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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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球会后三日,三皇子正妃侧妃的人选终是尘埃落定了,没有薛家什么事,薛婉松了口气,薛瑶却又摔了房里不少的瓶瓶罐罐。

    张氏在一旁看着,神色不变:“本就没报什么指望,你才多大,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你爹又不是封疆大吏?”

    “那娘您还要我同三皇子亲近?”薛瑶怒道。

    “我的傻囡囡,咱们可不只看眼下的!若是再过个两三年呢?”张氏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这两年和三皇子和公主殿下混熟了,多多出入几次皇宫,待你及笄,可不就名正言顺的入了皇子府?”

    薛瑶微微一怔,半信半疑道:“当真如此?”

    张氏轻笑:“退一万步,但凡有机会和皇子亲近,又有什么坏处?”

    薛瑶听此,暗暗点头,忽又神色微暗:“娘,可别忘了,我上面还有一个呢。”

    张氏知道薛瑶指的是薛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不是,上回那丫头和沈家那个将军私会过?”

    薛瑶点头:“女儿跟着她偷偷摸到偏殿去了,是亲眼所见。”

    张氏低笑:“那咱们便帮他们一把,待她和那将军坐实了,自有公主殿下收拾他们。”

    薛瑶听此微一迟疑:“可沈淮安当真会为了薛婉,开罪公主?”

    张氏却笑道:“他若是不来,那自然更好,不但可抓薛婉一个现行,还可以大大的羞辱她一番。”

    薛瑶大喜,扑在张氏怀里:“还是娘最最会运筹帷幄!”

    皇妃人选尘埃落定,薛婉也跟着松了口气。

    又过几日也不知沈淮安到底做了什么,孔夫人噤若寒蝉地带着孔贞赴了某位王爷孙子的洗三,被韩三娘碰了个正着,一回来便给薛婉写了封信,让丫鬟捎给芷荷,又辗转两日,才到了薛婉的书案上。

    “人是瘦了点,但精神瞧着不错,一个劲儿叫我跟你道谢,改日给你下帖子,咱们一起聚聚。”

    韩三娘文采十分一般,写信犹如唠家常,薛婉看过以后却笑得十分愉快,又提笔写了回信,并一个荷包,叫芷荷给送信的丫鬟。

    “大姐,三皇子那边可是没指望了?”春樱认真问道。

    薛婉心中暗笑,丫头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一心想去王府呢?

    “那并不是个好去处。”薛婉低笑,“日后不必再提了。”

    她隐约记得今上身体并不硬朗,多年积劳成疾,离驾崩已不远了。

    后来,李昭勉强坐稳帝位,后宫却被各路权臣塞了满满当当的女人,前朝后宫的争宠,闹出不少人命官司,当时的皇后叶六娘也被连累,连掉了两个胎儿,伤了身子,不能生育。

    薛婉前世时,只听过这些事,却并不在乎,这辈子她和叶六娘相识,见她不必遭这个罪,心里也替她高兴。

    二人正着,芷荷帘子进来,笑道:“照奴婢,还是叶公子好,贴心又温柔。”

    春樱也跟着点头:“对对,还是叶公子好。”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墙头草。”薛婉失笑着摇了摇头。

    芷荷却俏皮地眨眨眼:“奴婢可不是与姐开玩笑呢,是实实在在您得选一个了!”

    她着,将一封信递到薛婉眼前,只见上面写着薛姐亲启,落款是一个沈字。

    字迹铁画银钩,看似是男儿书写。

    薛婉微微蹙眉:“是谁给你的?”

    芷荷将书房的门关上,才凑到薛婉身边,压低声音道:“方才奴婢出门,在外头被一个厮拦下,他是沈将军府上的,叫沈忠,要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您。来,沈将军与姐也是数面之缘呢。”

    薛婉看着手中的信件,脸上的笑意顿时渐渐冷了下来。

    芷荷见薛婉脸色不对,忙伸手去抓信封:“大姐若是不想看,奴婢去把它撕了。”

    “等等。”薛婉回过神来,神色淡淡,她把信递给春樱,“念给我听。”

    春樱见薛婉神色不对,心里惴惴不安,忙看向芷荷,却见芷荷摇了摇头,也是摸不着头脑,她们极少见薛婉这般的态度,倒不像是紧张或羞涩,反而是真的生了气。

    春樱咬了咬唇,硬着头皮撕开信封,脸上顿时一红,信中满篇都是倾慕之意,写的深情缱绻,缠绵悱恻。

    “大姐,奴婢实在念不出来。”春樱无奈道。

    薛婉见二人俱是忐忑的模样,不禁失笑,是自己反应太大了,倒吓到二人了,只是这封信素来是她心中隐痛,她原本以为这辈子不会经历,未料到竟还是遇到了。

    “可是沈淮安的信,约我寻合适的机会相见?”薛婉问道。

    春樱无辜地点了点头。

    “烧了吧。”薛婉淡淡道。

    “为何?”芷荷瞪大眼睛。

    “这并非沈淮安所写。”薛婉淡淡道。

    许多年前,她还记得,收到这封信时,满心的滚烫。十五岁的少女,正是怀春的时候,被一颗年轻的心爱着护着,捧在手心里,冲破礼教的束缚,情意绵绵的表白,这大约是谁都抵抗不了的。

    更何况,沈淮安生的那般好的皮囊,即便只是个百夫长,她也依旧愿意跟随他浪迹天涯,哪怕她直到婚后,才恍惚间发现,她是被妹妹算计了。

    这封诉相思的情书,根本就不是沈淮安写的,这封信是张氏假造的,她总共送出两封信,一封给薛婉,一封给沈淮安,再在相国寺给二人一个邂逅的机会。

    而后,他们一个腼腆无知,一个羞涩难言,竟稀里糊涂的,都以为是对方表白,暗定下终身。

    那之后,他们又见了一回,便被“偶然得知”的薛平堵在那里,只能一张盖头将这事揭过去,为了遮丑,婚礼过后,薛婉便虽沈淮安到了边关。

    此去经年,他们各自保存着那封情书,直到有一回沈淮安醉酒,抱着她细细起往事,薛婉却只觉如坠冰窟。彼时她才知道,原来这封信根本不是沈淮安送出去的。

    这世上竟就有这样两个蠢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们是一对生活在谎言里的夫妻,真真假假,彼此都以为对方更爱自己,却原来最初的最初,谁也不曾付出过真心。

    “大姐,这……这不是沈将军写的”见薛婉兀自上神,芷荷开口,心翼翼问道。

    薛婉回过神来,勉强起精神来,伸手将春樱手上的信纸要过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写信的人十分有心,字是筋骨分明的颜体,大永朝的男子,十之八九都会写颜体。

    而信笺用的则是时下流行的桃花笺,满大街都有的卖,极难追查出处,就连笔墨也都无甚特殊。

    只见信上写“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薛婉一字一字地仔细端详,却见写信之人,每个撇的尾捎,都有个幅度的颤抖,显是气力不及。

    薛婉上辈子,也曾在书画上用过功,一眼便看出,这定是力气不济的女子,勉强写出的字。

    “把信笺收好了,日后或许会有大用。”薛婉心下有计较,将信笺交给芷荷。

    芷荷接过去,又问道:“那大姐,咱们到底要不要出去……”

    薛婉冷笑:“自然要去,否则怎么让某些人显出狐狸尾巴来。”

    春樱道:“可姐您要出门,总得找个由头。”

    “不必,会有人帮这个忙。”薛婉笑道。

    薛婉果然没有料错,收到信的第二日,薛家老太太突然病倒了,张氏便以给婆母祈福的名义,好了两日后,带着薛瑶和薛婉到相国寺烧香。

    “沈淮安”的信使再度不期而至,催促薛婉。

    薛婉叫芷荷口头承诺了信使一番,约在相国寺见面,又给了此人一块散碎银子。

    待到了日子,母女三人“其乐融融”得坐在马车上,往相国寺去了。

    相国寺就在京城之中,依山而建,倒是个风水宝地,京中官眷,最爱上这寺庙中,烧香拜佛,寺中斋菜也是京中一绝。

    三人天不亮便启程,到相国寺时,才不过清,只听钟声袅袅,露自树叶上滚落,一行飞鸟自寺庙后面的山林中飞起,来往僧人皆目光沉静,梵音自庙宇中隐约传来。

    张氏带薛瑶和薛婉下了马车,由沙弥引入寺庙后门,先到寺中拜过菩萨,才至后殿歇息。

    僧人们递进斋菜,再由随行的丫鬟们送到官眷们的桌案前。

    “母亲,我想和姐姐到后院玩玩。”才刚吃完斋饭,薛瑶不由分,拉着薛婉的手道。

    张氏笑道:“好吧,你们去玩,可不要乱跑。”

    薛瑶笑道:“知道了母亲。”

    这之后,两个人便手挽着手,朝后院去了。

    张氏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