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外面不远处有条河, 叫南河，有座桥, 叫南桥，连着对面的商业区。

    楚恬就是在那边帮邢忆深给他的女朋友挑礼物，这会邢忆深已经回学校了, 楚恬一个人顺着台阶往下走，顺着河边溜达。

    霍峰很快到了, 之前又过一次电话确认了具体位置，所以他直奔河边过来。

    楚恬本来坐在大石头上, 捡起石子往河里扔，见他过来就站起来迎了他几步, 忽然觉得他脸色好像不好。

    “你怎么了？不是好在食堂见么。”

    霍峰控制了一下, 没嚷：“刚才在干嘛？”

    楚恬不太明白，还是老实回答：“去商业街买东西来着。”

    “跟谁。”

    “邢忆深啊，他让我陪他……”

    霍峰断她：“我找你, 你有事，就是跟他在一起？”

    楚恬觉得他有点误会：“不是，我跟他早就约好的。”

    “你喜欢他？”

    “……”

    扯到哪里去了。

    楚恬皱眉, “你什么呢。”

    霍峰：“那就是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跟人逛街？陪人买东西？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不懂得拒绝是吗？”他语气很不好, 好像非常生气。

    简直莫名其妙。

    楚恬也怒了：“我跟谁逛街买东西,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跑来质问我。”

    霍峰不话，眼睛都气红了。

    楚恬比他矮大半个头，仰着脑袋瞪他：“还有, 谁是乱七八糟的人？邢忆深跟我一个班，是我班长，你是谁啊？不过是一个广播站的，哪天广播站解散了咱俩就再没交集！乱七八糟的那个人是你才对吧！”

    她气大了，这话有点过分，霍峰先是一愣，紧接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声音有点不稳：“你真的？”

    楚恬的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撇开头不看他。

    过了好一会，霍峰忽然自嘲般笑了一下：“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角色，可有可无是吧。”

    停了一会，他：“那行，以后我不扰你了，广播站我也不去了，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我以后不会在你眼前晃了。”

    倒退着走了两步，霍峰转身，开始几步走的还挺正常，后来越来越快，快到桥边台阶的时候，他突然弯腰脱掉自己一只鞋，狠狠朝河里砸进去。

    一米七一米八走了两步，可能觉得不舒服，索性将另一只鞋也脱下来，一脚踢进河里。

    就这么光着脚跑了。

    楚恬早就被气哭，站在那里老半天都没动，最后还是郑格格给她电话，她才抹了把眼泪慢慢走回寝室。

    这架吵得挺狠，俩人气性都大，各自在寝室折腾。

    霍峰摔东西，楚恬坐床上哭。

    女寝这边谁也问不出来到底发生了啥，但男寝是知道的，猜都不用猜，气冲冲出去，更生气的回来，连鞋都没了，铁定是吵架了。

    郑图把霍峰电话递给他：“你一大老爷们，跟人姑娘吵什么架，这还没追上呢，你就这样，人还能跟你了么，赶紧个电话道歉。”

    霍峰看也不看，抢过电话狠狠往地上一摔，屏幕顿时碎成渣。

    谁都不敢话了。

    就这么僵持了快一个星期，霍峰真就没再找她，所有大课一律不上，课间也不得得嗖嗖跑人家教室外头往里看了，也不买水买早餐了，广播站那边跟站长了个电话，直接退出了。

    别人看着好像真的翻片儿了。

    只有郑图知道，他心里憋屈的很，想她想的快疯了，在外面都正常，一回寝室脸立马拉下来，跟世界末日一样，吃饭也食不知味的，跟楚恬同款的那件队服，天天睡觉穿着。

    哎，这是图个啥。

    楚恬那头也不好过，郑格格问出了事情的始末，还埋怨她：“这还不简单，他就是吃醋了嘛，邢忆深条件也挺好的，他有危机感啊，怕你被人抢走，你还跟他顶着来。”

    “可邢忆深人家有女朋友。”

    郑格格：“那霍峰知道吗？你跟他了吗？”

    楚恬低头：“他都没给我机会。”

    郑格格唉声叹气：“多难得一个人，对你那么好……你有没有你俩这样的，还没在一起呢就吵了一架。”

    本来楚恬还能听进去几句，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谁要跟他在一起了！”

    郑格格切了一声：“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不喜欢他，你能气成这样？其他人跟你有个毛关系啊。”

    楚恬死不承认，一个人爬床上把被子一蒙，什么都不听了。

    以前每晚霍峰都会给她发条晚安短信的，现在没有了，莫名有点空落落的，隔一会就去检查一下手机，折腾到很晚才睡着。

    要不怎么拿下一个女人首先要拿下她的闺蜜呢，霍峰那次送郑格格回家，真是赚大了。

    郑格格总觉得俩人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儿，于是跟同在轮滑社团的郑图三个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搞了一个轮滑社的聚餐，可以带同学的那种。

    郑图十分配合，好歹跟沈夺两个人把霍峰给弄去了。

    约在一家火锅店，除了郑格格和楚恬，郑图那边寝室四个人，还有几个轮滑社的成员，一共十来个人，围在一张大桌子上。

    郑格格和楚恬来的最晚，俩人进门的时候霍峰没在包房，去卫生间了，等坐稳了，霍峰才回来，发现楚恬竟然坐在身边一直空着的那个位子上。

    他在门口停了一会，没立刻走过去，楚恬看见他，第一时间瞪了郑格格一眼，下意识站起来想走，被郑格格按住：“给我点面子啊，都是我们社的，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霍峰最终还是过去坐下了。

    几乎一个星期没见面，也没联系，霍峰早就消气了，肠子基本上已经悔青了，仔细想了想，那天自己确实很混。

    凶她，吼她，还摔东西，把她一个人扔河边。

    他壮着胆，夹了片肉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可楚恬似乎不怎么买账，看都没看他一眼，还破天荒跟他们喝起酒来。

    霍峰皱眉，他记得楚恬不怎么会喝酒的，郑格格也有点懵逼，本来想给俩人制造个见面和好的机会，就算不在一起，也别弄的跟仇人一样，结果今天楚恬特别失控，很不对劲，一杯接一杯的喝，后来霍峰实在忍不了了，一把将她的酒杯夺下来：“干什么呢你，喝多少了，还喝！”

    楚恬推了他一把：“你管不着。”

    霍峰心里也难受，抢走杯子，手在桌下悄悄握住她手腕，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了句：“我喜欢你，我怎么管不着。”

    楚恬不动了，眼圈开始泛红。

    吃到最后，大家都有些嗨，要去唱歌，郑格格叫嚷着要一起去，楚恬有些晕晕乎乎的，真的是喝的太多了，霍峰搀起她：“你们去吧，我送她回寝。”

    正中几个人的下怀，郑格格装模作样的叫唤了一句：“安全把我妞送回去啊，别欺负她。”

    霍峰没理她，把楚恬的包单肩背着，把她弄了出去。

    到了寝室门口，楚恬死活不进去，头疼，要吹风。

    霍峰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穿上，帽子套好：“吹什么风，头疼不能吹风，听话。”

    楚恬像一滩烂泥一样攀在霍峰身上，脸红红的，眼睛眯起来，霍峰没办法，一弯腰把她背在背上，一直背到了球场。

    球场外圈全是石阶，霍峰擦出来一块地方让她坐下，自己还没坐稳，楚恬忽然伸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唇就在他脸颊那里贴着。

    霍峰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听到楚恬在哭，霍峰动了动手指，慢慢搭上她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上搂了搂，轻声：“还不喜欢我，凶你一下就哭成这样。”

    怀里的姑娘动了动，声音夹杂着一丝抽泣，软软的：“爸。”

    “好想你啊。”

    霍峰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她好像已经睡着了，却时不时的皱眉，眼角还挂着泪珠，特别难受的样子。

    怎么叫上爸爸了呢。

    她又叫了几声爸。

    霍峰下意识求助郑格格，给她了电话，郑格格听完，“她爸去世好多年了……我草，她前阵子快到她爸的忌日了，不会是今天吧！”

    霍峰挂了电话。

    有点儿心疼。

    不对，是特别心疼。

    他手臂收紧了些，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楚恬睡着的样子很乖，但是明显睡得不安稳，可能因为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喝的太多了，反正她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霍峰忍不住了，用拇指轻轻揉了揉她紧锁的眉头，试图把它抹平，然后慢慢低下头。

    亲了她的眼睛。

    —

    第二天上午没课，楚恬一直到快十点才醒过来，头很疼，脑子里嗡嗡的，郑格格递给她一杯水：“得瑟吧，喝那么多。”

    昨晚的事，楚恬一点都不记得，断片断的很彻底，她只记得吃饭的时候霍峰坐在她身边，后来好像还悄悄跟她了句什么话。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不记得了，怎么回寝室的都不知道。

    手机响，楚恬摸了半天才从脚底下翻到，是霍峰来的，她犹豫一下，接起来。

    霍峰早就买了新的电话，声音轻快：“醒了？”

    “嗯。”

    霍峰：“昨晚你过什么，还记得么。”

    楚恬：“什么？”

    霍峰：“昨晚我把你背回来的，我你看着挺瘦的，怎么那么沉啊，累死我了。”

    楚恬：“我什么了。”

    霍峰在那头笑得荡漾：“你对不起我，不该跟我吵架，还要赔我一双鞋。”

    楚恬：“……”

    “送给南河那双鞋，是我最喜欢的，贵着呢，我不管，你得赔。”

    “……”

    你自己扔的，怪我啊。

    下午的大课，几个系混着上，大阶梯教室已经坐了些提早来的同学，郑格格不想坐前面，于是楚恬陪着她跑到最后一排。

    正好她头还有点疼，这节课索性就放松些，反正期末是要划重点的，到时候多花点时间背题就好。

    还差几分钟上课，老师已经提前到了，在前面鼓捣投影仪，有热心的同学走过去帮她弄，同学们三五一堆，聊天的，吃东西的，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干什么的都有。

    楚恬留意了一下，没看见霍峰。

    又逃课。

    阶梯教室没有后门，只有讲台边一个大铁门，所以当大家全部坐好准备上课时，突然从门外进来的霍峰就有点显眼。

    老师刚开名册准备点名，听见声音偏头看了他一眼，推了下眼镜：“下次早一点，去坐下吧。”

    霍峰嗯了一声，沿着靠墙的过道往最后头走。

    楚恬感觉不妙。

    果然，郑格格接收到霍峰的信号，抱着书弯腰挪到了前面两排坐下，连个眼神都没给楚恬。

    叛徒。

    霍峰大喇喇在楚恬身边坐下，他来上课，连本书也不带，手机调了静音往桌上一扔。

    等老师点完名开始正式讲课，霍峰才侧过身靠在课桌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揣兜，盯着她看。

    “什么时候给我买鞋。”

    楚恬胡乱翻书，没看他：“神经病。”

    霍峰凑过来些，都要贴到她身上了：“你昨晚答应赔我一双鞋的，做人怎么能话不算话，我下节没课，一会下课就去。”

    “我们有课。”

    “那我去蹭你课。”

    楚恬终于看向他：“你没完了是吧？”

    霍峰开始絮叨：“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双鞋。”

    “全球限量的，我托人才买到。”

    “你要不惹我生气，我能把鞋都扔了吗？”

    楚恬伸出一根手指顶住他肩膀，把他往后推了推：“靠太近了，别人会误会的。”

    霍峰笑，眉毛直挑：“误会什么？”

    楚恬不话，霍峰又：“我气还没消呢，你放我鸽子跟邢忆深逛街，你就不怕别人误会？”

    楚恬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想了一会，低着头声：“我帮他给他女朋友挑生日礼物，别人能误会什么。”

    霍峰本来佝偻着身子压着课桌，听了这话瞬间坐直了：“你什么？”

    原来……邢忆深有女朋友啊。

    这他妈就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