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放摇了摇头：“我是什么样子？”

    他不是在堵姬如月的话，而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么多年来，有不少人起过他，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零零总总也听了许多。

    他们他家世高贵，他天赋异禀，他是当今东域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甚至可能在整个烈阳大陆上也算排的上名号。

    可是他越听就越觉得迷惑。

    因为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好过，甚至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怀疑，他们的，真的是他吗？否则，为什么会这么陌生。

    姬如月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想了想，回答道：“天之骄子。”

    “在东域，所有人眼里，无论是皇族世家，还是宗门大派，你是公认的天之骄子。细细算来，我这半生，也称得上是一代天骄，可在你面前，仍然要逊色几分。我没有你的天资，也比不上你刻苦，生性贪玩了些。我一直心高气傲，可你，袁放，若我这半生以来服过谁，你是头一个。”

    袁放抬头看向空中孤月，目光悠远：“谢谢。”

    姬如月笑着将酒壶递给他：“所以，你怎么能被萧行比下去呢？我看重的人，怎么能不是第一？”

    “但我”

    “你不想争？”姬如月接下他的话，“也是，你从来都是这样，不争不抢，只是有人犯到你面前来，你才肯施舍一下自己的余光。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很好奇，你这样的人，我到底是怎么和你成为朋友的。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看，我们似乎都不是一样人。”

    “或许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成了朋友？如果太过相似，还是做对会比较有趣吧？”袁放将酒壶拎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把酒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还想再喝，却抖了抖酒壶发现已经没有了。

    他将酒壶递还给姬如月。

    姬如月把酒壶别在腰间，站起来，道：“酒喝完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你走吗？”

    袁放点头：“一起吧。”

    两人于是一道从屋檐上跃下去，往折桂楼走。

    今年伏迦学院的新生都住在折桂楼。

    不过尽管这样，但因为课业原因，以及大多数人要么独来独往，要么三五一群，都已经形成了自己固定的圈子，有的人可能就住在相邻的寝居，也还是没有见过。

    大抵修士的感情，本来就比寻常人更淡漠一些。证道才是他们毕生的追求，除了证道之外，没有谁认为自己也该将时间花费在无意义的人情往来上面。

    所以，如果不是特别相熟的人或者有其他的原因，伏迦学院里学生相处的日常，大概就是对面装作不相识。

    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尴尬局面——袁放与姬如月对上了正从折桂楼出来的萧行，三人俱是一愣。

    天才的人总是互相吸引的。尽管他们可能不承认，但事实摆在那里。袁放与姬如月，虽然不曾主动探听过萧行的近况，但也是注意着的。而萧行，亦是如此。

    原本倘若只是狭路相逢，错身离去也没什么。

    尴尬的是有一个人停下了脚步。

    同行的人与对面的人自然是也随着他的驻足而驻足。

    三人对面碰上，萧行又不知道应该什么，正准备错身走开的时候，却被姬如月叫住。

    “萧行，御魂境第一人？”

    对面相逢，姬如月就是那个率先停下脚步的人。

    他对萧行一直很好奇。

    从在九重龙楼的时候，他就在好奇这个人。

    该怎么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隐世家族的缘故，这么一个天才人物才在过去的十六年里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

    他觉得不可能。

    就算是隐世家族那又怎样？没有真正的与世隔绝，算什么隐世家族？这些古老的家族只是打着这么个名头。但多多少少还是掺和进了红尘俗事里的吧？

    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姬如月不相信他会一直籍籍无名。

    萧行脚步顿下，听见他的话，怔愣半晌，道：“不过是旁人谬赞，私以为这种虚名只是听听就可以，姬公子这是认真了？这样可不好。”

    姬如月笑了笑，道：“你没有认真，旁人却认了真。”

    “他们认真与我有什么干系？天色不早了，两位从外面回来这是打算休息了吧？那咱们，就此别过？”萧行罢，不再与他们多做纠缠，转身离去。

    姬如月却被他的态度激怒，正想些什么，起码也要把话清楚让他收一收这副目中无人的姿态，谁知袁放却拉住他：“你这又是何苦？”

    姬如月刚想回答是自己咽不下这口气，转眼却看见袁放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他这才想起来先前两人的谈话。

    他素来是这样，好像从来万事风过耳，一生只是梦游身的样子。

    对着这样的他，姬如月反倒有些不下去。

    “咱们快些回了吧，明天一早还有课。”袁放拉了拉他的衣袖。

    姬如月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好奇这么晚了萧行是要去哪里。

    “快点，对，往前走，好了，就这里吧，这里好像是没什么人来的样子。”

    听从敖廷的指挥，萧行停了下来。他环顾四周，心想这种地方恐怕只有鬼才会来。

    转念一想他又连忙呸了一声，这样岂不是把他自己也给拿进去了吗？

    他想了想，问道：“前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原本在床上坐着冥想，打算再过会儿就歇下，是敖廷将他叫了起来，又指引着他来到了这里。

    敖廷道：“今天下午我观你与那五人一战，才发现在此之前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我竟然没有发现你对雷电法则的掌控竟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既然已经是现任龙王，我这个退位的老家伙也该交给你点什么。这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而今天也终于有了答案。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累。”

    漆黑的叶里只有些微的风声从耳旁掠过，树叶声飒飒，期间偶尔夹杂着动物的啼叫声，萧行心里有些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