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闲端着杯温水从厨房出来，伏盛已经趴在马桶边吐过两轮了。

    哗啦——

    他抖着指按下抽水键，撑着膝盖站起来，脸色苍白，额发湿透。

    周景闲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玻璃杯递给他：“干嘛喝这么多酒？”

    伏盛没话，接过水杯漱口，随搁在洗台上，自顾自地往外走。

    周景闲跟着出去，看见伏盛默不作声地坐到沙发上。

    他今天下午一声不响地从南市回来，周景闲来找他时，客厅地板上都是啤酒罐，酒气浓郁，低沉颓糜。

    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伏盛对着摆放在电视柜旁边的玻璃鱼缸发了会儿呆，低头找到沙发角落的一盒烟，摸出了根，点燃。

    被周景闲抢走。

    周景闲紧皱起眉：“刚喝完酒又抽烟，你那胃不想要了是不是？”

    “”

    伏盛顿了下，又想摸出第二根。

    周景闲把烟盒按住。

    伏盛抬眼看他，声音哑到像破旧的风箱：“你能先别管我吗。”

    他眼睛很红，也很空洞，好似没有魂的空壳。周景闲沉默地松开。

    伏盛把烟点上，低头抽了口。

    周景闲站在旁边看着，兜里突然响起。他拿出来扫了眼备注，走去敞着落地窗的阳台上接电话。

    伏盛往后仰靠在沙发上，背压住泛红的眼角，指间香烟静静燃烧。

    六块钱过来，想像往常一样蹭他脚踝，却被掉落的半截烟灰烫到。

    “喵”它叫了声。

    伏盛拿开，垂下眼帘和六块钱对视，而后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很疼吗？”

    他肘搭在腿上，拍掉六块钱耳朵边的烟灰，声，“对不起。”

    就好像水龙头关不住闸，或者堤坝泄了洪，负面情绪卷着浪冲来。

    女生的话不停在耳中播放。

    我也很累啊，我也很累。不知道很累，装开心很累，被你这样竭尽所有的爱着也很累

    六块钱顺势蹭他背，伏盛低着头，又轻声重复了遍：“对不起。”

    你的爱太沉重了，压的我喘不过气，让我觉得自己没用又自私

    “对不起。”

    为什么总拖累你，为什么总变成困住你的锁链

    “对不起。”

    我们，先不要联系了。

    心脏被涨潮的情绪浸的湿漉漉，伏盛喉咙发紧，忍不住哽咽了下，声音低而又低：“对不起。”

    有什么从眼眶里掉落，砸在地板上，洇出点深色痕迹。

    他，对不起。

    不知道是和猫，还是和某个人。

    周景闲接通电话，站在栏杆前，看向客厅里的伏盛，心情复杂。

    电话那边，容毅语速很快：“盛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伏盛状态不好，周景闲没跟容毅他们伏盛回来了，想让他休息下。闻言，问：“怎么了？”

    容毅声音沉下来：“东隅出事了。”

    赵信松喊赵云桑两遍，赵云桑终于从书里回过神：“嗯？”

    “顾跟你话呢，”赵信松瞪她一眼，“怎么这么没礼貌。”

    “哦。”赵云桑收回跑远的思绪，看向顾郝，“你什么？”

    顾郝本来也就随口聊个天，问她书学到哪里了，但现在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又把话咽下去。

    他摇头：“没什么。”

    “你眼睛怎么了？”赵信松也注意到，“红的跟兔子一样。”

    赵云桑抬揉了揉红肿的眼皮，若无其事道：“昨晚熬夜太久。”

    病房门被打开，庄姨拎着保温桶走进来。

    赵信松住院这段时间，饮食方面格外注意，都是庄姨按照陈树列出的食物清单，一样样做好再送来。

    和庄姨打过招呼，顾郝站起来想走，又被赵云桑喊住。

    “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顾郝，“正要去。”

    赵云桑把书放到茶几上，跟着他站起身，：“那我请你吧。”

    想不到她会主动请饭，顾郝有些意外，扭头看向赵信松。

    赵云桑道：“爸，我跟”

    “我又不聋，听见了。”她爸不耐地朝她挥挥，“去吧去吧。”

    赵信松不想看见这人成天拉着张丧气脸，活像自己欠了她钱一样。

    让她出去转转也好。

    赵云桑懒得走太远，等会儿回来很麻烦，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饭店。

    一路上都没人话。

    顾郝中途看了赵云桑好几眼，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他总觉得赵云桑好像变了，不爱笑了，话也少了，被抽了魂似的。

    店里没什么客人，两人随便找位置坐下，赵云桑让顾郝点菜。

    服务员拿着点好的菜单离开，赵云桑问顾郝：“你喝酒吗？”

    顾郝道：“不喝。”

    赵云桑自己要了两罐啤酒。顾郝看出她心情不好，伸拦了下。

    “菜还没有上来，空腹喝酒不太好，要不你等会儿再喝吧。”

    赵云桑避开他的，勾开啤酒罐的拉环，忽然问：“你喜欢我？”

    “”顾郝愣住。

    赵云桑接着问：“你喜欢我什么？”

    顾郝收回，没话。

    赵云桑也不再问，斜着啤酒罐喝了口，苦涩的酒味蔓延在味蕾上。

    “我不知道，”顾郝低声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特别，总能让别人开心。”

    赵云桑似乎认为这个理由挺无厘头，笑了下：“都是装的。”

    她低头看向酒罐上的字，指尖摩挲两下，继续，“我一点都不开心，我自私，自卑，自尊心强，还很幼稚，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

    她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顾郝莫名有些难受，默了几秒，道。

    “我没这样觉得。”

    赵云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你以后别喜欢我了，也别来找我了。”

    “”顾郝这才明白她请他吃饭的原因，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喜欢我的人都会很累。”赵云桑补充，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她拎着包起身，“你吃吧，我先走了。”

    而后离开饭店。

    直到女生纤瘦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七月夜色里，顾郝才垂下睫毛。

    他知道赵云桑不喜欢自己。

    他们在宛市的第一次见面，赵云桑就替他挡了褚萌递来的酒。

    可直到现在她也没记住，他是喝不了酒的。

    她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过。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