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走廊里灯明灯灭，夜里安静，建筑中空挑高设计，姑娘急切的声音回荡其中，格外招人。

    苏临黑眸沉沉注视着她，半晌，嘴角勾了抹很浅的弧度，“你什么？”

    “”虽嘴瓢，但让她认错是不可能的。

    陆笙憋着气，没吭声。

    苏临目光微敛，端详她片刻后，认命地将她往床上抱。

    “你放心，我不弄脏你的床。”姑娘在他怀里声道。

    弄脏他的床？

    苏临一愣，低头看她。

    难得见到张牙舞爪的姑娘，这会儿乖得跟只顺毛的猫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白皙的耳垂烧成了粉色。

    苏临稍稍恍惚，瞬间懂了。

    偏偏陆笙没心没肺，像是怕他不明白，她还好心地添了句，“我大姨妈刚——唔——”

    被他单按在怀里，阻止她出更惊天骇浪的东西。

    “陆笙。”

    鼻尖撞到他紧实的胸口，疼得她直抽气。

    揉着发疼的鼻尖，陆笙扬起脸愤愤地瞪着他，“干嘛？”

    视线短暂交汇。

    苏临不着痕迹挪开视线，开口间，嗓音冷清又沙哑，“再乱话我就堵住你这张童言不忌的嘴。”

    陆笙：“”

    她乱什么了

    本来就

    等等！

    哇，原来他果然还嫉恨去年她不心弄脏他床这件事。

    以前也不是没在他家睡过。

    时候来他家玩，吃了中饭便是午休时间。

    她喜欢缠着他讲故事，他不爱话，更不爱吵闹。

    偏生她是个话痨，嘴巴闲不住。

    他不讲故事，她就只好讲给他听，尔后，看见他拿了书往脸上一盖，不再搭理她。

    或者留个背影给她。

    她睡不着就故意闹他，恶作剧一样地在他后背上画圈圈，没多久，就被他连人带书抱着丢沙发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让她睡他床了呢？

    陆笙仔细回想着，大约是去年暑假回来。

    来挺丢人，少女初潮，不心弄人床单上。

    当时两人看着床单上那点血迹，傻了眼。

    饶是她平日里再怎么洒脱，遇到这种事儿依旧红了脸，又尴尬又难堪。

    不自在地往他脸上一瞧，苏妖精的表情也不比自个儿好到哪里去。

    家里那会儿没大人，她直愣愣地杵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腹又疼得不行。

    她对疼痛的忍耐程度趋于0，加上面对这种丢人的场面，没忍住，眼圈一红，随后足无措哭了出来。

    她这么一哭，难得见向来冷静自持的苏妖精显现出一丝慌乱。

    “哭什么？”

    可能太丢脸了，就想要借题发挥，当即就含着哭腔无理取闹地指责他，“都怪你。”

    “”

    她不知道该怪他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哭，“都是你不好。”

    “”

    “那我都这么疼了。”她用力吸吸鼻尖，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还怪我弄”她抽抽噎噎的，“弄脏你床单。”

    “”

    持久的沉默与尴尬，只有她的抽噎声，她当时只想给她哥哥打电话接她回家，无地自容到再也不想跟他讲话。

    半晌，他才伸抹了把她的眼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哭得没了脾气，语气竟然是万年不遇一次的温柔，“没怪你。”

    “你骗人！”

    “”

    “那我也、也不是呜呜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停顿了几秒，问她，“很疼么？”

    “疼死了。”一哭，疼痛也跟着放大，“那你来试试看疼不疼？”

    “”

    等她哭够了，他用拇指蹭掉她眼角的泪珠，“你站着别动，我抱你去浴室，嗯？”

    她点点头。

    在他想抱她时，陡然想起她脏掉的裙子，又连忙后退，“我自己走。”

    倒也没拦着。

    她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进了浴室，班里的同学不少都来了例假，家里的大人也有跟她讲这方面的事情，她多多少少懂一点点的。

    洗了澡，她躲在浴室不肯出来。

    直到他家的保姆进来，给她带了卫生棉和新的衣服。

    换好衣服，就见保姆已经帮忙换掉了床单，一想到自个儿在上头留下什么，她的脸颊就烫得不行。

    就因为这事儿，她好几天都没来找他。

    等暑假快结束，她刻意忽略这事儿去找他玩时，就发现苏临再也不容忍她睡他的床了。

    回忆到这里，陆笙突然幽幽长叹，所以爱会消失的，对不对？

    不过——

    她现在又可以睡他的床了，真好。

    十分钟后。

    陆笙如愿以偿地霸占了苏临的大床。

    床铺松软，床品倒是简洁，没什么图案，不像她的，粉粉嫩嫩可可爱爱。

    她还有猫咪能暖jj。

    陆笙在大床上滚来滚去，觉着好玩，又抓着他的被子，脑袋一缩，钻进去又钻出来。

    羽绒被松软，她钻了会儿，嗅到淡淡的清香，清新又好闻。

    “苏妖精。”脑袋从羽绒被里探了个头，她，“你被子好香，有一种——”

    苏临盘膝坐在矮脚桌前，摆弄着没弄完的n器人，头也没抬，就又听姑娘一本正经道：“有一种很——”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感觉。

    有点奇怪。

    她也不是没钻过人被窝，爸爸的，哥哥的。

    但他们的味道跟他的都不大一样。

    左右形容不出来，陆笙索性放弃了，她侧躺着打量苏临。

    少年套了件针织套头衫，宽松款，锁骨漂亮勾人，被她咬过的痕迹还在。

    头发没擦干，这会儿，湿漉漉地垂坠着，跟他平时冷清的样子不同，眼下瞧着棱角柔和不少，抬眸间，有种莫名的蛊惑。

    只看了一眼，陆笙心头像是揣了只兔子一样，怦怦然心动。

    哇。

    又来了又来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试图忽略不规律的心跳。

    等平复了翻涌不止的心情，陆笙又转过来，夜色旖旎，卧室里的灯光调得暗了，她看着他依旧没有睡意，只是专注地在摆弄里的n器人。

    陆笙实在困了，眼皮渐渐打架，拥着被子缩了缩脖子，她喃喃出声：“苏妖精。”

    苏临微怔，下意识看向她，陆笙往里头挪了个位置，明媚的眼睛没了神采，“我困了。”

    姑娘困顿的模样带着些许娇憨，可爱极了。

    苏临定定注视着她，很轻地了声，“睡吧。”

    “你不睡么？”

    他淡声道：“我不困。”

    “哦。”

    又过了一会儿，她，“但我睡不着。”

    从被子里探出，她示意他过来，“你过来陪我。”

    像是怕他取笑自己，眼睛忽闪忽闪着，她迷迷糊糊道：“万一我睡着了就没人保护你了。”

    明明自己害怕到不行，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偏偏又傲娇的不肯承认。

    “就没人保护你了怎么办”

    尾音消失的同时，姑娘终于安静下来。

    苏临指一松，n器人应声而落，砸在软糯的地毯上。

    他懒散地往后靠了靠，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良久，他关了灯，也没拿被子，就着地毯躺下，头枕着双臂沉静地望着天花板。

    -

    陆笙睡得不安稳，梦里大雪纷飞，她跟苏临在雪地里堆雪人。

    雪人堆了一个又一个。

    她拿着铲子，填补最后的缝隙，分神地跟他话，“苏妖精，你看我这个雪人堆的好不好——”

    一转头，空荡荡一片。

    身后是茫茫雪原，风雪正胜，狂风席卷着大地。

    她茫然出声，“苏妖精？”

    无人回应。

    她急了，丢下铲子不停地喊他，“苏妖精你在哪儿？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依旧没人应声。

    “苏临。”

    她彻底慌了神，喊他名字，“砚砚。”

    身后的雪人一个个消失，整个雪原只剩下她一个人，“苏砚迟！”

    脚下蓦地一空，眼前一黑，她跟着茫茫雪原一道坠入黑暗中。

    陆笙从噩梦中惊醒，骤然睁开双眼，下意识去看身边。

    没人。

    卧室留了夜灯，灯光葳蕤柔和，门开了缝隙，一点暖黄的光线透过来。

    陆笙豁然起身。

    门外有人讲话，声音很低，像是吵到她一样，陆笙隐隐约约听到苏临冷清回应，“嗯，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尔后，就再也听不到响动。

    陆笙茫然地盯着门口，门突然开了。

    苏临动作轻，刚进来，就见姑娘抱着被子坐在床头，苏临愣了下，姑娘脆弱的声音同时响起，“苏妖精你要出门么？”

    苏临没回应，只是问她，“你怎么醒了？”

    陆笙丢掉被子，鞋子也来不及穿，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头扎在他怀里，因为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她这会儿像是没从梦境里完全清醒，话间带着一丝娇软的脆弱感，“我不让你走。”

    着，脑袋往他怀里拼命蹭，细白的腕牢牢环在他腰间，“你走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苏临：“？”

    姑娘任性的很，“那你要走也行，我也去。”

    苏临：“”

    见他没出声，陆笙抬眸看向他，一错不错的，不等他拒绝，她噼里啪啦了一堆，“你不让我去也没关系。张伯就在楼下客房，我可以让他开车载我，那你给我定位仪，我也能找到你在哪里。外头还下了雪，车开不快，你也不可能消失在——”

    话音未落，就见他突然轻笑一声，抬揉了揉她的头顶，“给你十分钟，去换衣服。”

    雪天车走不快，一个多时后，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来之前，陆笙就有所猜测，等进了医院的特护病房区，心里的不安终于成了现实。

    走廊里尽是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的很。

    陆笙跟着苏临进了病区，整个病区很安静，除了值班的护士外，没什么病患。

    私立医院，设施齐全，甚至还专门设置了吸烟室。

    苏潮正跟大哥苏淮打电话，“人没事，你就别担心了，我没跟大嫂，叫了苏临那个鬼头过来。”

    修长的指间夹着烟，烟只抽了一口，余烬随着他的动作散落。

    苏潮的语气有些冲，“不是，内鬼头也才十六岁，大哥你心真大，让他自己做决定，他能什么，除了付出自个儿之外，你指望他什么。”

    “行行行，我知道了，挂了。”

    电话挂断，苏潮心烦地抽了口烟，骂了句：“艹，苏阎王果然名不虚传，自个儿亲生儿子也坑。”

    一扭头，看见苏临，苏潮心更烦了，余光一扫，见到苏临身后跟着个姑娘。

    苏潮怔了怔，等认出姑娘是谁后，苏潮头都大了。

    摁掉烟头，出了吸烟室，姑娘倒是先跟他打了招呼，“苏潮哥哥。”

    苏潮一愣，笑着逗她，“不叫叔叔了？”

    陆笙没理会他的揶揄，她一心惦记着苏临的身体，刚才问了也没吭声，见到苏潮，陆笙的话匣子立刻打开，“苏妖精生病了吗？什么病？严不严重？那他都生病了，你们苏家都不管他的么？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来医院。你们真过分。”

    转而又跟苏临道：“苏妖精你不要怕，我替你撑腰。”

    苏潮：“”

    苏临：“”

    正着，医生从病房出来，“苏砚回的家属在么？”

    苏潮抬：“在。”

    “你是他什么人？”

    “叔叔。”

    医生点头，他是苏再的主治医生，苏临时常过来，是以认得苏临。

    见状，医生看向苏临，“苏砚迟你进来吧，这块已经准备好了，先帮你做下基础检查。”

    苏临应了，提步欲走，陆笙抢先一步拦下他，双抱着他的臂，明媚的眼睛里透着浓浓的不安，“等下，你去哪儿？”

    苏临揉揉她脑袋，挣开她，轻声道：“你乖，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乖乖回家。”

    陆笙牢牢抓住他腕，仿佛一松开他就会像泡泡一样消失不见，“你去哪儿？”

    “我有点事。”

    “什么事儿？”

    他没吭声，陆笙执拗地望着他，备好一切的护士喊了声，“苏砚迟，你可以进来了。”

    苏临看了一眼苏潮，苏潮一脸头大的模样，捉住姑娘的臂，给她从苏临身上扯下来，苏临跟着护士进了病房。

    “苏妖精——”

    苏潮半抱着她，也没瞒她，语重心长道：“丫头，你想让他好就乖乖听话，赶紧回家，别让他分心。鬼头已经够累的了，你再闹下去，他还真不一定能撑下去。”

    陆笙的目光一点一点游移到苏潮身上，“苏妖精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突然哇呜地一声哭了出来，“苏妖精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他就要死了对不对？”

    苏潮：“”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