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对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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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上这辆马车呢?

    怀疑书吏和轿夫们有问题,所以看到乍然出现在面前的老仆就放下戒备了。

    “老周,你驾车去宫门外等我,进宫办了事再那子的事。”

    周正用力拍着老仆的后背,他坐在车前扬鞭催马不停。

    富力跑了这么远自始至终都没出事,能躲这么久可见他是个灵的。

    一时逃出去也没什么,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他入宫面见皇上之后便可替他伸冤,届时派人将他保护起来也不是难事。

    周正看看车前一动不动的老仆,雨太大了没听见?老仆是有些耳背。

    他用力地扳扯老仆的肩膀,凑近他耳朵大声喊道:

    “老周,先送我去宫门那里”

    老仆猛然转过头,斗笠下的胡须和嘴巴近看有些异样,老仆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还略微带着酒气。

    啊,周正惊呼一声,向后跌坐。

    “吵死了!”那人道。

    他伸臂前探,在周正后背一拍,尖细刺骨的凉意让周正身上一通痉挛,倒在车篷里。

    有奇怪的声音在耳朵边想起,仿佛是戏园子里能听到的檀板,还有嘈杂的人声,忽远忽近。

    有模糊的人声传来,“该醒了吧?”

    周正扭动了下身子,除了后颈略微有些酸痛,身上一切都好。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个封闭阴暗的地方,眼前不远处摆放着高高低低的烛台围成了一个圈。

    光亮映照的圆圈中心,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鬼?

    他们穿着夸张的戏服,面上却是狰狞的面具,女子坐在一架单皮鼓前,一握鼓槌,另一拿着一只檀板,那男子青衫书生打扮,戴着龙头面具,站在女子身畔。

    周正心下一阵焦虑,装神弄鬼的。

    你们是什么人?

    他想开口问,此时才发现张开口只有气流从喉中涌出,他发不出声音。

    光亮中的两人发觉他的动静看过来,那女子上一动,檀板声响。

    她声音柔媚婉转,如同在唱戏一般拉长尾音道:

    “啊,书生,那位老爷醒了——”

    光亮中的男子身形未动,也如同唱戏念白一般回应道:

    “啊,姐,如此我们就为他唱那一出戏来——”

    女子接口唱白,“这出戏名叫做什么?”

    男子道,“叫做富家翁误堪鸳鸯谱,薄命女偏逢薄情郎——”

    呸!

    看这男女二人一番做作,周正心火上涌。

    他环顾四周发觉此地空间很,烛光映照下可看见一门一窗。

    他几步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却发现那木门纹丝不动,可能是在外锁死了。又跑到窗边使劲推拉,发觉窗户外好像被加固了一层,完全推不开。

    这时才知是被人禁锢在此,强迫自己看这一男一**阳怪气地做戏。

    “咿,书生,这老爷不爱听戏呀——”那女子一咏三叹。

    “因为啊,这戏里讲的是老爷的故事呀——”

    周正皱眉,放下在窗上使力的两只看向他们,方才的意思是,戏里讲的是他的故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正心内冷笑,也不焦虑急躁,静静看着光亮里的男女。

    那女子轻敲檀板,却是男子先道:

    “生家道中落,幼时丧父,慈母心酸,五岁识字,十岁能文,十七岁上便赴京赶考而来”

    “哎呀呀,如何是好,银钱不够,生进不了京城了!”

    周正有些恍惚,进京会试是太久远的事,现在想来恍如隔世,好像自己真的把本就不多的盘缠弄丢了,一连十几日饥寒交加,险些就要死在异乡道旁

    一阵急鼓声催,仿佛敲在心上,周正想起那男子方才所的戏名,忽地心跳加速。

    女声柔婉天真,她轻叹一声,如梦似幻,“奴家翠眉,本是”

    翠眉如同一道闪电,裹着惊雷炸响在耳中,周正全身一颤,身子靠着墙瘫软下来。

    他们知道翠眉啊。

    “我的爹爹救回书生,奴看着他呀”

    光亮中戴着面具的女子纤半遮面,似是娇羞,与前世记忆里的影子重叠。

    而与此同时,心头也如遭钝器击打,疼得直不起腰。

    “书生,奴将这银子送你上京赶考——”

    “谢姐。”

    “书生,若是你金榜题名,可要记得奴家呀——”

    “生若此番得中,誓要迎娶翠眉为妻,此誓天地为证——”

    周正眼前出现一个俏丽身影,女孩下巴尖尖,黛眉微蹙,她:

    “便是此次未中,也要记得回来,再过三年,周公子也必定能中。”

    男子声音陡然升高,“我今高中,且回家寻翠眉来——”

    “呜呜,骤逢祸患,奴的爹爹去了呀,怜命苦一人守家业,可是周郎,为何恩将仇报来害我?”

    “你,你,你与那贼夫**,凌霸乡民,鱼肉百姓。我,我,我乃是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有罪当诛!”

    “冤枉啊——”女声凄厉号哭,“是刁仆欺我,毒害我爹爹,污奴家清白,又谋夺奴家钱财”

    周正额前冷汗涔涔,面上神情变得狰狞扭曲,口中呜呜连声。

    真相不是这样,是他们污蔑!

    他中进士之后第一时间回去找翠眉,得知她已嫁人去了延县。他自己想尽一切办法谋得外任,三年后如愿做了延县县令,仍想要寻找会求娶翠眉,谁知她在当地已是臭名昭著。

    满城都在议论她德行有亏,私通家仆,气死生父,在延县境内纵仆伤人,恶意涨租逼死佃农,那佃户走投无路到县衙击鼓喊冤,自己亲审理,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他无法徇私。

    若有一点点私心,便是那时已被她在外的恶名吓怕了,再也没有求娶的心思。不久后便由母亲安排,与家乡的一位郎中之女结亲,再也不敢记起前尘旧事。

    光亮中的女子声音幽微如鬼魂,“周郎断了糊涂官司,娶了娇妻,得了万民伞,从此好风借力直上青云,周郎当得好官呀——”

    那男子不再唱作念白,他透过面具看向周正所在的方向,沉声道:

    “周正大老爷做了京官,自然不会关心延县的地方事,那里的县令为了讨好周大人,自然也不会将后来发生的事出来。”

    “大约九年前,延县境内一名生意人被杀,凶是与他亲近的两个帮闲,县令在审讯之时发现杀人动可疑。”

    “多番查探之下才得知,这三人在很久以前曾经联谋夺富商家产,奸污富商孤女,诬告此女,因是证据准备充分很容易便引得当年的县令周正老爷误判当年正是周正大老爷铁面无私,才帮这三人夺下了富商家的钱财。”

    “这三人当即是将家财均分了的,谁知有两人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几年之内便将中财产败了干净,二人便以当年之事要挟同伴,从他中要钱,如是直到案发当日,他们在要挟敲诈之时失将人打死”

    “周大人应该记得这三人,死者名叫方继迁,凶名叫张念,王举。”

    耳中再度惊雷炸起,周正终于瘫倒在地,捂住胸口不住挣扎,戴着面具的男女二人此时走到他身前俯视着他。

    那女子俯身击掌,面具后的眼睛直视躺在地上的周正。

    “真真是一出好戏啊!富家翁误堪鸳鸯谱,薄命女偏逢薄情郎。整个京都的戏楼里都唱这出戏,那是什么景象?”

    “黑面青天周正大老爷,先把自己洗干净,才好为他人伸冤,你是不是?”

    那男子举起右晃了晃,他掌半握,心里有一枚素白信笺。

    周正艰难地在胸前摸索,这才发现藏在里衣中的状纸已不在了。

    “托了周大人的福,从沙洲到京都,一路上都有人追杀的人,我们这样找了他一个月,终于找到了。要不是周大人高明,咱们哪有这样的好运气。”

    “不过周大人放心,他已经被干干净净地处理掉了,周大人不必再费心找他。”

    门外有锁链被打开的声响,吱呀一声门外的光线透进来一条线,风声雨声也在同时跌跌撞撞扑进室内。

    周正伸出一只,那二人却背转身去不再看他。

    男子将中的一枚信笺在烛火上引燃,极有耐心地看着它全部变成黑色灰烬被风吹散,这才由那女子挽着,一步步走出门外。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