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赵毁金成耍脾气毁人财物 赵怀政惜钱财劝导小满
刘明海现在被人叫做刘货郎。黄蔚对他:“人家这么叫你,你也应!”他回答道:“我就是一个货郎呀!”黄蔚还向他打听了一些李禹成的情况,李禹成怕再被学校的老师同学道,干脆不住校了,住进刘明海家,走读了。刘明海虽然吃供给,有津贴,但实际收入并不比以前好多少,家境依然贫寒。好在刘明海的儿子,比李禹成四岁的刘吉云成了相互依赖的玩伴,李禹成也就自在了许多。
时间过得很快,李禹成已经去清水坪读书有大半年了。开始还不太习惯的刘佳儿、刘晓,现在也习惯了,李禹成渐渐从他们的习惯中淡出,成为了与自己不太相干的大哥哥。而这一切李禹成也是乐意的,在那个年龄段,年龄相差一两岁,心智却有天壤之别。
刘明海又来到了杜李,每个月他都会来两三趟,他会把一些人想要的东西记在本子上,下次来的时候带来;如此这般,一趟连着一趟的,也就不论寒暑,都会按时来了。即便遇上年关、节庆什么的,来不了,也都早早明白,省得别人徒劳盼望。
刘晓要买一只钢笔,是上次好的。听到马车铃铛声,刘晓很想一下课就去校门口去把钢笔买下来,可陈老师叫住了他,问他想不想领队朗诵可爱的中国,耽误了他几分钟时间。没想到就在这空当,赵金成发现刘货郎装物件的铁盒子里面有一支暗红色的钢笔,试了试觉得很适合自己,于是缠上了刘货郎,非要买钢笔不行,可刘货郎只有为刘晓准备的这支钢笔,没有第二支,搞得刘货郎十分为难。在赵金成的认知里,他是有优先权的,因为他爹爹是贫协和村公所的官儿,刘晓的家里没有这样的官儿,不如自己。
刘货郎见刘晓过来,就把刘晓拉到一边道:“我也不好当着他的面,把钢笔给你。这样,我把钢笔放到你姑姑那里,放了学你去找你姑姑,好吗?”“那好吧!”刘晓爽快地答应了。放学后,刘晓从刘喜豆上拿到他梦寐以求的那支钢笔,还把怀揣了好几天的钱给了刘喜豆。
没想到,第二天刘晓伏在课桌上写字的时候,赵金成跑了过来,一把夺过钢笔猛地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幸好被跟在身后的刘佳儿推了一把,用力不到位,钢笔才没有烂到不能使用的程度。刘佳儿将钢笔拿了起来,发现只是帽子坏了,跑去找黄蔚。黄蔚拿出胶布缠在钢笔帽子上,将帽子拧回笔管,钢笔也就能照常使用了。
下午放学回家时,结伴而行的几个孩正好和魏志坚走到了一块,曹永红和王荣芳的大女儿王桂香跟魏志坚起了钢笔的事。魏志坚道:“他们牛头岘的人就喜欢欺负我们金家台的人。刘晓!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你哥哥。你哥哥连美国佬都敢打,你就不敢同他们打架?”刘晓道:“还能用。”魏志坚道:“不是这回事,不能被他们欺负。走!我们去找赵满。”
刘佳儿阻拦不住,只得去找刘喜豆,刘喜豆一开始担心成仕雄也参与了,得知没有参与才有所宽慰。领着刘佳儿去了牛头岘。
赵家家种了一些冬麦,这季节已经返青了,正是吃劲的时候,锄草,施肥一点都放松不得。这是他家第一次种植这种作物,一家人都很尽心。
提到赵家这块地的庄稼,还得从去年下半年起。
因为不准扣工钱,金算盘失去了管理长工的有效方法,担心雇工们磨洋工得不到收成不反而生了嫌隙落下不好,就和郭玉明商量决定请了这年的工,以后就不请了。虽然辞工要到腊月,可地在秋收后就空出来了。赵怀德看着心里着急,找金算盘租了五亩。商量租子的时候,金算盘道:“老爷了,都是左邻右舍,又是第一年种,收成难得保证,租子就不收了吧。”就这样,赵怀德在自己屋门口租了一块上好的地,种上了冬麦。
前几天,区楚良还来看过,是墒情没问题的话,亩产可以到一百二十斤。这样一来,今年赵家可以打六百斤麦。不用交租、交公粮,全部磨成粉可以得五百来斤面粉。这对于赵家来,也是一份十分不错的收成。这还不算麦收了之后的第二茬庄稼。
只是赵满这两天有些不舒服,肚子痛得厉害,所以这天没有下地。见有外人来家里,赵满才从房间走了出来。正要上中堂阶基的魏志坚听到身后的喊声,转身过来,道:“你在家呀!”“肚子痛,没出工。”“那正好。”魏志坚上了阶基,对从屋檐下走过来的赵满道,“你家金成把刘晓的钢笔弄坏了,你赔一支。”赵满接过魏志坚递过来的钢笔,问道:“多少钱?”“不多,一万二(当时的猪肉涨到了五六千元一斤)。”“这么贵呀!”“从刘货郎那里买的,你可以去问刘货郎。”见赵满还在迟疑,魏志坚催促道:“你还不动,拿钱呀!拿到钱,我们好回家。”“等金成回来。”“为什么等他回来,这么多人可以作证,这乡里乡亲的,我还骗你,诈你不成!你现在就拿钱。”
刘喜豆赶到时,赵满已经把钱给了刘晓,刘晓也把钢笔给了赵满。“魏志坚!”刘喜豆喊住魏志坚道,“你管什么闲事,谁要你管的!”“你不知道,你家刘晓被他们几个欺负死了。”“也不要你管,他们孩子的事,你是大人,不能掺和。”“好,我不掺和。我走了!”完大步流星地走了,曹永红和王桂香又蹦又跳地跟在他的后面。
刘喜豆向赵满道了歉,想把钱退还给赵满,赵满没有收,道:“一点都没错,当初就不该让魏家进贫协!”刘喜豆觉得这话得有些太离谱,孩子的事怎么可以和大人扯上关系。因为不是贫协的人,刘喜豆不便反驳,只觉得话不投,也就废话少拉着刘晓、刘佳儿转身走了。
第二天,魏志坚和刘健在刘家房前给秧田扯稗子。因为正好是星期天,刘晓、刘佳儿都在家里没有去上学。魏志坚一边做事一边跟刘晓、刘佳儿话。刘晓的话不多,刘佳儿的话多些,孩子口无遮拦,很快把赵满发牢骚的话全都学给魏志坚听了。
开始还没什么,做了一会,人就有些累了。魏志坚意识到自己是在为赵怀德、张丰科这几家在受苦受累,一下子泄了气,没有了劲头,跟刘健道:“这又不是我们的秧田,他们自己都不来做,要我们做,这不亏得慌吗?不做了!收工洗回家。”
刘佳儿不停地:“你们都是懒鬼,事都没做完,就不做了。”魏志坚也不管,洗干净回家去了。当时水还有些凉,下田做事确实还很吃亏。
魏长定见魏志坚回来了,问秧田的事做完没有。魏志坚道:“我们自己的做完了,补播的那些,没看到有稗子。”“哪有没有的?你又发懒劲了。休息一下再去!”“不去了。”“为什么?”魏志坚担心光赵满的牢骚话不足以打动父亲,自己还得去秧田,就把爹爹灵堂上的那件事搬了出来,道:“当时,他们为什么是爹爹的魂魄使得坏?”“什么?怎么道你爹爹那里去了。”“你不记得了嘛!亲家爹爹(指王友才)带着他们几个一起去给爹爹磕头,意思是让爹爹的魂魄不要再作怪害人了。幸亏李爹在场,把他们拖了起来,还狠狠地了亲家爹爹一顿。”“有这事?”“这事,你不知道?你要不信,就去问娭毑,娭毑在场。”魏长定问是什么时候,这才知道当时李昭福叫他去了刘金殷选谷种去了。
魏长定没有去问柯氏,而是去王家找岳父王友才理论去了。王友才陪着笑,一个劲地:“我知道错了,李爹一,我就知道错了。”魏长定哭笑不得,本就不可能对岳父怎么样,他还这么不停地赔不是,越发连重话都不得了,一肚子怨气没处撒。吃过中午饭,魏长定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刘家屋前,刘金殷天气冷,不要他下秧田。他装着没有听见,下去了。开始时扯稗子,慢慢地连秧苗也扯了,一拃长的秧苗飘浮在水面上到处都是。刘金满发现不对劲,连忙把刘金殷喊了出来。好多人喊他都不听,直到刘娭毑出门喊他,他才上了田埂。
刘金殷要刘晓打来热水帮他洗了脚,穿好鞋子坐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魏长定一一了。刘金满又把王友才喊来,问当时的情况,王友才当时是有人跟他过是魏保国灵魂作怪的话,具体是谁,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记起来。不过张丰凯、张丰科、赵满确实是跟着自己进灵堂磕了头的,这一点不但王友才记得清楚,当时在场的人都能证明。刘金殷听过了这些也心存不平,最后还是刘娭毑了几句宽心的话,大家才冷静下来。
最后,魏长定对刘金殷道:“你叫他们那几个人来我家道歉,要不然,这秧田里的秧,一根也不能给他们。”刘金殷应承了。
这话不好传达,刘金殷很是为难,也不是,不也不是。本来,有些话是不必当真的,魏长定的话也可以是一句给自己下台阶的话,不一定非得兑现。可刘金殷觉得这话在理,不仅是魏家的好心不能被当成驴肝肺,刘金殷自己的好心也不能,所以刘金殷得知刘喜豆去了李家院子,就跑去跟刘喜豆商量。
从龙狮坳回来吃中午饭的工作队也看到了当时的一些情况。王友晟以为魏长定是在和自家人置气,没有过多打问,了几句不打紧、不着边际的话,吃完饭又去了龙狮坳。还把胡亮也叫走了。
刘喜豆是来拿肥田粉的,昨天李昭福给莴笋用过一些,莴笋长得比哪年都好,又高又大。刘喜豆想往自己菜地里撒一些。
刘金殷走进中堂,推开左卧室没看见人,这才敲了敲翠娥房间,有了应答声才推开了门,刘喜豆果然在里面。
刘金殷回到中堂,刘喜豆紧跟着走了进来问什么事,刘金殷把事情跟她了。刘喜豆觉得这话不好传,要不把人都喊拢来,话往明里。刘金殷有些为难,拿不定主意。这时,李昭福和田毛头从外面做事回来,放下锄头洗了到中堂来和刘家兄妹话。
刘喜豆把那天赵满的那句话一并了。李昭福道:“有些话不好呀,你们兄妹我就不避人了。事情到这个地步是因为有些东西没有确定下来,可能还会有变化,人心也就不稳了。正因为这样,那就只有由能够决定这些事情的人来圆这事,也就是交给王队长他们去处理。可他们毕竟是外人,事里面的道道、缘由、人情世故,他们不懂,搞不好反而坏事。搞乖了场他们拍屁股走了,不会承担任何责任,他们也承担不了任何责任,最后还得我们自己来捡场。所以这事还得用我们自己的办法处理。按理,我出面一下就可以了。可现在在闹土改,自己田土上的事,我做不了主,话算不了数,极简单的事也变得复杂起来了。我都做不了主,你们能做主?把人喊拢来开会的主意不行。还是给他们几家吹风,让他们自己决定来还是不来给魏家好话、赔礼道歉。”
李昭福这法子是可行的。乡里乡亲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左一点、右一点,没那么重要,只求相互理解,一两好句话就过去了。千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过的,事事较真,上纲上线反而乱套。这个道理,刘家兄妹当然懂。他们同意了李昭福的想法。
事情商定,刘喜豆立即回家,放下用废报纸包着的肥田粉就去了张丰科家。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张丰科带着张叶奎在犁田,知道只有张高氏在家,喊着“张娭毑”就进了屋,见了张高氏问道:“张爹呢?”“犁田去了。”“哦,是的,刚才看见了。我要的就是这件事。”“什么事?”“种田的事呀!刚才我听我哥,这魏家老二,又发神经了,你们几家不但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魏爹怎么怎么样。吵着要我哥把秧田扒了。我哥那肯呀,好不容易育好的秧,费了好多工,好多谷子。”“魏长定怎么能这样?”“这也不能怪魏老二,要怪也只能怪李昭福这个家伙,都是种他家的田,给他交租呢,要讲好话也该他讲呀。可他不肯讲,给他交的租子都交了公粮,自己只吃自己种田打下的谷子,不肯管这件事。还,打不下粮食,不交租子还好些,省得毛头一趟一趟往杜李送粮食。你们这人,可恶不可恶。都快土改了,他一点也不老实。”张高氏想了想道:“这也不能怪他。他的田呢,没得到一粒谷子,净得埋怨了。这事就该我们去跟长定好话。这样,等他们回来,我要久同他爹爹去一趟魏家。”“还有其他几家呢?”“我去,邀他们一块去。”“那就好!我替我哥谢谢你们了。谁都不怪,就怪李昭福。”着,刘喜豆离开了张家。
张丰科原本是村里,村贫协的领导。秧田事件,虽是侄儿张十六干的,可牛是他家的呀。当时还被熊承继抓了起来,受了惊吓,连忙辞了村里、贫协的所有职务。没有了任何职务,张丰科平缓了许多,做事情也有条有理了。
当晚,张丰科、李昭光、郭玉才、李建华,以及郭玉勤的堂客等人一起去了魏家。起魏保国灵堂的事情,李昭光、郭玉才、李建华和郭玉勤的堂客都清楚了自己当时在什么地方,没有参与那件事情;张丰科表示了歉意,自己看见秧田毁了,就急了,脑子嗡嗡直响,听别人是魏爹的问题,他就信了,真是糊涂。他们都对魏家能帮忙培育秧苗表示感谢,特别对魏保国给予很高的评价。他们还表示今后遇事一定多想想,不会这样糊涂了。
赵怀德、张丰凯一直没有去魏家好话。赵怀德知道这事,自己是长辈,又是村公所、贫协的干部,为了自家的事去求人有些不妥,就要赵满去,不过再自己出面。
赵满本打算按父亲的指示去做,这种事对于赵满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赵满经常到外面去做事,求人的事常做。正因为经常和陌生人打交道,也就染上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遇事先用烟酒开路,烟是和气草,酒是和气汤。正巧又是刘货郎来杜李的日子,所以去杜李准备买一包香烟。
到了杜李,刘货郎还没有来,找叔叔赵怀政没有找着,只得坐在乡政府门口等着。没等多久刘货郎的马车来了,一问还真有“红桔牌”的纸烟,拿了一包,打开封口闻了闻挺香的。刘货郎解释道:“这烟是最麻烦的,每天都要在火缽上烤一回,不然就会发霉。”赵满又要了一盒火柴,一并给了钱。
赵满正准备离开,赵怀政来了,他要刘货郎记得下次带一把蒲扇来,刘货郎应承了,道:“是应该拿蒲扇来卖了。”
赵满跟着赵怀政进了乡政府,在赵怀政的房间,叔侄两人起了秧田的事。“你买烟做什么?”赵怀政问道。赵满回答道:“我爷要我去魏家件事。”“什么事?”“秧田的事。”“秧田还有什么事,不是把那个哈包抓起来了嘛。”赵满道:“魏老二他家为我们育秧,没人记情,连句好话都没人去。”“那也该去。也没必要买烟。”“没几个钱。”“不是几个钱的问题,钱不能乱花,要用在该用的地方。”赵满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高兴道:“下次不买就是了。”
赵怀政郑重地道:“这么些年,我们家受的苦还不够?现在好一些了,搭帮民主政府,它让我们家有了奔头。有奔头更不该乱来呀!我问你这包烟多少钱?”“不多,就一千多一点。”“多多少?”“一千六。”“这么多!这样吧,你把烟给我,我把钱给你。”“你拿着烟没用!”“我拿烟是没用,但我不会拿着它去做坏事。”“这怎么叫做坏事了。”“不通是吧!那我跟你爷去。”赵满没办法,只得把烟给了赵怀政。赵怀政也从抽屉里拿出钱,如数数了一千六百元给赵满。赵满接过钱后,赵怀政当着赵满把烟扔进了装有水的把缸里。赵满阻止不及,只喊“可惜了”。赵怀政道:“你要觉得可惜,那你还去买,刘货郎”赵怀政话音未落,赵满抽身走了。
赵满当然没有再去找刘货郎,气鼓鼓地回家了。因为受了气,赵满没去魏家事,一直没去,赵怀德问他,他也没做声。赵怀德还以为他去过,已经把事情妥了。
赵怀政心中也有气,不是生赵满的气。当然,对侄儿也有气,只是很快消了。他主要生魏老二的气,生李昭福的气,生金家台人的气,那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狠。他以前只认为张丰凯狠,硬生生把赵怀德从吴家田赶了出来。现在这魏老二和李昭福又串通一气,想把他哥再次赶出来。还要他哥去感激的话,一起育秧不是金家台多年留下的规矩嘛,今年怎么就不行了?这不是专门针对他哥,又是针对谁?难道我们赵家就只配做人下人,做不得人上人。不过是个副村长、副主席就这么碍人眼了。都六十几岁的人了,这么个针尖大的官都当不得?赵怀政越想越气,最后把气撒到了张十六那里。
赵怀政吃过晚饭出去散步。看见张大胡子给张十六送饭,连忙制止了看守号的民兵开门。张大胡子看见赵怀政气冲冲过来,再加上回忆起了刚才赵怀政在食堂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情形,吓的不行,准备放下饭菜离开。赵怀政道:“你把饭端走,今天我就是要饿他一餐。”
张大胡子把饭端走了,急切等待吃饭的张十六见饭送到了嘴边吃不上了,大骂起来。赵怀政当然不会示弱,也对骂起来。等两边都骂累了,黄克俭过来问赵怀政是怎么回事,从金家台回来的王毓英听了情况也过来了,几个人在号外议论起来。这使得张十六把这几天围绕秧田事件的一切了解得清清楚楚。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在号里喊开了,大喊“毁坏秧田有理”,搞得乡政府日夜不得安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