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二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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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凌轻声笑着,缅怀,这个词听起来何其讽刺。

    “怎么呢?”她开口道,“你这种缅怀能持续多久呢?接下来,还不是会继续作恶?”

    “作恶?”姚北望轻声笑了笑,“这我可担不起。”

    “至少告诉我,你到底害了多少人吧。”

    “你已经知道不少了。”

    “刚刚了那么多要么是误杀,要么受害者都不是人。我还不知道你第一次亲杀人的故事呢!”

    姚北望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只要他们不话,那也就没办法判断外面的情形,她害怕艾凌继续下去会激怒姚北望,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姚北望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案子,没有什么意思,和之后你知道的几个案子相比,简直如同一潭死水。”

    “一潭死水?一潭死水都能让你欲罢不能,继续犯罪下去?”

    姚北望没有话。

    “我来和你我的猜想吧。”艾凌道,“还是从你七岁时的案子起,你的奶奶因为酒精里添了催眠药中毒身亡,但这件事你撒了个谎。”

    “什么谎?”

    “酒里的安眠药是你自己下的。”

    “哦?七岁?我怎么会知道这两样东西放一起会让人死亡呢?还有,我从哪里来的安眠药呢?”姚北望问道。

    “你知道吗?”艾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只是厌烦喝过酒以后的大人,然后知道吃了安眠药以后,人就会安安稳稳地昏睡过去,所以,你便将安眠药放在了白酒里。你不是真的想要杀人,也没有固定要害的目标,只是单纯想让喝了酒的人安静下来。但你没想到,这造成了你奶奶的去世,也是这个时候,你才知道,两种看起来都没有害的东西,放在一起就是致命的,也许这就是你最初对于毒物产生兴趣的契。”

    “继续。”

    “所以,七岁的经历是你第一次杀了人,即便你是无心的。就如你所的,你渐渐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了兴趣,只关注这一件事。但出现了一个问题,你偏瘦弱,没办法正面对抗,你不能冒险,只能选择用毒。所以,当你开始慢慢关注起化学知识时,而你有能从周围弄到毒药时,你就会忍不住动。”

    “我们姑且将你奶奶的死视作意外,那么你第一次动的对象会是谁呢?”艾凌问道。

    “会是谁呢?”

    “我猜,是你三伯。”艾凌道,“我也曾怀疑过你的父亲,但如果你的父亲是被害死的,当时秨州那个案子,警方在调查你的时候,就不会没发现这件事。所以,你的父亲确实是交通意外去世的。”

    “那为什么是我三伯呢?”姚北望问道。

    “因为你再见到我的时候,就认定了我就是你的对。这明了一点,你亟需一个对。你心里原本是有一个对的,你的三伯,为什么后来的故事中就没了他呢?你完全可以在他身边作案,让他处于案件的中心,这样,依着他的性格,一定会跟着你留下的线索,追查这个案子。而你一直在逃避第一次行凶的话题,所以,我大胆猜测,他才是你第一个有意识要杀害的人。并且,已经成功杀害了,不是吗?”艾凌的话咄咄逼人。

    姚北望低沉的笑声传了过来,那也却感受不到丝毫笑意,他似乎是在借着笑声掩盖自己心里的不安。

    “我的对吗?”艾凌又问道,“你答应我,要在我临死前告诉我真相的。”

    “呵呵。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喝了酒以后就开始鬼吼鬼叫的,吵架、打架也都是常有的事。我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的,喝完以后就褪去了虚伪的脸面,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我讨厌他们喝完酒的样子,就是讨厌。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

    “哪一点?”

    “安眠药是我放在酒里的,我承认,药是我从我舅妈的房间里偷来的。我见过她吃这个药,吃完就会安静下来,乖乖睡觉。所以,我偷了她的安眠药。你猜错的是,我就是要让我奶奶安静下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

    “为什么呢?”

    “像这样的家庭聚会,因为我家比较远,大部分时候我都会被我爸扔在奶奶家过夜。不止聚会的时候,就连平时,我爸也会找理由把我送过去。长大了以后我才知道,他嘴上着让我去陪奶奶,但实际上是为了私会女友,怕我是个累赘。”

    “奶奶一向不喜欢我,她的孙儿多,更喜欢那些活泼开朗,口齿伶俐的。像我这种闷葫芦,她都只是象征性地照顾一下。再了,我父母离异早,她原本就不喜欢我妈,连带着也就不喜欢我了。”

    “这种差距在其他兄弟姐妹在场的时候就更明显了。我和我爸提过,不想去奶奶家,却被他呵斥了。终于有一天,可能是我没有找准时,惹恼了我爸,结结实实地挨了顿打。后来,我再也没提过这事儿了。”

    “我虽然讨厌我的奶奶,但也没想过要让她死。我只是讨厌她睡在我身边的时候满身酒气,还会踹我。有两次,大半夜我被她踹下了床。她听到声响,爬起来看看是我,又开始骂骂咧咧地一些脏话,大约是讨厌我出现在她的家里。”

    “我知道那天他们又会喝酒,我就把安眠药用石头碾成粉末,倒在了白酒瓶里,晃了晃,直到看不出来,我才把那瓶白酒交给了奶奶,告诉她,这瓶酒是在外地的堂哥托大伯带给她的,我看到后立马给她送过去了。那个堂哥已经工作了,是我奶奶的心头肉,也是她带大的,从我就听着堂哥的事迹长大,听来听去都是那几件事,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听到是堂哥给她带的,她立马开心地不得了,甚至没有发现酒已经开封了。于是,那天吃饭,只有她一个人喝着那瓶酒,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那白酒是哪里来的?”

    “卖部里买的,用的是我二伯给的买烟的钱。我还去了街上的卖部,害怕被人发现。至于给我二伯的烟,是我从我爸外套里偷的。”

    “哈哈!”艾凌笑出了声。

    “所幸后来一团乱麻,谁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了。后面我都过了,没有人怀疑到我身上。”

    “但你的内心不一样了。”

    “确实,我更成熟了。”姚北望道。

    那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哪能用成熟来形容呢?这根本不是通往成熟正确的道路,可惜姚北望早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

    “那你三伯呢?”艾凌问道。

    “三伯没能服家里人同意尸检,整个人郁郁寡欢,他一直没有结婚,之后也都很沉默,渐渐也就不再参与家里的聚餐了。当然,奶奶的死,让这种团聚的会也越来越少了。不过,他对我还算不错,每次见面都会给我零花钱,也是唯一不会问我学习情况的长辈了。”

    “三伯原来学习很好,是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他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发展的,可惜我奶奶不同意他毕业后留在外地,偏让他回到秨州。三伯孝顺,回来了,但回来以后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在秨州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就连家人,话题也越来越少。他慢慢沉默了下来,而我奶奶,你是知道的,她不喜欢沉默的人。再加上三伯一直没有结婚,也不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让奶奶更觉得他不听话。也许正是因为看穿了我也很沉默,他才会对我格外地好。并且告诉我,考试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终生学习的态度。”

    “很久以后,婶婶们聊八卦的时候,我才知道,奶奶的死,为了让几个兄弟姐妹同意尸检,三伯都跪下了,可惜他人微言轻,不懂得‘死者为大’的道理。至此之后,他就愈发沉寂了。”

    “他在秨州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具体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收入还不错,养活他自己绰绰有余了。我还记得,那是中考结束的暑假,七八月份,天热的厉害。我在家里没事,连暑假作业都没有,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我爸让我跑腿,送东西给三伯,我就不情不愿地出了门,但出门之前我多留了个心眼,将装有毒物的瓶子带上了。那是我和杨虎去他爸爸公司玩的时候偷走的。三伯的家里很乱,他见来的是我,也不打算收拾了,让我找地方坐下。”

    “他拿了一瓶冰汽水给我喝。我在他家里,瞄到了那个白酒瓶子。放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就摆在电视的旁边。我问他,这是不是当年那个酒瓶,他是。他也承认,这么多年,这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结。他后悔当时妥协了,也许以死相逼,还能换回一线希望。”

    “他苦苦查了好几年,才不得不接受现实。我不懂,真的不懂,奶奶喜欢的儿女们都早早就放了,为什么不太受重视的他非要纠结于此呢?”

    “他看我对酒瓶感兴趣,便拿着酒瓶,席地而坐,还拍了拍身边的地板,让我也坐下。他把这些年他查的每一条线索都告诉了我,从他的阐述中,我听到了他的思路,知道了他一路是如何走到现在的。”

    “那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不再崇拜他了。他上的线索,苦苦查询多年的线索,与真相几乎没有丝毫关系。他在白费功夫,我知道。他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查到。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可怜?”

    “没错。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他几乎分析了每一个和奶奶有过摩擦的人,却从来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亲人。甚至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我看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他,鬓发都白了。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了。”

    “你最后还是告诉他了吧。让他明明白白地离开了人世。”艾凌轻声问道。

    “没错。那天我就告诉他了。我没有那么平铺直叙,只是把事实包装成自己的推测告诉了他。他也不笨,一下子就知道,我所的推测就是事实。”

    “然后呢?”

    “然后他沉默了。他不停地看看我,再低下头,犹豫要怎么取舍。最后,他也只是苦笑着,让我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他会假装没有听过。”

    “他选择维护你了。”艾凌道。

    “嗯。但是却来不及了,在我告诉他真相之前,就已经给他的水里下了毒。我不能冒险,不是吗?”

    “你也可以选择沉默的。从一开始就选择沉默。”艾凌道,“从你开口的时候,你就已经动了杀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就因为他调查的方向错了?让你觉得他没有那么有本事了?”

    “不排除有这个原因吧。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你可是出门前就把毒药揣在身上了,别告诉我,你是临时起意。”

    “实话,我不知道。”姚北望道,“我那时候压力很大,总想着找个地方释放一下,但杀那些流浪猫狗已经满足不了我自己了,我只能想想别的办法。我带着毒药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毒害他,我想着,也许在路上遇见了某个人,也是可以的。”

    “但我听完他对当年案子的推测,我对他很失望。不仅是他查的线索,更是他这个人,他原本可以活得更好的,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作成这个样子!”

    “你因为他没有活得更好,就不让他活了?”艾凌有些气愤,“他是维护你的。死的那个人,是他的亲妈!他纠结之下,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维护你这个后辈!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气度吗?”

    “我不知道,我早就没有妈了。”姚北望道,“你也不用装作有多了解,你那家庭情况,你妈从医院跳下来的时候,你也不会有多心疼吧?”

    “你!”艾凌一下子被激怒了,“你泯灭人性,就不要揣度所有人都没有人性!”

    那也突然紧张了起来,完了,她已经嗅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了,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