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卖进深山的苏半仙#1

A+A-

    苏绒睁开眼时, 不安的动了一下。

    “哐啷——”铁锁碰到了墙壁, 发出闷钝的声音。

    她发现自己是被锁着的。

    这个时刻,宿主已经因为一次出逃被捆了回来。手和脚腕上都有枷锁,屋子里潮湿而腐臭。

    她原本是在大城市中自由自在的女白领, 某天下班时边玩手机边走路, 根本没有注意到路边停着的面包车。

    那条路在桥边,虽位置开阔视野清晰, 但行人稀少又没有摄像头。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尖叫,便直接被拦腰抱进了车厢里,伴随着浸了麻醉剂的帕子直接闷过来,她当场便丧失了最后的一点意识。

    苏绒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身体。

    疲倦、萎靡, 带着所有体力都被透支了的感觉。

    她试图动一下, 调整个略微舒服一点的坐姿,开始从近处的窗口眺望外面的情况。

    “二狗子,这里是哪里?”

    “西北的大山深处。生产水平大约停留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

    没有电视机和手机, 信号都断断续续的。

    苏绒叹了口气, 瞥了眼手边满是污垢的水碗, 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重的木门传来吱呀一声,一个矮胖的男人心翼翼的探头进来, 看了她一眼。

    苏绒缓缓睁开眼, 任由系统自动标记他的身份。

    这个人是她丈夫的弟弟,叫做罗伟。

    “你过来。”苏绒的语气有些虚弱,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走。

    “你别想跑了!”罗伟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高声道:“你再跑!我们就再你!”

    “谁我要跑了……”苏绒懒洋洋道:“既然把我买回来当媳妇,总得让我洗个澡吧。”

    那矮胖子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了。

    她愣了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这里是西北,山里本来就缺水——洗澡都是相当奢侈的事情。

    没过多久,那个胖子又领了一个男人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婆。

    “媳妇,”那个瘦子愣愣地喊了一声:“你还跑不跑了?”

    苏绒略有些头疼的看了他们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如果强迫我给你生孩子,我就跑。”

    满脸沟壑纵横的老太太愣了下,倒是露出了一分喜色。

    这村子里买来的媳妇挺多,总有那么两个木头脑袋,至始至终都犟的不肯就范,最后被捆在屋子里三年,愣是给逼着生了两孩子。

    但是像这种娇气的城市姑娘,一开始就肯谈条件,就好办得多。

    她早就看透了这种丫头片子——一开始还嘴硬的很,但是时间一长就软了,眼瞅着跑不出去,索性安心过日子。

    磨她个大半年,什么条件都都可以当做放屁。

    “你真不跑了?”罗阳警惕道:“你别骗我。”

    “你听好了。”苏绒看着他,语气冷静:“如果你试图强丨奸我,我就直接寻死——你不可能一天到晚都看着我。”

    “我不会跑,反正也跑不出去。但只要你敢动我,那我活着死了都无所谓。”

    “行了行了。”罗老婆子示意两个儿子靠后站,语气和善道:“姑娘,这里不方便洗澡的,你饿不饿?”

    苏绒点了点头,任由她端了一碗面过来。

    “你把我的枷锁解了。”苏绒垂眸看了眼束缚着手的铁链子,皱眉道:“带着脚链总行了吧?”

    罗家兄弟嘀咕了两句,还是把绑住她双手的链子揭开,搀扶着她坐了起来。

    “二狗子,这面里有药么?”

    “没有。”

    苏绒低头闻了闻,开始安静地吃东西。

    系统里存着数不尽的和电视剧,她便边看边佯装发呆,哪怕能走动了都不出去。一个人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每天吃完面就发呆,困了就睡。

    罗家的人一天天观察着她,除了干农活之外偶尔进来看眼,还开始试图跟她话。

    苏绒倒也问什么就答什么。

    她自知自己一个月的收入可以抵上这家人一年的收成,但从来不试图用金钱诱惑他们。

    因为在这样偏远而又荒凉的地方,钱根本就买不到任何东西。所有的女人都会只想着嫁到山外去,男人们越来越难娶到媳妇。

    可以生育的女人才是最稀缺的资源。

    哪怕苏绒能直接搬一百万的现金到他们面前,都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她太明白这种人对城市的恐惧了——他们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也畏惧所有高端先进的东西,便如丛林里的野兽一样。

    罗阳性子不急,但看着这女人不声不响地成天窝在角落里,还是试探性的把她脚腕的链子续长了一些。

    苏绒直接吩咐系统屏蔽掉自己的嗅觉,方便她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臭味,继续每天看书看剧。

    不动如佛这个词,倒是相当的贴切。

    她是坐得住,罗家人可坐不住了。

    ——这姑娘,不会是之前被傻了吧?

    别是个傻子媳妇啊,万一将来生的孩子也是个傻子怎么办?

    “花啊,你要不出去走走?”罗老婆子听信了她胡诌的名字,叫的相当亲切:“在这村里到处转转,傍晚再回来?”

    苏绒示意二狗子把那本《伦敦塔》个书签,扭头看向她道:“出去转转?”

    罗老婆子点了点头,看起来倒真像个朴实又亲切的农妇。

    “我想洗澡。”苏绒看向她,又重复了一遍。

    “给你洗洗脸,擦擦身子也好。”罗老婆子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去吩咐罗伟劈柴烧水了。

    苏绒听着屋外一下下的劈柴声,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二狗子,既然你这里有网,我也有金手指,为什么不直接给市公安局报警,让他们来接我?”

    “再不济也可以给这宿主家里个电话,总之能留点讯息啊。”

    二狗子沉默了一刻,慢慢解释道:“如果这么做,案件会按照规定流程转到当地,由县公安局受理,再转交给乡镇派出所。”

    而当地人对这种事情心知肚明,谁会得罪自己老乡。

    苏绒还想争辩一句,自己也跟着反应过来了。

    给家人电话,哪怕他们带着一群人过来,都未必能把自己带回去。

    这全村的人为了互相照应,势必会扛着锄头镰刀过来阻拦,甚至叫上隔壁村的人。

    如果发展成大范围械斗,只会增加更多的悲剧。

    法律不一定能保护自己的家人,却有可能会轻易的伤害到他们。

    “水烧好啦,花,你起来走走吧。”罗老婆子站在门口,亲切的喊了一声。

    苏绒扶着墙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任由脚踝间的链子牵绊着自己,磕磕绊绊地往门口走去。

    “还带着这玩意干嘛,”罗阳虽然仍然怕她跑掉,但相较于之前,还是放心了许多,低头便把她的脚铐都摘了,示意她去隔壁屋里自己刷洗。

    一盆热水,既要洗头洗脸,还要用来擦遍全身。

    这肥皂是老牌子的搓衣皂,像是上个世纪生产的。

    苏绒见门关上,松了口气,飞快的擦洗了半个时,恨不得把脚指甲缝里的灰泥都洗干净。

    这一身的尘垢很快将清水染得如同泥浆,但人倒是终于精神了起来。

    等她换上老婆子准备的衣服,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罗家两兄弟都愣了一下。

    城里姑娘就是不一样啊。

    她原本就眉目精致,鼻子挺翘又眼眸明亮,哪怕穿着农家的花衣裳披散着头发,都比隔壁村嫁过来的几个姑娘好看的多。

    ——那些女人都要收天价的彩礼,动辄几十万的价钱,祖孙三代的全部家产都搭进去都未必够用。

    而买城里的女人,有时讲讲价钱,可能只要五六万。

    “好了。”苏绒心平气和地拿过石磨上的一篮子玉米,慢悠悠道:“我帮你们干活吧。”

    “你真好看啊。”罗阳痴痴的看着她,心里突然有点怜惜:“长得好白。”

    苏绒抬起头看向他,语气冷淡:“可是这衣服太丑了。”

    “丑!是丑!”罗伟一拍巴掌,看向哥哥道:“哥,过两天咱们去镇里赶集,给嫂子买点衣服啊!还有发夹什么的,嫂子肯定喜欢!”

    罗阳愣愣的点了点头,还傻站在那里看着她。

    一听到赶集,罗老婆子脸色都变得阴沉起来。

    这被卖进来的媳妇,有好几个都想借着去镇里跑掉。

    有的连孩子都五六岁了,还半夜藏在牛车的筐子里,差点就跑了出去。

    “我喜欢白色的。”苏绒倒完全没有跟着他出去的念头,低头剥着苞谷闷闷道:“我要洗澡的肥皂,还有洗头发该用的东西。”

    罗阳一看这女人肯跟他话,什么都肯应下来,心里全记着了。

    他们兄弟两在买媳妇之前,还是问了一圈村里的情况。

    这附近几个村子,这几年陆续买了接近十来个女人。四十多的老女人也有,童养媳也有。但是最后能当夫妻过日子的,只有那么三四个。

    其他的要么是寻死觅活,还有自残的,最后疯的疯伤的伤,跟牲畜一样纯粹当个生娃的工具。

    要么就一声不吭,死活都不跟男人话。

    “嘶……”苏绒忽然怔了下,呆呆的看着指尖冒出来的血。

    她没想到这苞谷还能把指头伤到。

    “不用你来,你歇着去。”罗阳一把把那篮子玉米捞下来,憨厚道:“我妈都了,你可以在村里到处转转。”

    “这衣服太丑了。我不出去。”苏绒扯了扯身上的老人衫,语气低沉。

    她并不算表现自己聪明的那一面,若是显得呆板而好满足,反而还能降低他们的警惕。

    罗家二兄弟外出赶集的那天,她跟着罗老太太去了趟田里,又跟着走了很长的山路,到处都看了一眼。

    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荒凉。

    山沟间只有长着尖刺的叶灌木,四处都是黄沙与高山,左右一瞥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一处处人家如同鼠洞般分散在山间,太阳毒辣的让人多晒一会儿都汗流浃背。

    罗老太太原本估摸着这媳妇是不是想找出去的路,眼睛时刻都盯在她的身上。

    可还没等她们两走完一半的山路,苏绒已经喘的不行,连腿都开始发抖起来。

    “坐车上吧,别走了。”罗老太太看她虚弱的扶着岩石喘气,指了指帮忙运谷子的骡车,倒也没有为难她。

    苏绒半晌不出来话,倒是老太太开了话匣子,跟她讲这里是谷场,那里是村长家。

    等罗家兄弟赶回来,洗发露和白长衫也带了回来。

    都是七八十年代的审美,但总比皱巴巴的老衣服好多了。

    他们对她相当客气,还把之前的房子重新扫了一遍,铺了床软点的褥子,让她好好住下来。

    苏绒看着这家人憨厚老实的模样,忽然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个看起来都慈眉善目的,却不知道帮了多少亲戚教训买来的女人。

    他们村中的人便都是人,城外来的就是牲口吗?

    “这里有学校吗?”苏绒见他们没有听清楚,比划道:“学?”

    “没有学,只有乡里有,”罗伟用手背抹了把嘴,大大咧咧道:“娃娃们都是十岁能自己走远路了,再去乡里学读书,上一年级。”

    苏绒愣了下,意识到这附近交通太过艰难,村庄里孩又只有十几个,不可能单独再建一个学。

    她叹了口气,看向罗阳道:“你们也知道,我不会干农活,力气也。”

    “嫂子你先把身体养起来,别的都好的。”罗伟忙不迭道:“我们来谷子就行了。”

    “我是,”苏绒试探道:“要不,我来给孩子们上上课?”

    罗阳放下了筷子,欲言又止地看向了他妈。

    “先不急这个,”罗老婆子挥手道:“吃饭。”

    在二狗子的补充中,苏绒才了解到,这村子之中,不是没有人试过这个法子。

    有个拐进来的女大学生,一开始也乖顺踏实,好好的给娃娃们上着课。语文数学都教,还给他们唱歌画画。后来等大家都熟了一周,她开始给大一点的孩子普法讲道理,听的娃娃们都开始哭,一个个心疼这个老师,有的孩还私下收了她的贿赂,去镇上给她的家人电话,直接带了一大帮的人来村子里闹。

    派出所的人都被惊动了,过来和稀泥的帮忙镇场子,然而一点用都没有。

    要不是隔壁村的两拨男人都扛着刀过来了,这女大学生可就真的被接出去了。

    这件事后来成了这个村子不能再提的秘密,这些老婆子们便额外警惕这些女人和孩子的接触。

    苏绒摸着下巴想了想,索性每天在门口搬个马扎剥豆子,不再跟他们讨论这个念头。

    村子里原本就娱乐活动颇少,往来串门都成了乐子。

    苏绒天天坐在门口哼歌剥豆,没过两个星期便被大部分人看了个眼熟。

    最开始她被议论的,是这样安静又不闹腾的性子。

    城里女人的刚烈倔强,是这村中人每年都反复见识过的。

    像她这样逃了一次就消停了的,当真是极少数。

    罗家兄弟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得,更加对她好起来。

    漂亮的衣服越买越多,甚至从镇上买几罐水回来给她洗澡。

    “这罗家媳妇,听身上总有一股香味啊。”

    “可不是了么,看看多白净漂亮啊,咱们这种都没法比。”

    “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我上次看见罗阳送她那个发夹,还有宝石哩,听可贵了!”

    孩儿们本来就闲着没事,听一帮大婶们闲扯,倒是都听了个新鲜。

    他们悄悄地凑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靠着门框看书的苏绒,都躲在石头后面嘀嘀咕咕的。

    苏绒倒是早就注意到了这帮孩子,笑着招了招手。

    胆子大的凑上前去,跟她了几句话,还得了块大白兔奶糖。

    其他孩一看有糖吃,也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个个都想跟她话。

    ——毕竟孩儿们都记吃不记啊。

    等天一黑各自回家,大人们就慌了。

    张家铁柱直接拎着大娃,对准屁股狠狠揍了几下,吼道:“不是叫你不要跟这种女人话吗!她教你什么了!”

    “她,她咱们家的豌豆苗长得不好,不是缺水的问题”大娃被的都眼眶发红,老老实实的原话复述道:“而且有办法可以种好的。”

    “净他娘的扯屁!”铁柱猛地一扇他的屁股,恼火道:“个城里来的丫头片子懂个屁的种庄稼!”

    “她这都是书里讲过的,”大娃委屈的蹬了下腿,试图下来:“她上次看我们的豌豆苗暗绿里带红,叶片上还有褐斑,不是水少了烧得慌,是缺磷和钾。”

    “什么玩意儿?”铁柱愣了下,还是把他放了下来,想问个清楚:“什么甲?”

    “她这个东西镇里有卖的,而且很便宜,”大娃揉了揉屁股声道:“我还没问完,胡家那胖子就跟她撒娇去了。”

    张嫂原本在旁边默不作声,这时候倒是一巴掌拍了下来:“你个糟心孩子!这都不问个清楚!”

    “难道城里人还懂这个?”铁柱也开始琢磨起来。他之前看着这叶子被晒得发红,这几天都浇了三趟水了,确实没用。

    “我还听见她跟郭家的那个歪嘴巴了,”大娃一看大人们感兴趣,忙不迭献宝道:“她教他怎么养鸡不啄壳!”

    “母鸡啄不啄蛋,那是鸡吃错东西变傻了,”铁柱不屑一顾道:“城里人难道能跟鸡话不成?”

    “不是的,她鸡把蛋弄破,是因为缺钙,”大娃相当认真的反驳道:“把吃剩的鱼骨头磨成粉,拌进谷子里就好了。”

    “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张嫂啐了一声,冷冷道:“这女人长得妖里妖气就算了,还净整些妖东西!”

    “家里那头母牛,不是最近都不动弹?拿鞭子抽都不肯动的么?”铁柱反倒精神起来,看向媳妇道:“咱们明天把她请来看看?”

    张铁柱上门的时候,罗老婆子刚好在编草篓,见是邻居来了,忙不迭起身道:“两兄弟去谷场了,什么事儿啊?”

    “嗨,不是他们,我想找你家媳妇帮忙看看毛病。”张铁柱搓了搓手,语气倒也诚恳。

    他出门前去了趟郭家,结果发现他们家的鸡真的不瞎啄蛋壳了。

    “找花?苏花她懂个啥?”罗老婆子纳闷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铁柱费了半天口舌,才让罗老婆子放苏绒过去,还保证了半天。

    苏绒倒是在里屋一早就听见他们话,慢条斯理地等着老婆子进屋请自己出门。

    她跟着张铁柱去了牛棚,低头量了几个地方,捂着鼻子看向铁柱道:“它这是怀孕了。”

    “怀了?我们没给它配过种啊,”铁柱愣愣道:“它才多大啊——等等它多大来着?”

    张嫂在身后‘呀’了一声,突然脸上一臊,拽过他声道:“怕真的有了,上次犁田的时候……”

    苏绒等他们两口子嘀咕完,和和气气道:“已经怀了大概一个月左右,草料里也得多加一点了。”

    “你是大夫?”铁柱狐疑的看着她,突然想起大娃之前提过的东西:“那个什么甲,是什么东西?”

    “磷和钾,你去镇里买来,我教你怎么拌好了洒田里去,”苏绒慢悠悠道:“不用特意去买化肥,这两样就泡泡水倒田里去就好了。”

    铁柱的事儿一传出去,来找苏绒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只是家里牲口生病的,后来孩儿生病也开始找她。

    结果这婆娘不仅能治病,还会看风水生辰,连八字都能合。

    也不知是谁先传出消息,接着连附近两座山的人都知道了。

    这罗家的媳妇,怕是个半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