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雪夜探监
翌日下午,临安行宫。
慕容思叶端坐堂上发问,道:“姜孟伟,昨夜你在哪里?”姜孟伟不假思索,道:“卑职同叶大人面驾之后,歇息去了。”慕容思叶柳眉一蹙,道:“值守侍卫禀报,你曾到过别壄?”姜孟伟打躬作揖,道:“禀郡主,侍卫李默达乃卑职同乡,昨夜久难成眠,便沽了两壶酒,前去与他闲话一会。”慕容思叶道:“那叶夫人遇害之时,尔等恰在别壄厢房吃酒?”姜孟伟闻言,神情不禁一愕,道:“敢问郡主殿下,叶夫人何时遇害?”慕容思叶道:“昨夜酉时三刻,就在你们吃酒闲话之际,凶闯入夫人寝室,将其残害。”
姜孟伟屈膝“噗通”跪地,道:“郡主恕罪,卑职罪该万死!”慕容思叶默然视之,道:“若教本郡饶你,也须叶大人首肯。”姜孟伟地上战战兢兢,道:“郡主殿下容禀,叶大人乃卑职结拜之义弟,我们平昔情同足,岂能加害夫人?”慕容思叶叹道:“值此大婚前夕,叶夫人却不幸遇难,无论如何,本郡总得还叶大人一个公道。”姜孟伟不迭磕头,道:“郡主明察,卑职同李默然等只是饮酒,从未到过夫人房间,如何行刺?”慕容思叶厉声娇喝,道:“姜孟伟,你原在张相府当差,本郡见你忠心耿耿,这才讨了来,孰料你竟如此歹毒,谋害义弟之妻!”姜孟伟寒毛卓竖,道:“郡主殿下若是不信,李默达等可为卑职佐证。”慕容思叶道:“姜孟伟,家中尚有何人?”姜孟伟道:“卑职父母健在,尚有三个弟弟。”慕容思叶点了点头,道:“本郡会着临安知府,照管令堂与你那三个弟弟。”姜孟伟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尖叫,道:“郡主,卑职冤枉。”慕容思叶道:“来呀,拖将出去。明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两个侍卫奔入堂中,左右架起姜孟伟。
姜孟伟仍喊冤不止,道:“郡主殿下,念在卑职跟随多年”
慕容思叶柳眉一蹙,道:“截断其舌,暂押府衙大牢。”
两个侍卫应是,将姜孟伟拖出堂外。
姜孟伟凄厉高喊,道:“郡主殿下,卑职冤枉,郡主殿下,饶命”
喊声愈行愈远,顷刻消失殆尽。
慕容思叶吁了口长气,道:“来呀,传叶大人。”
又一个侍卫门前应是,随后疾步远去。
慕容思叶玉掌支腮,椅上闭目假寐。
恍恍惚惚之中,约莫半个时辰。
灰衣内官进来行礼,道:“启禀郡主,叶大人求见。”慕容思叶缓睁杏目,道:“请。”灰衣内官昂首传令,道:“郡主有令,着叶大人觐见。”话音刚落,叶麟之抬腿迈入大堂,道:“卑职叶麟之,见过郡主殿下。”慕容思叶嫣然一笑,道:“免礼,赐座。”灰衣内官搬来圆凳,放在叶麟之身后,道:“叶大人,请坐。”叶麟之置若盲闻,仍然立着动也不动。
慕容思叶道:“麟子,令正如何处置?”叶麟之道:“回郡主,卑职将其入土安葬。”慕容思叶道:“本郡已经为你拿到凶,明日午时斩首。”叶麟之眼睛一瞪,道:“郡主殿下,不知凶何人?”慕容思叶道:“乃你结义兄长,百户所姜孟伟是也。”叶麟之勃然大怒,道:“卑职待他不薄,这厮竟然弑吾之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言毕,转身欲走。慕容思叶忙道:“麟子且慢。”叶麟之戛然而止,道:“郡主殿下,有何吩咐?”慕容思叶道:“本郡以为,凶或许另有其人。”叶麟之道:“那厮业已招人,郡主休要替他辩护。”慕容思叶道:“供词在此,你且瞧上一眼。”
灰衣内官当即捧着一纸供词,走来呈上。
叶麟之接过看也未看,道:“既然他已招认,就该按律伏法。”慕容思叶道:“那姜孟伟是你结拜兄长,你不为他求情?”叶麟之道:“杀妻之恨,不共戴天!卑职恨不得碎尸万段,有什么情可讲。”慕容思叶道:“也罢,本郡已将姜孟伟关押大牢,明日午时,由你亲自监斩。”叶麟之抱拳一揖,道:“多谢郡主殿下,卑职领命。”慕容思叶道:“你下去罢。”叶麟之应是,转身走出大堂。
慕容思叶望其背影,道:“安子,可察出什么端倪?”安子摇了摇头,道:“殿下,奴才愚钝。”慕容思叶道:“麟子得知凶是姜孟伟,神情颇出本郡意料之外。”安子道:“殿下莫非以为,叶大人念及结拜之情,应会当面求情,赦免那姜孟伟?”慕容思叶道:“不错,此二人交情非同一般,他为何问也不问,便欲置姜孟伟死地而后快?”安子道:“大婚之期,娇妻居然横死,莫叶大人怒不可遏,奴才也无法忍耐。”慕容思叶道:“姜孟伟有侍卫佐证,并非杀人凶。麟子此举,是否太过卤莽?”安子道:“娇妻遇难,叶大人早已丧失理智,做出此等举动,情有可原。”慕容思叶道:“安子,派人暗中监视,发见异常,立刻来报。”安子俯首拱,道:“奴才领旨。”
薄暮,临安府监牢之中。
姜孟伟身穿粗布囚衣,失魂落魄坐在地上。
忽听狱卒传报,道:“叶大人到!”
姜孟伟闻报,慌忙翻身趴伏地上。
狱卒打开牢门,道:“叶大人请。”
叶麟之慢慢走进囚室,道:“二哥,你受苦了。”姜孟伟一面指着自己嘴巴,旋“咿呀”一面喊叫。叶麟之大惑不解,道:“二哥,为何不语?”姜孟伟仰首张口,吐出半截舌头,右掌竖起往下一削,嘴角汩汩直流鲜血。”叶麟之目瞪口呆,道:“二哥,他们用了截舌之刑?”姜孟伟潸然泪下,双抱首痛哭。叶麟之道:“凶并非二哥,为何招供?”姜孟伟神情一怔,茫然若迷看着他。叶麟之袖中拿出供词,道:“二哥请看,这是什么。”姜孟伟低头一瞧,双不停胡乱摇摆。叶麟之道:“二哥之意,此乃伪造?”姜孟伟点了点头,作势欲撕供词。叶麟之急忙一把抢过来,道:“二哥,万万不可。”姜孟伟双一摊,意为:“为何不可?”叶麟之道:“既然他们如此作为,给你按上一个谋杀罪名。即便销毁供词,却也于事无补。”姜孟伟跪在地上,不迭磕头作揖。叶麟之道:“你将那晚之事,细细告之与吾。”姜孟伟一颔首,又指了指嘴巴。叶麟之道:“来人,笔墨伺候。”
狱卒应是,端来文房四宝。
姜孟伟当即趴在地上,含泪挥笔疾书。
临安府后花园,郡主行宫。
慕容思叶道:“安子,你亲眼所见?”灰衣内官道:“正是,叶大人适才离了行宫,一刻也未停留,径往牢房而去。”慕容思叶道:“他们些什么?”灰衣内官道:“奴才躲在远处,难以闻见。”慕容思叶道:“无妨,由他去罢。”灰衣内官声道:“郡主殿下,谨慎提防为好。”慕容思叶道:“麟子知晓真相,又能如何?”灰衣内官道:“奴才以为,或许质疑郡主用意。”慕容思叶道:“本郡有何用意?不过为他报了弑妻之仇而已。”灰衣内官道:“郡主殿下,若叶大人按捺不住,一怒之下刺了姜孟伟,如何是好?”慕容思叶道:“区区一个侍卫,杀便杀了。”灰衣内官道:“郡主殿下,奴才未明何意。”慕容思叶莞尔一笑,道:“倘若麟子大怒之下,失结果姜孟伟,正中本郡下怀,何乐不为。”灰衣内官道:“郡主明鉴,奴才万万不及。”
牢房之中,油灯忽明忽暗。
姜孟伟将前因后果全部写在纸上,双呈上。叶麟之细细一阅,道:“吾早猜到,凶另有其人。”姜孟伟闻言一怔,眼神满是疑惑。叶麟之道:“二哥,他们为何唤你饮酒?”姜孟伟摇了摇头,呜呜呀呀作答。叶麟之道:“那李默达此举,肯定受人唆使。”姜孟伟复跪地上,握笔写了几行字。叶麟之端起油灯,蹲下身来看去。
上面写道:“李默达乃二哥同乡,绝不会害吾性命。”
叶麟之冷笑一声,道:“背后之人挟权倚势,那李默然受其威胁,若不遵从,只怕全家性命难保。”姜孟伟想了想,拇指向上一竖。叶麟之道:“郡主下令,明日处斩二哥。”姜孟伟身体顿时一歪,瘫软在地。叶麟之道:“二哥宽心,三弟千方百计救你。”姜孟伟道:“多谢三弟,多谢三弟。”
时值深夜,别壄堂屋。
叶麟之倒背双,道:“李默然,本官有话问你。”李默然跪在面前,道:“大人请讲,卑职知无不言。”叶麟之道:“是你请姜孟伟饮酒,还是他寻你闲话?”李默然道:“禀大人,是他寻卑职闲话。”叶麟之脸色一沉,道:“姜孟伟已经招供,你想抵赖?来呀,大刑伺候!”
四个禁卫应是,将李默然按倒地上,解下腰间刀鞘,挥起一顿毒打。
李默然不住哀嚎,声音越来越。少倾,便被打得昏死过去。
禁卫拎来一桶冷水,泼在李默然脸上。
李默然打个激灵,缓缓张开双目。叶麟之落座圈椅,道:“李默然,你招是不招?”李默然气若游丝,道:“叶大人,卑职如实招供。”叶麟之道:“招来。”李默然呻吟两声,当下将来龙去脉详述一番。叶麟之心下暗付:“出乎意料,他一个侍卫敢谋害听雪?”李默然一口气完,道:“大人,实情便是这样。”叶麟之道:“本官问你,孙忠郎又受何人指使?”李默然道:“回大人,卑职实在不知。”叶麟之道:“来呀,带孙忠郎。”
两个禁卫应是,抱拳退出。
叶麟之又道:“将李默然押下去,严加看守,没有本官令牌,不得探望。”
两个禁卫遂拖着李默然,走出堂屋。
便在这时,值守侍卫道:“禀大人,赵百户求见。”
叶麟之闻报大悦,道:“快快有请。”旋即离座,走向门前硬接。
赵守朋门外作揖,道:“忠武校尉赵守朋,参见通御郎大人。”
叶麟之道:“大哥免礼,进来话。”
二人携堂上,主宾落座。
赵守朋满面含笑,道:“多日不见,三弟别来无恙。”叶麟之叹了口长气,道:“愚弟可是劫难重重,多次险些丧命。”赵守朋十分诧异,道:“此话怎讲?”叶麟之道:“一言难尽,闲话以后再述。一别月余光景,大哥去了哪里?”赵守朋道:“大哥是奉郡主之命,大都行差。”叶麟之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哥行的什么差使?”赵守朋打个哈哈,道:“这般光景,三弟为何不歇?”叶麟之道:“明日便是大婚之期,弟难以成眠。”赵守朋道:“三弟之妻,不知是何府千金?”叶麟之道:“乃苏大海义女,听雪姐是也。”赵守朋立起作揖,道:“恭贺三弟,大哥几乎来迟。”叶麟之道:“大哥来得正好,陪同弟畅饮几杯。”赵守朋道:“新郎之命,卑职莫敢不从。”叶麟之道:“来呀,设宴。”
顷刻之间,大厅摆下酒席。一个禁卫拿起酒壶,倾满两杯瓷盅。
赵守朋端起一盅酒,道:“三弟,大哥借还献佛,祝你和令正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叶麟之道:“多谢大哥。”两人旋即举杯一碰,仰面饮下。赵守朋抹了抹嘴巴,道:“三弟,不知令正何在?”叶麟之道:“拙荆偶感风寒,早早歇息去了。”赵守朋道:“大哥明日筹备一份大礼,再来拜见。”叶麟之道:“好,今晚咱们不醉不归。”赵守朋道:“就依三弟之言,不醉不归。”叶麟之道:“请。”赵守朋道:“三弟,请。”
谈笑风生之中,二人醉意醺醺。
叶麟之道:“大哥,大都作何差事?”赵守朋道:“琐碎公务,不足挂齿。”叶麟之道:“大哥差事完毕,有无交令?”赵守朋道:“大哥正欲前往临安府衙交令,得知此乃三弟新宅,故而冒然闯入,不及面见殿下。”叶麟之道:“入城之后,可曾遇见旁人?”赵守朋道:“暮色深沉,哪里还有旁人。”叶麟之道:“多谢大哥,弟敬你一杯。”
传杯弄斝,不知过去多少时候。
赵守朋渐渐酒力不支,醉倒椅子。
叶麟之推搡一下胳膊,道:“大哥,咱们再吃三杯!”
赵守朋鼾声如雷,不见回应。
叶麟之站起来,道:“来呀,送赵大人回房。”
两个禁卫应是,搀着赵守朋而去。
叶麟之跄跄踉踉,道:“本官也吃醉了,扶吾歇息。”
雪花簌簌,夜深人静。
忽见一个黑影落在别壄院中,四下一顾,随即射向东侧厢房檐下,推窗钻了进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