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银月缎你还是收好吧。”花满楼将手中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四条缎带塞到陆凤怀中。

    陆凤拿着缎带迟疑地看着他：“你不要？你们来京城不就是为了亲眼见证叶孤城和独孤一鹤的比剑？”

    花满楼道：“银月缎是波斯贡品,只在两年前进献了两匹。皇上有意成全他们的比剑，却不至于拿出所有的银月缎。想来你手中的缎带是有定额的。”

    “不愧是花满楼，什么都瞒不过你,”陆凤承认，“魏子云只给了我六条缎带。”

    花满楼沉吟道：“也就是,五月十五当晚,连同叶孤城和独孤一鹤，只有八个人能进入皇宫大内。”

    他看了一眼陆凤手中的缎带：“把三分之二的缎带都交给我们,也太夸张了些。”

    他们这四个人中,有即将临盆的孕妇，有武功实属平常的铁心兰,守住这四条缎带不难，但是没人想冒这个风险。

    “你若是在五月十五的白日把这四条缎带给我，我倒是可以收下,现在还为时尚早。”

    现在把进入皇宫的通行证拿在手里,无疑是在所有想要进入皇宫的江湖人面前竖了个靶子。

    他们的武功能应对这些麻烦，但是江凝紫毕竟是孕妇，还是已稳妥为重。

    陆凤摸了摸唇上的胡子，不得不承认作为江凝紫哥哥的花满楼考虑细致：“是我没想到这些。”他大方承认。

    花满楼并不介意：“这是因为你把她想得很厉害，而我是她的哥哥。”

    看着陆凤手中的缎带,花满楼问：“现在你手中的缎带还有几条？”

    陆凤伸手比了个“六。”

    他从皇宫一出来就去了花家在京城的院子，路上没停留半刻。

    花满楼看了一眼他的手，提醒道：“你应该知道它们就是烫手的山芋，还是早点散出去为好。”

    “你真的不要？”陆凤向花满楼确定。

    花满楼点头：“还未到五月十五,不定到那时你还是在皇宫能见到我。”

    “别忘了给你自己留一条。”花满楼又补了一句。

    陆凤从怀中取出剩下的两条缎带，把六条缎带一并搭在肩上，对花满楼嘿嘿一笑：“你也了,现在还未到五月十五，等到了那天，缎带可能又到我手上了呢？”他现在还是快快把这六块“烫手山芋”甩出去了事。

    “你，这些缎带怎么散出呢？”陆凤向花满楼征求意见。

    花满楼手中的扇子遥指陆凤身后：“我觉得他可能想要。”

    陆凤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衣破鞋，头皮发亮的胖和尚在对着他笑。

    “老实和尚。”陆凤对着他叫了一声。

    本就跟在他们不远处的老实和尚上前，双手合十：“陆凤，好久不见。”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陆凤问。

    老实和尚指着陆凤肩上的缎带：“自然是为了这个。”

    陆凤一怔：“你知道这缎带的用途？”

    老实和尚脸上露出笑容。

    “从皇上决定用银月缎作为出入皇宫的证明，到取出银月缎制作成缎带，再到将它们交到你手中，肯定不止一个人接手，”花满楼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里还是天子脚下。”

    陆凤不得不承认花满楼的有道理，他拿到缎带光顾着为分配他们而头疼，有些事情不自觉就忽略了。

    “你想要带子？”陆凤问一旁面带笑容的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老老实实：“是的。”

    陆凤问：“为什么你想要，我就一定要给你？”

    老实和尚道：“因为我是老实和尚。”②

    这个理由够了，却又不够。

    陆凤道：“带子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手里有带子的？”老实和尚道：“因为你是‘四条眉毛’的陆凤。”

    话完，老实和尚如闪电般取走陆凤肩上的一条缎带，踩着他那双穿了底的草鞋翩然离去。

    陆凤摸着肩上的五条缎带，问花满楼：“你觉得老实和尚的理由怎么样？”

    花满楼笑道：“我只知道，你觉得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陆凤在江湖上已经足够有名气，他的“四条眉毛”又格外显眼。想来他一走入京城，就有各方势力注意到他。

    经过“情人箭”和“金鹏王朝”两件事，天下谁人不知陆凤和皇宫有联系？他走进宫门那一幕，不知落入多少有心人眼中。

    与江湖中人关系并不紧密的皇宫邀请陆凤入内是为了什么？所有人都只会猜测是同一件事，那就是五月十五在即将在紫禁之巅进行的那场比剑。

    “看来这京城之中，有很多人都在盯着我手里的缎带，”陆凤叹息一声，“我要是不快点把它们散出去，今晚怕是都过不安生。”

    花满楼道：“那你可要快点，我晚上还要回家睡觉。”

    前些年他还不介意大晚上陪陆凤闹一闹，但是自从他开始治疗眼睛，整个人的作息就变得规律起来。

    即便他的眼睛现在恢复得很好，甚至比很多正常人的视力还要好，但是固定下来的作息难以变动，何况他身边还有一直关心他的铁心兰。

    陆凤拍着花满楼的肩，一下子就明了他改变的原因，大笑道：“你会变成这样，我一点都不惊讶。”

    花满楼也跟着露出笑容：“你若是快点把缎带散完，应该能赶上晚上的好酒。”

    “是西门吹雪酿的酒？”陆凤肚子里的酒虫被勾了起来。

    花满楼道：“正是。”

    “那就快些吧。”陆凤听后大步向前。

    *

    “这就是你选择的地方？”花满楼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抬头就能看见三个大字，以及牌匾两旁挂着的红灯笼。

    怡情院。

    花满楼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凤道：“若是论哪里的消息最灵通，非这里莫属。”

    花满楼向后退了一步，对陆凤：“你进去吧，我在旁边的茶楼等你。”

    完，他便朝着他所的茶楼走去。

    陆凤忙追上他问道：“怎么了？”

    花满楼正色道：“我已经订亲了，这种地方我以前不曾来过，以后也没必要进去。”

    是的，花满楼和铁心兰的婚事已经定了，成亲的日子九月十六，是花夫人研究许久才挑选出来的好日子。

    “我竟是把这事给忘了。”陆凤一拍脑袋，对着花满楼连连道歉。

    花满楼何曾在意过这些？

    他道：“只是我自己不进去，你要去便去。”

    陆凤没应，揽着他一起离开怡情楼的门口：“我们是好搭档，你都不进去，我怎么能独自一人进去呢？”

    两人刚离开怡情院没多远，正好迎面遇上两个相携走来的女子。

    一个是身材窈窕、风姿绰约的美貌少妇，一个却是陆凤的熟人。

    “欧阳情，”陆凤看着她苦笑道，“我差点忘了她就是怡情院的人。”

    欧阳情是怡情院的头牌，也是“红鞋子”这个组织的老四。

    陆凤和她的交集不多也不少。

    “陆凤，”陆凤认出欧阳情的同时，欧阳情也认出了他，“你怎么在这里？”

    话出口，她笑了，露出颊边的两个酒窝：“我差点忘了，五月十五叶孤城和独孤一鹤比剑，你定是不会错过的。”

    “你就是传中的陆凤？”欧阳情身边的少妇好奇地瞅着陆凤，确认他的身份。

    陆凤点头：“不是传中的陆凤，是‘四条眉毛’的陆凤。”

    他的胡子在日光下泛着亮光，是两条极为漂亮的胡子。

    少妇对着陆凤露出笑容：“我听我家老爷起过你，这下总算见到真人了。”

    “你家老爷？”陆凤问。

    少妇点头，脸上露出迷恋：“你知道他的，他是李燕北。”

    “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③”陆凤脱口而出。

    李燕北是京城城北的王者，在城北这块区域，谁都不能越过他去。

    陆凤很少来京城，但不妨碍他知道李燕北。

    *

    陆凤和花满楼此时正在李燕北的三十个公馆中的第十二个公馆中。

    欧阳情和少妇，也就是李燕北的第十三个女人十三姨就坐在他们对面。

    “陆大侠、花大侠不要着急，我家老爷很快就会来了。”十三姨照呼着他们坐下，让仆人送茶。

    “我们不急，”花满楼对十三姨道，他的余光落在陆凤和欧阳情身上，看着对面而坐的两人着无声的眉眼关子。

    这个时候花满楼就由衷地庆幸自己能够重见光明，原来他在看不见的时候错过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李燕北就在此时大步走了进来，他高大且魁梧，严肃的方脸上尽显威仪。

    十三姨快步迎上去，贴着他道：“老爷，这两位就是陆凤陆大侠和花满楼花大侠。”

    李燕北大笑道：“李某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陆凤真人了！”

    陆凤笑道：“今日得见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也是陆凤之幸。”

    “快快备上一桌好酒好菜，今日我就在这里宴请陆凤和花满楼。”李燕北吩咐十三姨道。

    十三姨拉着欧阳情退了出去，屋内只有李燕北、陆凤和花满楼三人。

    “看来你是有事找我？”陆凤开门见山道。

    听过李燕北的人都知道，他在京城有三十个公馆，里面住着他的三十个女人。

    陆凤今天去怡情院是巧合，偶遇欧阳情是巧合，十三姨正好和欧阳情一起逛街也是巧合。

    在这多重的巧合之下，认出陆凤的十三姨会反应迅速地邀请陆凤做客，就明李燕北平日没少提陆凤。

    李燕北在这个时候总提陆凤是为了什么？他和陆凤心里都清楚得很。

    “我想要你手中的一条缎带。”李燕北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　　注：出自清代晚期·佚名《刘公案》七一回。

    ②③出自《陆凤传奇之决战前后》稍微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