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爱中无智者
又是一年石榴花最繁秾的时节,成则昭回国——她十分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时间。
这天,成则衷正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看视频,成则昭笑眯眯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准备惊他一惊。还有两臂距离的时候,成则衷就头也不回地慢悠悠道:“姐,你都多大了。”
成则昭嘻嘻一笑过去一屁股在扶手上坐下,翘着长腿一手撑在弟弟身后的靠背上:“看什么呢?唱歌这声音熟啊。”着向屏幕凑近了些,笑了:“哟,这不冶子么……来来,从头放。”
成则衷将视频重新播放,音量放大。
明显看得出这是在一个酒吧里,拍摄者应该就是拿手机拍的,画面取得不怎样,手也算不得很稳。
戎冶站在麦克风前,姿态放松而舒展,笑着,先是合着乐队的伴奏吹了一段口哨。
成则昭弯了弯嘴角:“噢,老歌。”
旋即,戎冶一手搭在麦上,开始唱一首经典的情歌,朝这边望了过来——但显然不是在看拍摄者。
“You know I ’t smile without you
I ’t smile without you
I ’t ugh and I ’t sing
I’m finding it hard to do anything
You see I feel sad when you’re sad
I feel gd when yd
If you only knew what I’m going through
I just ’t smile without you
You came along just like a song
And brightened my day
Who would believe that you’re of a dream
Now it all seems light years away ”
成则昭看得出来,戎冶的眼神几乎是饱含深情的——对此她感到相当不可思议。她虽然知道大约一年前戎冶就同这位目前为止唯一承认的女友开始交往,但尚未见过那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戎冶究竟用情几许——现在看来,珍爱之情可见一斑。
戎冶笑意更浓,深长的酒窝也更明显了,视线微微移动,故意抛了个千娇百媚的眼风。
拍摄者突然将镜头转向了旁边,成则昭先看到自家弟弟,目光深沉一脸若有所思,挨着他还坐着一个女孩子。然后视频里出现了拍摄者调侃的声音:“嫂子,冶哥唱得怎么样啊?”
那个女孩侧脸就长得十分好看,转过脸来更是惊艳——她闻言微微探出身子,朝镜头这边看了一眼,笑了笑,露出了甜甜的梨涡,并未话,继而看了一眼成则衷,见他丝毫未受影响,没动也没话,才又将视线投向戎冶。她颈间戴着一条银色的链子,坠子不,像是圆的,晃了一下折射出微光。
镜头又转回去——
成则昭眼尖,看到那枚坠子,不由挑眉,心道,戎冶居然连这个都送给她了。
“……
I’m finding it hard to do anything
You see I feel sad when you’re sad
I feel gd when yd
If you only knew what I’m going through
I just ’t smile
Some people say happiakes
So very long to find
But I’m finding it hard
Leaving your love behind me, so you see
I ’t smile without you
I ’t smile without you
I ’t ugh and I ’t sing
I’m finding it hard to do anything
You see I feel gd when yd
I feel sad when you’re sad
If you only knew what I’m going through
I just ’t smile without you ……"
戎冶唱完后下面尽是掌声和叫好声,他露出爽朗笑容转身与乐队的人分别碰拳击掌,了几句话才又跑下来,真正的主唱重新站到麦前,唱起了一首新曲子。
镜头愈发不稳,追逐着戎冶的身影。
戎冶笑哈哈地过来,才靠近就道:“靖灼,你男人表现得不赖吧!哎阿衷你全程那是什么表情,忒击我自信心了!”
镜头晃了晃,拉近。
戎冶露出点儿不耐的样子,伸手在镜头前挡了挡:“老谢,怎么还在拍?掐了掐了。”
拍摄者哈哈一笑,视频随之结束了。
成则昭笑得狡黠,撞了撞弟弟的肩膀问道:“瞅你那表情,想什么呢?”
成则衷垂着眼淡淡道:“没什么。”
成则昭伸出手臂松松地环住弟弟的脖子,将头靠在成则衷头顶,故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弟弟大了,有好多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啊。”
成则衷在喉咙里笑了几声道:“姐你够了啊,我起鸡皮疙瘩了。”
成则昭恢复正常,推他头一把,笑骂道:“臭子,来,陪我下水练几圈,快去换衣服。”起身走开了。
还不能让你知道……有些事,连我自己,现在都还不能确定。
成则衷眸中,神采讳莫如深。
……
成则昭有一个多年的秘密——一段不为他人所知的感情。
她从未告诉过弟弟或是父亲,就连关系亲密的朋友们也无人知晓。
为这一段感情她耗费了极大心力,可成则昭自己清楚迟早要断,她绝不会去伤害父亲。对方也知成则昭何意,即便成则昭为了让她放弃,甚至断断续续有交往男友,她一直以来居然只是持默许态度,宽容无比,就是不接受分手。谁能想到性格看似柔软的女孩子能如此倔强?
异国恋也维系艰难,可再怎么不愉快两人也没真正散过——对方从未愿意放弃,虽然成则昭是因各方面原因忍痛提了数次分手的那一方,但事实上她所倾注的感情也必然使她心如刀割,于是情难斩断,羁绊愈来愈深。
身边的人都以为她们只是多年朋友,而且还算不得是最最亲密的那种——毕竟,她们在外人面前掩饰得相当好。
连每次约会都保密得滴水不漏,就算被他人撞见,也与寻常闺蜜相聚看来无异。
有时候成则昭也不免想,像戎冶和弟弟那样关系好到常遭调侃也坦然面对的,反而没有人会真的相信他们有什么超越兄弟情谊的情愫,是否自己这般遮遮掩掩装作若无其事……才会适得其反。
几个时前她才看到戎冶的社交网站上更新了一张照片——Illusion乐队的演唱会现场,拍摄的角度远高于人群平均海拔——她猜大概这是女友的视角。
没想到衷也会去这种人挤人的地方,也没想到,戎冶的女友竟有这待遇……她忍不住弯了嘴角。
……
Ilusion是戎冶和桂靖灼都喜欢了多年的一支乐队,近期正在全球巡演,此站正巧到了X市。戎冶早早就搞来了票,兴冲冲给了成则衷一张,没想到成则衷却道反感这种场合,并不想去。
戎冶无奈,桂靖灼也劝了,但成则衷还是没拿那张票。于是演唱会当天只有戎冶和桂靖灼去了,成则衷则独自去了壁球。
成则衷戴着一顶帽檐低压的鸭舌帽从壁球馆出来,信步走着去地铁站,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车牌。
黑色的路虎虽然不少,但加上这个车牌,确实没有看错。
正是成则昭的座驾——不过由于车窗玻璃涂层的缘故,并不能看见车内的情形。
……
乔雅是要去见个朋友,于是成则昭将她送到了约定地点附近。
临下车分别,两人正沉浸于一个缠绵的亲吻之中,却倏地听到有人敲响了车窗。
成则昭猛地回过头,手仍扶在女友的颈窝,眼神已经锋锐如刀地扎了过去——
然后她瞬间瞪大了眼,浑身一僵。
衷……
她不由收回了手,调整了坐姿看着车外的弟弟。她的心在刚才那一刻几乎跳停!虽然车窗经过处理,从外面几乎看不见里面,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可以隐约看到一点的。
衷刚才,究竟看到了多少?……
男孩子无甚表情地站在那里,只抬手简单地做了个“把车窗放下来”的手势。
成则昭平复了一下心情,依言照做。
“姐,回不回家?让我搭个顺风车。”成则衷的语气听来与平常无异,他完扫了一眼副座上的人,道,“你好。”
乔雅还是显得比较镇定的,微笑着道:“你好,又见面了,不过我正要下车,下回见了。”着开车门,不慌不忙地下去了,同成则昭最后了一句“谢了。”便走了。
成则衷绕到另一边,利落地坐进车子里。
——他从来不喜欢座椅上留有别人的体温,却坐了这个位置,看来是有话要了。
成则昭还是拿不准,只能试探着先开话题:“衷,没和戎冶一起去看演唱会?”
成则衷“嗯”了一声,直截了当地:“太挤,不想去。”
成则昭只得接了一个“噢”字,接着就是可怕的沉默。
“爸爸知道了不会高兴。”终于,成则衷开口道。
他果然还是看见了。成则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爸爸不会知道……”成则昭干涩地笑了笑,“我以后会结婚生子。甚至,要是爸爸希望我嫁给谁,我也可以按他的意愿去做。这世上我最不忍伤的就是你和爸爸的心。我和她早该断……我试过很多方法,总归心不够狠……情不够薄。”
成则衷眼神沉凝,过了几秒才开口道:“这样也好。因为我也许不会结婚生子。”
成则昭惊异地看着弟弟。
“我在意的人和东西不多,姐。可只要是我在意的……我希望能够一直留在我身边。我痛恨失去,更不喜欢有任何外人介入……”他这番话时语意冰冷偏执,表情也阴悒沉郁,瘆人得紧,成则昭却听得揪心,成则衷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道,“你们属于我。”
她从他眼里看到深匿的危机感……从前她在他眼里见过许多种情绪,只是忧虑并不在其中。她深知弟弟年幼时承受了近乎毁灭性的被抛弃感,故而虽然态度总是看似冷漠凉薄,但实际对所执着的人、事、物都有着绝对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成则昭更清楚,他真正所在意的是哪几个人——可就目前看来,大约唯有父亲是令他全然放心的。
她丝毫不觉得眼前出这番话的弟弟扭曲或可怕,相反地,悲伤如遮天大浪朝她覆压而下——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流出泪来。哪怕她仅余一分温柔,她也希望能将之给予成则衷。
她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成则衷,低声坚定地承诺道:“姐姐永永远远不会抛下你……不会留你孤独一人。”
成则衷点头道:“好,我信。”成则昭这才露出笑靥,松开了他。
然而成则衷抓住了她的右手,微垂的眼帘抬起,直直望入她眼里,了一句令她措手不及的话。
“我不想把戎冶让给任何人,”他目光沉静,字字清晰,“他最重要的人只能是我。”
成则昭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姐,你问过我听他唱歌时在想什么,”成则衷倏地笑了,明晃晃的自嘲之意,“我当时想,原来我并非自己以为的那样慷慨,有道选择题我错了许久却不自知……多亏靖灼。”
她如何不懂话中意思,却因这冲击过大,一时张口无言。
成则衷摇摇头,又:“姐,我从来不是爸的安慰。如果我俩之中终归有人要让他伤心,那么也不该是你……我会替你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