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你们你们要在这附近找一个客栈休息，既然我们都是同道中人，不如一道去吧，也好有个照应。”段流水提议道。

    萧行叶沉自然是没有意见。

    三人没有多久，就看见一家客栈，门口挂着的红绡纱灯笼已经有些破旧，风烛残年一般挂在檐下摇摇晃晃，暖黄色的亮光从客栈的大堂里露出来，在初春的夜里多少显得有些温暖。

    走近了，还可以听到大堂里觥筹交错的声音，许多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高声交谈着。

    萧行对这些已经是司空见惯，唐盟的兄弟便是这样，但是段流水与叶沉俱是第一次离家，此前从未见过这样豪迈的江湖客，连同他们桌上的酒肉，在两人眼里也都带上了不一般的意义。

    萧行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要不要去试试？”

    “试什么？”段流水好奇问道。

    萧行不答，而是径自上前去，与桌上一位大汉道：“我看诸位这桌上好酒好肉俱有，却还少了一味。”

    那大汉见是个锦衣少年郎，心下好奇的时候也将他的话听进了耳里，问道：“兄弟何出此言？”

    萧行笑着唤二上了一碟花生米，道：“酒肉太腻，不如吃点花生解味。我还有两个兄弟，不知可否让他们也上前来与诸位同席？”

    那大汉抚掌而笑：“有何不可？不过你这兄弟倒是有些奇怪，我们兄弟几个，见过的人无一不长了张丧尽天良的脸，出门在外有人见着我们也确实是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你还赶着上前来？”

    这时见着萧行招而过来的段流水闻言，才开始细细打量面前这大汉的形容，只见他身前挂着一串颗颗皆有大拇指般大的褐色珠链，也许是因为常年走南闯北，身上有一股普通人没有的气势，和军爷类似，胡子拉碴，眼冒精光，一看便不是个好相与的。在他身边，还有两人，一人身影瘦，尖嘴猴腮，一人倒是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是那种扔在人海里就找不着了的人物。

    他刚一打量完，就听见萧行道：“相由心生，我以心观各位，自然是觉得各位和蔼可亲，旁人以眼观各位，觉得各位穷凶极恶也是自然之事。”

    “兄弟倒是会，来来来，喝酒喝酒！”那大汉不再纠结这事，只端起酒碗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江湖相逢，不必过问姓名，谈的拢便一块儿称兄道弟，别时不问去路。

    叶沉段流水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交情，不由得心神大震，随即也学萧行，举起酒碗饮尽。

    到了夜里，三人上得三楼安置，萧行便同叶沉道：“我记得，你虽然是医修，却同时修行刀道？”

    烈阳大陆上的医修，因为天赋限制，他们最多能到达蜕凡境，更高的境界却是到不了了。而只有极少数的，能够同时享有两种天赋。可正因为如此，他们的修行之路却比旁人走得更要艰难些。

    其实倘若是选择只修医道或者刀道都还好，以叶氏帝族的底蕴，哪怕是耗尽天才地宝，想必养出来一个大医或者大武者都不算亏。

    可惜叶沉自便追求双道同修，他刻苦，幸而天资也算卓越，再加上叶家的段，这才使得他在十八岁时终于到了蜕凡境修为。

    其实若是寻常人还好，可是放在叶沉身上，这样的速度却是有些不够看。医道便不用了，叶氏是医修大族，哪怕是个脑袋不开窍的，在叶家待了十五年，耳濡目染怎么着也要比外边苦修的医修要强上几分。

    令人扼腕的是他的刀道天赋。

    修兵器道的人，在十六岁开启灵脉之后，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甚至更久，便会迎来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转折——他们会见识到器魂。

    何谓器魂？

    是兵器的光，兵器的声，兵器的色，甚至兵器的影。

    见识过了器魂，若是能够从中悟道百分之一二，也对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叶沉是个天才。

    他在十七岁就参悟了器魂。

    可他却迟迟不能突破。

    萧行听闻他的刀魂是天罡刀，十二神刀中最霸道的刀。

    我有天罡刀，可修屠龙技。入得鬼域中，提刀斩阎王。

    叶沉眸光黯淡下来：“是。”

    “你觉得刀是什么？”他想了想，问道。

    叶沉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听见萧行这样问，静默许久，忽然答道：“侠之器。君子剑，侠客刀。刀是江湖秋水，是华山绝仞，是冲天之鹤，是跃龙之鲤。”

    萧行摇头：“不是。刀就是刀。因为你觉得它是侠之器，是你所的这一切，所以它才成了这一切。但它到你上的时候，只是一把刀。它所拥有的一切意义，是你赋予它的。我这样，你明白了吗？”

    叶沉忽然抬头，正想些什么，一口黑血却从他口中喷出，萧行见状，见面。连忙到他身后为他疏导灵力，一面又道：“别话，静心。”

    叶沉昏昏沉沉的，想点头，却也没有力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在一座森严的庙宇中，庙里金身佛陀对着他口吐真言：“刀就是刀。他到你上的时候，仅仅是一把普通的刀。是你赋予了它生命与意义！所以，你想它是什么，它就成了什么！”

    他又反问自己：“我想要的是什么？是一把刀？还是匡扶正义的武器？”

    他识海之中好像也忽然出现了一把刀，刀身坚硬漂亮，纹理分明，刃口锋利，是天下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

    然后出现了一个身着铠甲的壮士，他持大刀，一开始动作生疏，滞涩，到后面却越来越流畅，稳健，他演变的不是刀法招式，是刀，是刀本身！

    他与刀融为了一体！

    不，他就是刀！

    叶沉这一悟，就悟了两天两夜。

    可参透奥妙之后，他却不见疲累，反而精神越加奕奕。

    听到门外有声响，他抬眼去看，发现是端着饭菜的段流水，不禁好奇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