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十三)
艾凌最后还是通过她最擅长的拿好戏诈出了凶,或者是凶之一。
她叫来了左珊,坐在岸边等着她,有点起风了,两艘乌篷船在河面上摇晃着,偶尔还会碰到彼此,发出沉闷的吼声。
艾凌一夜未睡,当然,一夜未睡的人多了,只不过,她现在很清醒。左珊一路跑着过来了,她在艾凌身边蹲下,想知道艾凌究竟找她干啊,还嘱咐让她一个人来。艾凌拍了拍身边的青石板,示意左珊坐下,因为她们还有很长一段对话要讲。
艾凌上来就直接问她,如果现在让警方去查她这两天的行踪,会不会有所发现。
左珊否认了与富全家的死有关。
艾凌也就出了自己的推测,左珊毕业后就来到韫里古镇管理中心工作,因为同事们大多都是韫里本地人,所以左珊很想融入到这个团体中。古镇居民多数习惯了悠闲的生活,包括左珊的领导,他们对这里的管理并不上心。正好这时,一心想要奋进的左珊来了,负责人就顺把古镇最繁琐复杂的管理任务交给了她。
甫一上任,努力拼搏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就和残忍的现实相冲撞,她每天面临的并不是古镇长期发展的问题和出路,而是邻里吵架的杂事。而且并不是短时间内的,她来了好几年了,虽然职位上有所提升,但管得依旧是这些事。
正是因为有了左珊这样的“得力助”,负责人才会如此放心地甩不管,就像这一次的案子,他连面都没有露过。
这一次的死者富全家,无疑就是左珊事业上的一块绊脚石。再多的邻里纠纷,只要是讲理的人,就不怕劝不和。怕就怕富全家这种不讲理又死乞白赖的人。他不仅扰乱邻里的关系,还多次寻衅滋事,左珊带着人去劝了无数次,都被撵出了门外。他的邻居纷纷动了离开古镇的念头,这样左珊十分为难。
而富全家和时花马的争执更是火上浇油,原本只是邻里间的矛盾纠纷,突然闹到了古镇的另一边。负责人让左珊处理此事,她却无能为力。多少次富全家夜里往时花马家扔鞭炮和啤酒瓶,时花马都打电话给她,让她处理,这件事最终逼迫她动了杀心。
艾凌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预告的日期要推迟一天多,其实就是为了替左珊做不在场证明。时花马去市里以后,左珊就溜进了时花马家里。那天晚上,富全家又去扔啤酒瓶,左珊喊住了他,富全家以为她又是过来那些大道理的,本来想一走了之。突然发现左珊是在时花马家里,他眼珠一转,觉得里面有事儿,便走了进去。
左珊给富全家倒了酒,只不过在他喝多了以后,给他吸入了些工业酒精,最后富全家也就不行了。监控没有拍到富全家前后有人跟着,就是因为左珊是通过后院那个木门进出的。
当然,她一个人要完成这一切,根本不可能,这还需要时花马的帮助。时花马故意和妻子不和,把她气回娘家,然后去市里进货,从而为她提供了杀人的地点。
左珊提出了她的疑惑,如果按照艾凌所,时花马为什么要帮助她呢?就因为自己接受不了富全家,就要接受左珊这个疯狂的杀人计划?再,谁会同意别人在自己家里杀人,以后还怎么住呢?
艾凌摇了摇头,这正是他们的高明之处。确实,一般人都不会愿意别人在自己家动杀人,所以,即便是左珊被抓住,要时花马是帮凶也不通。当然,时花马也不是这么无私的人,他和左珊之间不仅是合作的关系,也有利益的关系。
时花马的妻子之所以希望可以将屋子租出去,就是因为时花马的儿子要成家了,他们只在镇子上有一套房子,在市里买房子已经变得很迫切了。这被左珊知道了,也就成为了他们合作的契。左珊会出一笔钱长租这间老房子,这个钱加上老人家的积蓄,足够在市内付首付了。同时这里还会继续为时花马提供工作的地方,他依旧可以在这里修船,不过需要和妻子搬去镇上的房子住。
总之,富全家一死,时花马和妻子就会因为死过人的原因回镇上住,而古镇管理处的左珊就会因为不信邪,也为了解决时花马的就业场所问题,租下这间屋子,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只不过隐藏了那笔钱的事。
艾凌一边一边观察着左珊的表情,她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推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她承认了。
左珊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让她当场露馅。她还是故作镇定地让艾凌再拿出些证据。并且,提出了她一个女人完全无法将富全家杀死后并绑在船底的。
艾凌赞成了她的辞,这也是另一方面她认定时花马是凶之一的原因。死者死去的时间是在夜里,那个时间点在市里的酒店监控可以证明他确实不在古镇。但将他帮上船底却是在第二天上午,第二天上午时花马赶了回来,从木门进入,然后用铁链将富全家绑在了船底,用钉子固定好位置。然后再趁人不备从木门离开,回到市里,接着逛街。即便是当时发现了他消失的时间段,但和死者的死亡时间对不上,他依旧可以逍遥法外。
这一切完成后,只需要一个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段,将绑着遗体的乌篷船推下河面就行了,让它顺着河流漂下去,越晚被发现对你们越有利。
预告当天晚上,时花马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被商场的监控拍下。而当时的左珊也在现场啊。左珊声称,那天晚上她带着人在河畔巡逻,一直有人跟在身边的,不可能回到时花马的家里,凭借自己的力量,将船推下河里。
艾凌否决了她的辞,首先,时花马绑完尸体后就已经将船推下了水,只不过有大铁门拦着,船只一直进不了河道,就像是旁边的两艘乌篷船一样。所以,只需要一个人偷偷过来打开铁门,推出船只。这一点,尸体在水里的肿胀程度可以明。如果是当晚才推下水的,从时花马家漂到中心码头,最多不超过三十分钟,不会有那么明显的变形。还有就是尸斑的位置,由于水流的冲击,尸斑虽然是在下部,却分布并不均匀,这都是长期在水中漂着的缘故。
最后,也是最开始让艾凌产生怀疑的地方,就是当尸体被打捞上来时,左珊立马认出了他就是富全家。的确,左珊因为工作原因和富全家认识很正常,但这种变形程度,大部分女孩子都会第一时间转过头,看不下去。就连在古镇中长大的宋雪峰也没有认出这个古镇的“名人”,左珊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由此,艾凌想到了左珊之前就提过,富全家在古镇中邻里不和,还在别人家门口泼脏水的事。也让调查方向顺理成章地转向了富全家的邻居陈四江。一方面转移了调查方向,另一方面又帮时花马洗清了嫌疑,艾凌都佩服眼前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
左珊并没有承认,她又问及了到底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岗位,回到了时花马家,打开大铁门,推出乌篷船的。
艾凌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有三艘乌篷船,一艘是绑着富全家尸体的,这艘是因为船身受损,船底有些不牢固。另外两艘乌篷船是定期修缮的,船身侧面的编码已经清洗掉准备重刷。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点,选择这艘破旧的乌篷船,是因为怕打开大铁门推出船只的人推错了船。所以,这个人必定是不熟悉乌篷船的人。左珊和时花马都可以排除,当然,他们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充分。
真正打开大铁门,推出乌篷船的人,正是为左珊提供工业酒精的姚北望。艾凌见左珊的表情有些僵硬,便将自己一直追查姚北望的事讲给她听,她是知道姚北望的,这一次,姚北望给出了错误的预告时间,就是因为里面有问题,之前艾凌还想不通,现在她知道了。
这次的意外就是左珊。如果她猜的没错,左珊想要亲自动,包括这次的计划,也算得上是姚北望帮忙策划的了。
至于证据,门上的指纹就不用了,警方的人已经去提取指纹了。连富全家的都已经打捞出来了,相信装过酒精的玻璃瓶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那也倒是奇怪,就算姚北望感兴趣,也没有必要为了左珊打破规则。
艾凌完这些推断,以及未来可能会有的证据后,笑着问,如果她现在打电话给白谷,左珊已经招了,就按她刚刚的法告诉他,他那边能不能从时花马那里查到些什么呢?他会不会一害怕就都出来了呢?不过,他不招也没有问题,查一查家里还有银行账户,相信能看到一笔钱,一笔近期得到的,不清来由的钱。到时候在看看谁的账户里少了这些钱,情况也就不用再多了。
左珊摇了摇头,然后没再什么了,既不想补充,也不想反驳,她就坐在这里,看着水面上波光粼粼,突然哭了起来。
左珊,如果没有富全家,她的工作和生活就不会被搅得一团乱。她恨他,发自内心地恨他。富全家听得懂她的每一句话,却完全曲解她的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多次让她下不了台。她痛恨他,厌恶他,把她的事业和梦想变成了一地的瓜子壳儿。她知道,有这个人在,她就永远被钉死在了邻里的吵闹中,再也离不开了。
她动了杀他的念头,拿着刀具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却别一个男人拦下,他了,搭上自己不值得。男人拉着她在河沿坐下,谋杀必须兼备两种要素,一是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这是最基本的,另一点就是要有戏剧性的效果,倘若平平淡淡杀死了一个人,才是对这个人,对自己要杀他的心最大的不敬。
他在河边,沐浴着月色,和她商量出了这么个计划。
他,戏剧性,就要有懂得人观赏。他认识这么一个人,想要邀请她来观赏,所以打算选个好日子作为表演时间,约她来看。
那也冷笑了下,这就是姚北望心中的艾凌,不知道他是太自信了些,还是太蠢笨了。
时花马按照计划离开了,他们在时花马的家里准备着,却没想到富全家送上了门。姚北望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发现左珊已经把富全家骗了进来,已经开始动了。
姚北望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好冲过来帮忙,让富全家吸入工业酒精,看着他就这么倒在了地上。这下,连预告都没有发出去,人就死了,而且,还很没有观赏性。
姚北望只能重新计划,让左珊联系时花马回来处理尸体,他犹豫再三,还是给艾凌发去了预告,最终呈现出来,就是艾凌看到的这番效果。
艾凌带着人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不舍昼夜的布局与分析,就是为了救一条早就不存在了的生命。那也突然觉得这样好凄凉,本来就背负着人命的压力,谁知道这种压力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人已经死了。那也觉得,如果她在现场,一定会当场哭出来。
姚北望逃走了,从那扇木门,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河道上漂着的那艘乌篷船上的时候,他逃走了。
左珊,姚北望左的臂上有一个文身,是他在杀死富全家时露出来的。她凭借着记忆画出了大致的图形,像是一个圆形的钟,圆形边框里还有一些波浪花纹,原本应该标注着数字的地方却都是被圆圈代替,旁边标注着,这些圆圈都是一些复杂的花纹,但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其中一个图案,是个蝎子。
除此之外,他还拜托左珊交给艾凌一把钥匙。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