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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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室内,厚重的窗帘垂下,不留一丝缝隙,将鱼肚白的微光完全隔绝在外。

    即便破晓,也无曙光。

    呲啦一声皮肉烧灼,伴随凄厉的惨叫在屋中盘旋不散,林奕跪在床边,两只手被人按住,一只前端烟丝燎燃的雪茄烟在他白皙的后背上碾压,叫声立刻变了音,他痛苦地扭动身体,满脸泪痕。

    一同哭叫的还有不远处跪趴在地毯上的刘妍,她捂着耳朵,疯了似的跪爬到林柏杉的脚边,一个劲地磕头:“柏杉!柏杉!!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林奕吧!!他是你弟弟……他是无辜的啊!!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让武文殊来的,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你折磨我吧,我求求你!!放过林奕啊!!”

    坐在沙发上,林柏杉双腿交叠,把雪茄拿到嘴里猛吸一口,烟头上火星骤然,彤红一片,发出滋滋的烟丝烧燃之音。

    “这种雪茄粗是粗,就是烟头经不起折腾,容易灭,”林柏杉再一次大力吸吐,两腮微微凹陷:“行啊,那你吧,你是怎么把武文殊招来的?又是怎么把他弄进来的?”

    刘妍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镇定情绪,“我……我就了个电话,骗他……啸坤病危,然后就带进……”

    狠狠地,林柏杉直接把烟头按在林奕的侧腰上。

    叫声惨绝人寰在屋中回荡,一股灼肉的烟气和皮脂烧焦的味道窜进鼻腔,刘妍匍匐在地上又叫又哭:“……我!!我都!!你住手……我求求你住手……”

    “这不就得了吗,非得让我这个可爱的弟弟受罪,”林柏杉把烟扔给后面的人,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我这里进出要这么容易,你们三个不早跑了?还能被我关到现在?”拉下脸,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束阴霾暗戾的目光投射出来:“!你跟谁串通?!要是瞎咬,我就让他们都抽上雪茄,挨个在奕烫身上烫。”

    床边的人吓得只往后缩,声声哭着叫妈妈,却被人拽着胳膊往前去……

    刘妍大脑一片混乱,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起,啊啊啊地一直结巴,不出来。

    “我先给你提个醒,”林柏杉俯下身,笑眯眯地问她:“你怎么没睡觉啊?”

    对方惊恐着一双眼,泪水朦胧。

    林柏杉向后靠了靠,窝进沙发里:“把他带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医生被推进去。

    见到屋里的阵势,他明显吓傻了,哆哆嗖嗖地不敢看沙发上的人。

    林柏杉托着下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茶几的玻璃面,一字一字地问医生:“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给刘妍注射跟林啸坤一样的安眠剂?”

    “那个……刘……刘女士的失眠没……那么严重,一直是吃安眠药,没……没用过针剂……”医生两排牙对磕,得艰难。

    “那她吃了吗?喂她药时你检查过她咽进去了吗?!”声调突然飙高。

    没有回音,只有哗啦啦的水声,裤子浸湿一大片,有什么顺着裤管流在地毯上……

    “我操!恶心死我了!”林柏杉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就他妈你这怂货还敢给我渎职?!你!……”他一指旁边几人中唯一医生装扮的:“去!把他给我弄走,让他滚蛋!!他是你的人!再他妈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两个白大褂,一个掺着一个赶紧点头哈腰往外跑。

    门关上,目光又移回刘妍身上,林柏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吓得对方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

    “不能睡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他沉吟半刻:“屏蔽实时监控。”着,他从沙发站起来:“门口,一楼大厅一直到二楼卧室,不用多,十来分钟就行是吧?你是怎么做到的?谁帮你做的?”

    刘妍眼泪横流,不停摇头……

    “话!!”林柏杉吼叫。

    见仍是没有答案,他飞快从后面的人手里夺过雪茄,用火机撩了几下,就要往林奕身上按……

    “陈!是陈师傅!”

    像是所有的气力都被抽走,骨架再支撑不住肉身的沉重,刘妍像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毯上……

    门开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汉子被带进来,有人踹他的腿,让他跪下来。

    玩着雪茄,林柏杉一下一下在手掌中敲,绕着这个人走:“陈,你跟我也不少年头了,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背叛我,能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吗?”

    “不……不是我……”

    臂膀一挥,雪茄猛地抽在陈脸上,一道火辣辣的红肿。

    “我他妈没点证据能把你逮着?!这婊子都把你供了你还嘴硬?!”一把揪起陈的衣领,林柏杉吼道:“你看上她什么了?!还是她给你很多钱?!要女人你啊,我能给你找一车来,钱只要不出格,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我他妈亏待过你吗?!啊?!你就这么对我?!”

    半响,陈回答,眼中带泪:“林先生,我……我不想再作孽了。”

    对方惊奇地看他。

    “我……我就是……可怜她,我只是……想给自己积点德……”

    林柏杉摇头苦笑,好像特别惋惜,甚至是难过:“陈啊陈,你要别的什么我都可以酌情原谅你,可你跟我这个……我操!!”他挠着头发,在屋中意难平地来回踱步,越走越急,回头对他狂吼:“跟我干最他妈怕这个!!就怕你有人性,有他妈怜悯之心!还什么正义感?!想想都他妈要吐了!!”

    他站定,摘掉眼镜,拿出眼镜布擦拭,轻轻了句,动手吧。

    在刘妍惊悚的注视中,旁边的人跨步上前,抄起床上的枕头贴在陈的后脑就是一枪,扳机扣动极为迅速,不过眨眼间。

    枪筒被消音,哔的一声,跪在地上的人连声音都没出,便头冲下栽倒在地毯上,大片血迹晕染开来。

    下一刻,卧室中响起刘妍经久不息的尖叫声,一波一波无法停止。

    她连滚带爬地缩在床脚,头埋在胳膊里,整个人贴在冰凉的墙面不断哭泣,嚎叫,难以抑制地发抖……直到林柏杉蹲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脸,用手指贴上自己的嘴唇,发出“嘘嘘……”的声音示意她安静下来。

    刘妍咬破嘴唇,不敢发声。

    “现在能乖一点了吗?能别再给我惹事吗?你爷们林啸坤都已经放弃了,你你还穷折腾什么?!只要你乖乖的,你,你老公,你儿子,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多好啊!你能做到吗?”

    刘妍哆嗦地点头。

    “话,告诉我。”林柏杉下命令。

    “我……能……我乖乖……再也不……什么都不做了……”刘妍哭花了脸,声音抖得断断续续。

    林柏杉满意地点点头,像是要给她祝福,在刘妍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让人把卧室清理一下,换个地毯,跟学校请假三天,为林奕请最好的医生治疗烫伤。

    还没交代完,有人捧上一个无线电话,是岳念廷找他。

    用手比划了一下,林柏杉叫他们继续,自己拿着电话离开这间脏不拉几的卧室。

    把书房的门关好,林柏杉坐在办公椅上,脚搭在桌边。

    转着座椅,他不紧不慢地嬉笑寒暄:“岳叔,我一猜您就得给我来电话,黏在我屁股后面半刻也不让我得闲啊,绝对不能放过我……”

    岳念廷没言语,很静。

    “您能别再跟我较劲了吗?听我的,妥妥把心搁肚子里,我这边绝对出不了大事,一切尽在掌握。”

    “掌握?”听筒里泛出一丝冷笑:“要不是昨夜我电话叫你回来,怕是现在,你,你这些人,你的贼窝早被公安团团围住,还能让你在这里逞威风杀人,干这些没有用的屁事!!”

    “你监视我?!”林柏杉吼起来。

    “没错,我什么都能听见,也能看见。”

    林柏杉叫嚣:“谁他妈允许你这么做的?!”

    耳边是一阵气音,似乎在淡笑:“林柏杉,你别忘了,我手里有专断监管权,论级别你在我下面,这根链条上所有的环节都受我一手把控,我直接向他负责,你管不着我。”

    “少他妈放屁!你算个鸡毛啊?!就凭我跟大哥的关系……”

    “什么关系?!”岳念廷的语气越来越重:“你次次给他惹一裤裆的屎事,魏明宇没做干净,新沂库区露了底,这回连温莎别苑都出事了,你以为他还有多少耐性能忍受你这么没完没了的失手?!”

    “你……!!”林柏杉拍案而起,从椅子上蹦起来:“岳念廷!仗着你得他的势在这狂什么?!我叫你一声‘岳叔’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再敢跟我这么话,我非把你……”

    “你要干什么?”电话那端的音色相当低沉,粗粝阴冷,让人汗毛直竖。

    林柏杉背脊一阵寒凉,他咽了口唾沫,没再支声。

    “林柏杉,之前过的话,今天我再最后一次,”将电话紧贴于面部,岳念廷的声音相当清晰:“你这条线完全可以玩得隐蔽低调,方法很多,技倆千万,根本不必大张旗鼓地去挟持林啸坤他们一家三口去控制林祥实业,迂回折中,伪装掩饰,清理痕迹,依托中泰那边的网络和林祥本身的平台,大不了多套几个空壳子,会比现在更加安全可靠,用不着让自己满手血腥,把地方弄得乌七八糟……”

    不等对方完,林柏杉冷冷一哼:“岳念廷,是不是公安派了几个卧底,把武文殊盯上了,就吓得你屎尿齐飞直喊妈妈啊?真是有够怂的。”

    无声,甚至连呼吸的杂音都不复存在。

    很久,那边传来岳念廷的声音:“林柏杉,下一次,我不会再管,我会好好看看你怎么死。”

    没等这边反应,电话断线,变为盲音。

    ……

    …

    岳念廷坐直,他拿起磐龙茶海上刚刚煮得的一杯雨前龙井,吹了几口热气,放在手掌中,他并不喝,就那么看着白气缥缈徐徐而散,杯口凝上一层薄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