话,有人绑架了一个女孩子,要求你交赎金。”

    没等庄卓源问为什么会是他交赎金时,方永斌就开口讲了一句让他心脏骤停的话。

    “他们声称这个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在律师行做律师……”

    庄卓源睁着眼睛目视前方,看着方永斌的嘴一开一合,听得清楚明白每一个字。

    “那女孩子的名字叫做叶朗月。”

    他感觉自己要疯癫。

    ——

    叶朗月不得不给绑匪报了庄卓源家里的电话,她只记得这个,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有没有换。手机号码她没有,上次在酒吧分别后她没留,现在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留一下的。

    哪怕是前男友的手机号。

    不过她没有想到接电话的是庄卓源的姐姐,这样也好,反正两姐弟都是警察。上次在酒吧的时候她们还见过一面,庄卓嬅这位姐姐一看就是很靠谱的样子。

    看绑匪过电话的反应就知道了,想必她应对得很好。

    事情发展到现在,无论是叶朗月自己,又或者是俞世堂这位十大首富之一,他们都看到了绑匪的样貌,也都跟他们过话。——这些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

    钱很重要,命也很重要,报了警,大家就都不用烦了。

    大约又过了两三个时,绑匪又了电话,听绑匪的回答,这一次,应该是庄卓源接的。

    黄昏时分,又破又旧的唐楼里,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到的住家,叶朗月跟俞世堂一起被绑在一个房间,窗户上的百叶窗紧闭,只能透过的缝隙,看到昏黄的日光。

    直到大约是头目的绑匪让叶朗月接电话,她才从一扫而过的手机上看到了时间。

    “阿源。”

    “Diana,你没事吧?”

    “我没事,”叶朗月轻瞥了一眼绑匪,扮作慌慌张张的模样:“阿源你救我,我的钱都在我们的保险柜里。在银行,第五排第四行左数第三个的保险柜,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纪念日,还有保险柜的身份证明,在我书架的柜子里啊……阿源……”

    没等她继续下去,绑匪夺过电话,了一句“不想给她收尸就尽快准备好赎金一千万,明天我会给你们再电话”,极为迅速的完,他就按掉了手机。

    前前后后,他们通话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旁边还有另一个劫匪在掐着点。

    这就很奇怪了,他们堂而皇之的不带面罩,却又还算很心。

    挂完电话之后,绑匪又出去了。

    叶朗月早就注意到,他们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俞世堂一眼,明明比起她的一千万这种菜,旁边这个老爷子的一亿才是正餐,但是居然没有人确认他是否活着。

    俞学礼不仅是个警察,还是个飞虎队,他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万一绑匪先把俞世堂杀了,他们家这一亿可就送给杀父仇人了。

    到底在搞什么?警方到底知不知道俞世堂也被绑架了?

    还有为什么他们会知道俞世堂在那个山顶,看那个架势,明明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俞学恩呢?她到底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要知道,如果不是叶朗月早到了,在山顶被绑架的就只剩下俞世堂本人了。

    叶朗月的目光看向被绑在椅子上,整个人像粽子一样,手脚,嘴巴都不得自由的俞世堂……希望阿源能够听懂她的暗示,警方能够及时赶到。

    当然,如果没猜到,那就大家抱着一起死吧。

    她不洗黑钱,又没有非法交易,更不是什么集团主席,大钱基本上都买了房子,钱都在银行,非本人不能取,庄卓源又不是她老公,就算老公也没资格取钱。

    东拼西凑顶多上百万,哪来的一千万现金?

    讲真,叶朗月当时挺想她没那么多钱的,可惜绑匪一张口就是跟俞家要一亿,数少了她这条命就没了。叶朗月也没想过让师父帮她,如果她借,有把握能借到,但之后呢?

    让她师父几十岁的人了面对歹徒?

    可如果把这件事捅给她师父,那后面牵扯的就是一串人了。

    政府能不能帮她出这一千万现金,就听天由命了。

    这些可是亡命之徒。

    至于庄卓源……

    把他本人卖了也没这么多钱。

    对别人来。

    在生命面临重大威胁的关头,叶朗月再一次发现,自己真的很自私。

    她居然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前男友的生命安全。

    她只想见到他。在她死之前,再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