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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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敏泰感觉那也一出办公室就气哄哄的,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就是生气,没什么。”那也没好气地道。

    “你生什么气啊?你要是生气冲进去,和她吵不就行了?干嘛一个人生气,气坏了自己不划算。”

    “我、我吵不过别人!”那也道。

    “你在气她,应该站出来保护学生的时候没有站出来?”方元卜问道。

    “可是,按她的讲法,这事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邬茗燕做的了,难道还要站出来维护邬茗燕吗?”敏泰道。

    “池玉的法多少是带有她主观情绪在里面的。她当然要为自己这边辩驳。所以,邬茗燕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做没做这些事,还要等到见到她本人才能定夺。我生气的是,池玉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和邬茗燕沟通。如果邬茗燕是被冤枉的呢,如果她什么都没有做,父母都在外地,奶奶又已经过世了,连学校里的老师也不能站在她那边,你还能指望她做出什么呢?”那也确实很生气,她想到了自己被冤枉放火烧了教学楼时,周边人的反应。但她比邬茗燕幸运,她有一直相信她的可可,有挣脱困境的勇气,有一走了之的条件。更何况,那时候,那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这些,邬茗燕都没有。

    “好啦,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敏泰笑着道,“我们可不是特意飞到千里之外惹你生气的。”

    “敏泰得对,我们还得去见邬家成呢。”方元卜道。

    那也无奈地点了点头,跟着两人离开了学校。她在车上收到了胡教授的短信,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在校外见一面。那也心里也清楚了,估计胡教授那边的人同意了。她把脑袋靠在椅背上,心里又是乱糟糟地一团。

    之前听穆老他们过,“牧羊人”的组织算是扁平化管理,真的能算得上艾凌上级的人也没有几个。为什么把团队交给了艾凌,又要质疑她呢?这几次案件跟下来,那也并没有觉得艾凌在处理事务上有什么问题,他们到底不放心什么呢?不过艾凌也是,临江的案子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留在那里,迟迟没有回来呢?还有那个顾萍,以前也是组织里的人,还是经姚北望案子了,为什么甩不干了呢?

    那也原本以为自己找了一份稳定又喜欢的工作,没想到,还要被指派去做卧底。不过比起艾凌失踪的时候跑去了哪里,她更关心,“牧羊人”管理者们的心思。

    她还想问问敏泰,关于组织里的结构,却碍于方元卜一直和他们形影不离,所以只好作罢。那也看了看导航,决定闭上眼睛眯一会儿,至于胡教授的信息,晚点回复应该也没问题。

    那也醒来已经是半个时以后了,敏泰晃了晃她,“到了。”

    “怎么这么久?”那也揉了揉脸,“邬茗燕家里离学校这么远?那她怎么来回呢?”

    “她原来不住这。她奶奶家离学校近,你是不是睡傻了。”

    那也点点头,跟着两人往一栋老旧的居民楼走去。

    开门的正是邬家成,他穿着白色背心和深蓝色短裤,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透过门缝儿看着门外的三人。

    “找谁?”邬家成的语气很不友善。

    方元卜往前走了一步,掏出了证件,“关于您女儿邬茗燕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您看在这儿方便还是跟我们回去方便呢?”方元卜的语气中也透露着不容置疑。

    邬家成骂骂咧咧开了门,“进来吧。有什么事情快点问,我等下还有事呢。”

    “前天我同事给你打电话,你挂得那么急干什么?心虚吗?”方元卜在邬家成旁边坐下,一边收着证件,一边冷笑着问道。

    “心虚?我有什么心虚的?”邬家成点了根烟,靠在沙发上,“她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们早就没有往来了。”

    “她可是你亲女儿。”

    “亲女儿?跟着那女人去了莱东,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亲女儿?你去问问她,有没有把我当亲爹!”邬家成抽着烟,若无其事地道,“不管那丫头做了什么事,你们应该去找她妈,早就不关我的事了。”

    “这样不好吧。”

    “她跟着她妈去过好日子了,也没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亲爹,怎么了?现在出事了,倒想起我了?吧,她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邬家成轻描淡写地道。

    “我们找不到她了。你最近有和她联系吗?”

    邬家成冷笑了一声,“这位警官,耳朵不太好哦。我都告诉你了,她们母女,去了莱东,再也没有管过我的死活了。她在哪,我不知道。实话,她现在长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她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一定能认得出她。哎,和她妈一样的没良心啊。”

    “所以这事儿,你是不打算过问了?”

    “人啊,总不会亏待自己的,不是吗?她失踪了,不过是有了更好的去处,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而已。就像她和她妈,当年从这里失踪一样。”

    “那还是有差别的。计浮香当年是和你离婚后,正大光明地离开的。那是你留不住人,有人对她好,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也注意到邬家成的鼻息加重了,方元卜成功地激怒了他。

    “我和她们没有联系了。你要找她,还是去问计浮香吧。我和她不熟。”

    “我知道,邬茗燕从跟着奶奶长大,你和计浮香呢,当年都在外面打工,也不容易。”

    “你闭嘴!你根本不知道。什么不容易!”邬家成突然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方元卜,然后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再不容易,只要全家都向好,怎么会不容易?”他恶狠狠地道。

    方元卜伸出,把他拽回沙发上坐下,慢慢道:“我们这不是来了吗?你,我们在听啊。”

    邬家成闭上了眼睛,方元卜静静地等着,等着他睁开眼睛,讲述他的故事。

    邬家成又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才道:“邬茗燕就算在外面杀人放火我都不奇怪。”

    那也和敏泰对视了一眼,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方元卜问道。

    “邬茗燕出生以后,我和计浮香就像突然有了生活的希望。我们想要给她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但是家里条件不允许,我们商量着,就准备跟着同乡一起去外地打工。我妈身体还挺硬朗,就把孩子交给她带。邬茗燕平时很乖,很文静,很听话,我妈这样,邻居这样,老师也这样。我和计浮香还挺开心的,感觉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她也没吵没闹。”

    邬家成抓了抓头发,道:“我们在外打工,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假期,不过是盼着过年回家多和家人团聚团聚。我们也以为,邬茗燕从跟着奶奶长大,已经习惯了。哎,如果早知道,我们宁愿一家子守在一起,过穷日子,我也愿意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邬茗燕六年级的时候,我妈身体突然就差了起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总是咳嗽,听着也没什么精神。期间计浮香请假回去照顾了她一段时间。没到一年,人就栽到井里去了。”邬家成又狠狠抽了两口烟,道:“我和计浮香赶回去的时候,因为天热,长辈们已经做主安排下葬了。我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也是这一次回去,邬茗燕让我感到害怕。”

    “什么意思?你怀疑?”

    邬家成点了点头,“我没有证据。什么也没有。只是在回去上坟的时候,看见她低着头在笑。那一瞬间,我汗毛都立了起来。我坐在门外想了很久,之前我妈生病,我们回去过,病重的时候,计浮香也回去照顾过她一阵子。所以,我怀疑是她趁天黑把我妈推下了井里,等到了早晨,再装作刚发现的样子,去找人帮忙。”

    “但这个猜测,没有证据吧。”

    “我没有证据。人已经下葬了,井边也已经被无数人踩踏过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于是,我故意把她叫到跟前,问她,奶奶不在了,要不要爸爸妈妈回来陪你。”

    “她怎么?”

    “她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自己一个人可以。但我心里过不去啊!当我有了这样的念头,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妈是不是枉死的!她每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对我来,就是一种折磨啊。后来,计浮香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儿。我也是糊涂了,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当场就和我翻脸了。我原本也不怨她,毕竟不在孩子身边,她心里是有亏欠的。但她直骂我没人性。”邬家成叹着气。

    “做母亲的,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这种诬陷,你什么证据都没有,这么怀疑邬茗燕,难怪她生气。”

    “是。我们是请假回家办丧事的,所以还得回去。邬茗燕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但她坚持一个人生活可以,我们又拜托了邻居帮忙照看一段时间。想着先看看情况,不行的话,计浮香就不干了,回来照顾孩子。没想到,我们俩之间又出了事。她时不时把我对孩子的怀疑放在嘴边,我也知道,她看不上我。后来,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就离婚了。你们知道的,她后来跟着那男人回了莱东,过上好日子了。”

    “那她没再管邬茗燕吗?”

    “法院把邬茗燕判给了我,怎么我有工作,也有房子,比计浮香状况好些。我妈的房子邬茗燕住着,学费、生活费我都应付得来,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心里有了疙瘩后,就不知道面对她的时候,要怎么相处了。所以,我也干脆不回来了。”

    那也叹了口气,“但还是回来了,不是吗?”

    “学校打电话给我,一开始得很委婉,我不想回来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后来班主任了,挺严重的,我就连夜赶了回来。她的那些,实话,我听了就认为是她做的。邬茗燕很聪明,也很知道掩藏自己的聪明。如果不是事儿闹大了,学校又抓不住把柄,是不会来找我的。直接送派出所好了。但他们没办法。”

    “然后你就动了?”

    “动了。打了。”邬家成点着头,竟然还有些愧疚,“我打了她,邻居看到劝不住,就给计浮香打了电话。她连夜赶来了,和我吵了一架,帮邬茗燕办理转学续,就带着她走了,再也没回来了。”

    “你在学校动的时候,有想过听一听邬茗燕的辩解吗?”那也问道。

    “呵呵。何止在学校,我从学校打到了家里。”邬家成苦笑着摇了摇头,“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知道是她,是她做的那些事。”

    那也皱起了眉头,“你也了,你很少在家,这个时候就知道孩子的情况了?”

    邬家成扔掉了烟头,舔了舔嘴唇,“还有一件事,我没和你们,也没和计浮香过。我觉得,邬茗燕,被附身了。”

    “啊?”敏泰满脸惊讶。那也和方元卜也疑惑地看着他。

    “她,有的时候,不是她。”邬家成道,“我知道你们要什么。我也知道,我不了解孩子,但是我能感受到,坐在教室里乖乖上课的她和半夜在我妈坟前唱歌的她,不是一个人。”

    敏泰抓住了那也的腕,那也瞄了他一眼,没想到敏泰胆子也不大啊。

    “唱歌这事,你要不再仔细?”方元卜道。

    “我那时候心里有疙瘩,晚上睡不安稳。听见她房间关门的声音,我就起了疑,跟去看看。没想到,她穿着整齐,在我妈的坟前站在,唱歌儿。”

    “唱什么歌?”那也问道。

    “没有歌词,就是个调儿,一直哼哼着,我没有听过,也听不出来。但我知道,她站在那里,从容不迫,一点没有敬畏和害怕。正常孩子,都会害怕的吧。”

    “所以,你就更疑心了?”

    “是。还托人找了高人,煮了香灰水给她服下。但也没什么用。”

    “废话!封建迷信要不得!”方元卜义正言辞地道。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