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远处战甲陨灭的火光, 映在黑旋风海盗团成员的脸上。
火光也遮不住的苍白。
索恩吐了一个烟圈后,叹息般地开口:“开启主能量炮, 向天鹅号民用飞船发射。”
短发女beta瞳孔一缩,颤着声音:“可……可是他们……”
索恩将手中的烟蒂捻在扶手上,火星一闪, 只吸了半支的烟瞬间熄灭, “没想到艾菲那么强, 再这样下去,他们左右也是全灭的下场。都是死……不如死得有意义一点。”
短发女beta咬着唇, 眼泪在眼圈里晃, 不甘地:“但……他们是同伴。”
索恩哈哈大笑,仿佛遇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 “你……是在质疑我?质疑一个alpha?”
短发女beta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不……不敢。”
“那么,去做beta该做的事。服从!”索恩的声音阴恻恻的。
alpha战士全部出战,现在留在战舰上的, 只有beta。
索恩的alpha信息素在驾驶室内扩散, 威慑着海盗飞船上的beta们。
被那冰凉阴寒的信息素一激,短发女beta的身体, 如深秋时节, 枝头上瑟瑟颤抖的落叶。
……
滚滚硝烟中, 艾菲抽出切入驾驶舱的光剑, 正要追击, 修忽然发出警告:“敌方战舰主炮台能量聚集中, 射击仰角41.25°。”
艾菲眉头一拧,瞬间明白黑旋风的轰炸目标,当机立断向黑旋风战舰跃迁突进。
还在和她缠斗的几部机甲端起激光枪,向艾菲远去的方向瞄准,却在按下扳机前忽然转身,作鸟兽散。
“艹!格老子的索恩!居然敢阴我!”
“快跑!”
“快!离开主炮杀伤范围!”
“艹艹艹艹,没想到索恩竟然那么狠!”
在海盗们互相通告着,驾驶的机甲飞速逃散的时候,艾菲的夜枭,却直直向黑旋风扑去。
修担忧的声音响起:“以你目前的状态,继续向前,在主炮台发射前赶到的概率为2.5%。现在撤,我们还能全身而退。”
艾菲哂笑:“修,我是艾家年轻一代最年长的alpha,没有退路。”
“可是……”
“不论我喜不喜欢,身为艾家的继承人,有些责任我必须承担。所谓贵族,载着荣耀而生,也需为了荣誉而死。否则便是失格,被人唾弃不齿,前方所有的道路都将对我关闭。”
修顿了顿,声音干涩:“我不懂……艾菲你分明没有享受过,身为继承人应有的待遇。”
“我身后便是深渊,退后一步,就是粉身碎骨。我若选择在此刻苟活,之前所有的努力瞬间消散不,还将变成一只丧家之犬,再无立锥之地,虽生犹死。这是所谓的世家贵族得以维系立足的根本。黑旋风的阳谋,作为艾家这一代,最年长的alpha,我不得不接。况且,那艘飞船上,有伊凡和……”
“艾菲……”
愧疚自艾菲眸中闪过:“早在那条虫子有动静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航行不会平静。可是我还是高估了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疯狂,这么愚蠢,这样肆无忌惮,不顾后果。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即使没有这些考量,即使是……”
到这里,艾菲顿住,目露惆怅。
即使是上辈子的艾菲,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因她陷入危险之中,却只身逃走,不做半点努力。
那会成为她一辈子的梦魇。
“抱歉,修……让你跟着我冒险。”
修的声音温柔至极:“我是你的保姆机器人。没有你,我也将被格式化回收。不论是作为保姆机器人的修,还是作为夜枭的AI,都因你而存在。”
艾菲静默片刻,目之所及,星海璀璨,夜枭甚或是她自己之于宇宙,微若尘埃。
艾菲悠悠开口,“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体会到这种情感。”
仿佛有一团烈火在她美丽的眸中烧灼,将她夜空般深邃的眸点亮,姿容昳丽若火中盛放的玫瑰。
艳丽,决绝。
直播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后,彻底炸了。
“我没看懂,这是怎么了?”
“黑旋风的机甲全逃了,艾菲的机甲却在向海盗船突进!”
“糟糕!”
“我有不好的预感。”
“究竟怎么了?他们的反应太奇怪了。”
索恩看着直播间里零散的提问,嫌事不够大似的,发了一条公告:天鹅号民用星际飞船已经进入我方射程,两分钟后,能量炮蓄能完毕,天鹅号民用星际飞船将被击落解体。特此公告。
“什么?”
“为什么?”
“黑旋风疯了吗?!天鹅号是民用飞船,直接摧毁对黑旋风有什么好处?摧毁了……他们什么都得不到啊!”
“因为星际机甲大赛,最近往来梅耶星的飞船全部满员,那艘飞船上足有上万乘客!”
“天鹅号是一艘老旧飞船,飞船上的守护系统,对上黑旋风的主炮,肯定会不堪一击,触之即碎。”
“我……我不敢看了!真的不敢看了!”
“那么多人……艾菲……”
“丧心病狂,黑旋风连自己的伙伴都舍弃!!!”
“这件事,逻辑怎么都不通,不通!”
“同意。按照常理,黑旋风应该登船劫持重要人质和物资,那才是星际海盗该做的事。可是他们却选择直接摧毁一艘民用飞船。”
“海盗刀口舔血,向来是为了钱财,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放弃了大笔赎金,居然直接向民用飞船开火?”
“简直反人类!”
“艾菲想要阻止黑旋风……”
“真希望她能成功!”
“可是,这太难了!时间那么短,主炮台已经蓄能了!”
“艾菲……艾菲!呜呜呜呜……你果然还是我的最爱,是我最想嫁的人!!!!!”
“不论艾菲能不能成功,她都是英雄。以夜枭的速度,她完全可以自己逃命。”
“呜呜呜……一定要成功啊!”
“我……我先下了,我真的受不了!不敢看!几分钟后你们告诉我结果啊!”
在直播室里弹幕刷屏的时候,天鹅号上已经乱成了一团。为了制止即将发生的骚乱,多伦不得不关上各个区域的舱门。
天鹅号上的光屏,直接接入战斗直播室,多伦握住麦克风,声音沉重:“各位乘客,如您们所见,天鹅号即将遭遇海盗袭击。艾菲已经驾驶夜枭出击,我们能做的唯有等待和祈祷。”
“ 请各位乘客保持平静,争吵和过激行为,在此时没有任何意义。”
母亲抱着孩童哭泣,有人沮丧的捶墙,也有人不甘地咒骂,争吵,发泄心中的恐惧愤恨。
这样绝望的时刻,也有相爱的夫妻,相伴出游的挚友、亲人拥抱在一起,不论能否度过这次危机,他们的手至死相牵。
索恩哼了一声,不再关注直播室,抬头看向光屏中的艾菲,语带轻蔑:“这些所谓的上流精英,就是这么虚伪。现在,无论她如何选择都是毁灭。逃,声名一落千丈。战……呵呵,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杀鸡用牛刀……又有何不可?导弹系统,发射。”
“是。”短发女beta不敢怠慢,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点击,开导弹控制。
黑旋风海盗船两侧的翼展上,舰载导弹发射孔迅速开。
“艾菲,注意。”
艾菲轻笑一声,目露决绝:“修,走了!”
“是。”修温柔应声。
“导弹系统预备!瞄准前方机甲,发射!”
随着索恩一声令下,上百发导弹从弹道中喷发,浪潮一般,密密麻麻地向艾菲的机甲涌去。
夜枭没有半分停歇,掌心粒子炮,飞速点射导弹最密集的几处,火光在星海中无声地燃起,导弹爆炸,不可不免地波及了附近的炸|弹。
滔天火光里,电石火花的刹那,为艾菲腾出一点空隙。
艾菲没有半点犹豫,冲入其中。
驾驶室因为爆炸的余波晃动巨烈,半生物虫甲的硬度、韧性、耐热性能俱佳,在这样的状况下,虽然产生了许多擦痕和焦黑,半生物虫甲却仍然坚|挺地保护着机甲。
高速运行的追踪导弹,没能迎面痛击夜枭,巨大的惯性让它们沿着原本的方向飞行了片刻后,在掉转弹身时,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可那只是部分,仍有许多导弹追在夜枭身后。
艾菲哼笑了两声,“我倒是想看看,黑旋风会如何收场。”
即使她最终赶不及……
有身后的这些导弹,黑旋风也不会好过……
或许还能稍稍阻拦炮击能量,给天鹅号一点逃生的机会。
索恩瞪大双眼,看着从滚滚烈焰和黑色的漂浮物中一跃而出的黑色机甲,不敢置信夜枭竟能躲过那么多导弹的追击。
索恩却不惊慌,只下令:“开启守护立场!”
主炮蓄能即将完毕……
很快……呵呵呵……夜枭很快就会成为漂浮在宇宙中的残渣。
聪明人总会给自己留退路,话音刚落,索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操控室内。
直播室里一片欢呼声。
“艾菲的操作,简直神了!”
“机甲走位和时间点的选择,简直无可挑剔,艾菲居然在必死之局中撕开一条生路!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这是神迹!”
“女神真棒!”
“我在机甲部队服役,这种操作,毫无疑问是教科书级的。”
“反正我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1,我的双S是假的吗?”
“楼上,暴露了……”
“唔……我只是而已。大家别当真,别当真啊!”
“可是夜枭损耗严重……”
“这种危急时刻,管不了那么多。”
自以为稳坐钓鱼台的索恩,终究低估了夜枭的速度和性能。
在主炮台蓄能完毕前几秒,黑旋风终于进入夜枭的射程,艾菲开胸甲,将粒子炮能量蓄到最大,两条光束,凝聚着毁灭的力量,轰击在守护立场上。
气体稀疏的宇宙中,主炮台周边的守护立场无声碎裂。
在粒子炮发射完毕的瞬间,夜枭拿起电磁脉冲枪,飞快地对准准星,艾菲红唇弯起,淡淡吐出两个字:“KO。”
按下扳机,夜枭火速向下飞去,在它身后,还跟着一串导弹。
即将充满能量的炮台,本就是个火|药库,在被脉冲击中后,主炮迅速鼓胀变形,炸裂开来。
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黑旋风海盗团战舰,下一刻已经被爆裂的能量撕裂成几段,仍有爆炸的火光不断爆出。
直播在刹那间中断。
黑屏的直播室内,已经沸腾了。
“究竟怎么样了?”
“艾菲她还活着吗?她身后还有那么多导弹……”
“黑屏明黑旋风的战舰受到了伤害,是好消息。”
“艾菲太厉害了!!”
“高水平的战斗!大开眼界!!!没想到一对多能有这样的战绩!简直是碾压!!!”
“心潮澎湃……艾菲毫无疑问是个机甲天才!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好奇夜枭的真实参数,如果出战的不是夜枭而是其他机甲,绝对达不到这种效果。”
“夜枭是艾菲维护的,谢谢!没有艾菲就没有夜枭。”
“总之我的女神很强!太强了!”
“这就是大型机甲的魅力!超高的机动性和击能力!”
“艾菲果然是我想要嫁的人!我会努力的!!!”
“楼上,你真是不肯醒啊!”
“我还在做梦的年纪,凭什么要醒来面对残酷的世界?”
“我竟然无言以对……你……继续做梦吧!”
“哼!”
花了点时间,摆脱了身后导弹的纠缠。
艾菲舒了口气,精神稍稍松懈下来,声音里带了丝疲惫,“修,我让你追踪的目标没有跟丢吧?”
“三点钟方向,直行。”
“做得很棒。”
“当然,我搭载了最先进的机甲AI。”
艾菲眉眼弯弯,笑得爽朗,“哈哈……商业互吹吗?你的AI是我优化的。”
“有部分是你编写的。”
艾菲问:“感觉怎么样?”
“那是我最喜欢的部分。”
夜枭转身,向修指引的方向飞去。
见她向目标飞去,修的声音里,担忧流露,“艾菲,你血液中的alpha信息素含量,已经达到了5323皮摩尔/升。你需要……”
艾菲断他的话,没有半点改变方向的意思,“修,我得去收尾。况且……”
她英气的眉挑起,红唇勾起讽刺的笑意,“总不能让买我命的钱,落入其他人的口袋。我会不开心……”
“半生物虫甲该换代了,粒子炮的射程需要升级……修,你很花钱的,你知道吗?”
“……”一直被艾菲养护着,无言以对的修,只能任由艾菲驱使,憋着一股劲儿,加大推进器的动力,喷出的光焰近乎透明,向前飞速行进。
尽可能地快……
“可恶!”索恩焦躁地推着推进器的开关,却无法让这台只是搭载了主流四代微核反应堆的机甲,再快一分。
“可恶!可恶!新的身份已经准备好,明明只要能够逃脱,我就能金盆洗手,过上平淡的生活!”索恩看着光屏上渐渐向他逼近的光点,愤恨不甘。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索恩早就想退了,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
星际91世纪,人工智能普遍应用,人力操作的空间逐渐压缩,想要弄到一个不引人猜疑的新身份,动用的能量不,不是位于联邦顶端,拥有权限的那一撮人,绝对办不到。
知道自己无法甩开夜枭,索恩索性开启通讯。
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可以退让一点,舍弃一些东西。
“对方请求通话。”
艾菲好整以暇地坐在机甲中,淡淡回答:“驳回。”
“是。”
对方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
得到或者毁掉,绝对不能握在他人手中。
他们不死不休。
光屏上红色的“OFF”,让索恩心凉了半截,怯意自心底生出,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索恩不是个蠢人,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精准的判断。
索恩本身就是一个出色的机甲战士,即使在他的巅峰时期,比起艾菲,也拍马不及,更何况是体能已经在走下坡路的现在?
无论是机甲的性能,还是操控机甲的人,与对方的差距,犹如隔着天堑。
他看过艾菲比赛,以为那就是她的极限,没想到她的真实实力竟是如此……
经常观摩顶尖战士对战,怕是在星际网里声名远播的来自蓝星,也不过如此。
“被骗惨了!”索恩咬牙切齿地盯着光脑上的人,如果能逃过此节……
只要能找到机会,他定然要给对方难堪!
可是索恩明白,他已经没有机会。
艾菲不会放过他,他已经无路可退。
深绿色的机甲忽然停止动作,靠着惯性在浩瀚的星海中滑行。
自己先招惹了艾菲,落到今天也是命数使然。
他经历过无数风雨,阴过人,也被人阴过,索恩并不怨恨艾菲,甚至欣赏她的强悍。
她活成了无数alpha梦想中的样子,毫无疑问地勇武,强大。
与其在恐惧中,被她如丧家之犬般驱赶,索恩更愿意平静的结束。
索恩内心的愿望是美好的,可是不住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他的恐惧和绝望。
既然不能阻止自己陷入恐惧,至少……他可以选择缩短恐惧的时限。
他才不是闻风丧胆……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挣扎不过徒劳罢了。
“对方停下来了。”
“呵呵……”
“对方再次请求通讯。”
“驳回。”
“你不好奇吗?”
“有什么好好奇的?一个游走在帝国与联邦边界的海盗,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并不好奇。我目前只是联邦星际大学的学生而已,许多事即使知道了,也只是累赘,无法兑现成利益。”
“真冷淡。”
“我需要的,只是他随身的空间装备,如果可能的话,还有他的光脑。”
“太过现实。”
艾菲轻笑,对修的点评不以为意。
夜枭飞速靠近深绿色的机甲,抽出光剑,没有半分迟疑,切入深绿色机甲的驾驶舱。
零下二百多度的宇宙温度,从光剑割开的缝隙中扑面袭来。
索恩闭上双眼,下一刻,已经被夜枭的手掌,从驾驶舱内铲出,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在最后的最后,索恩只庆幸,这一切结束得很快,没有上演什么恶心的戏码。
对于一个作恶无数的海盗而言,干净利落的了结,也算命运的仁慈。
艾菲的视线在机甲两指之间的东西上定了定,不由拧眉。
“怎么了?”修问。
“机甲的手指那么粗,无论如何也剥不下光脑和空间装备,捡尸这种脏活,我还是第一回 做。”艾菲话的语调,还有她拧紧的眉,嫌弃显而易见。
“再装备一台微型机器人?”修试着建议。
“呵呵……这种事,几年也碰不上一回……”艾菲离开驾驶位,按了一下空间臂环,一套轻薄的虫铠,缓缓覆盖在她的身上。
虫铠,单兵作战必备,在太空环境中,可以长时间提供氧气,维持体温。
“算了,脏就脏点吧。”艾菲开驾驶舱,轻轻一跃,向被夹在机甲指间的尸体飞去。
在无重力环境下,力道把握尤其需要精准。
艾菲量着眼前那具尸体,还好机甲战斗服将他的身体裹住了,看不太出来内里的惨状。
冰冷的太空,让他的身体急速冷冻,只需稍稍用力,就粉碎成渣。
艾菲在索恩的身体上摸了两回,割开索恩手臂上的战斗服,收获了一个光脑和两个空间臂环。
看来索恩比她想象中富有。
马无夜草不肥,像艾菲这种需要自己供养机甲的战士,赚的钱不少,开销也极大。
维护夜枭和修,真的很贵。
况且……一张黑色的卡片在艾菲指间翻转,映入艾菲的眼底,目露惆怅。
一声轻叹自她口中逸出,艾菲手指一顿,黑色的卡片消失在她掌中。
回到驾驶舱内,艾菲控制夜枭,举起电磁脉冲枪,对着深绿色机甲的微核反应堆就是一枪,机甲应声而爆。
索恩的尸体,被艾菲留在机甲身边,随着对面机甲爆炸,烟消云散。
“没想到索恩竟然意外地合作……”艾菲拿着手中权限全开的光脑,目露沉思。
“为什么?”修不解地问,即使存在了近二十年,有时对于人心,修仍感到难以把握。
“大概……是想借我的手报复……甚至,乐于看到我们相斗。反正他是必死之人,把水搅浑,是他最后能做的事。”
“你会怎么选择?”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见招拆招的日子,我已经累了。最近他们越发没有顾忌,权势的诱惑让人疯狂。”艾菲拿着索恩的光脑把玩了一阵,登录了他权限全开的光脑,记下匿名账户的账号和密码,又翻了翻个人信息,讽刺地低笑:“真是愚不可及……”
“如果艾宁轩看到这些信息,哈哈哈……”艾菲坏心眼地笑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抄送给他一份好了,就当是……他寿辰的礼物。”
“家主应该不会高兴……”
“显然不会。”艾菲想到就做,几秒钟的功夫已经把索恩光脑上的信息,抄送了一份给艾宁轩。
……她的父亲。
一想到他看到信笺后气急败坏的样子,艾菲的心情好了点。
扫了眼匿名账户的记录,艾菲笑了,“没想到,我的命竟然那么值钱。这么一大笔钱,她和艾晖得攒好些年。”
“艾菲……”
“回去吧。”艾菲一手挥了挥,一手撑着额头,示意修不用再,将机甲交给他操控。
“是。”夜枭背后的推进器亮起,以不快但也不算慢的速度,匀速向来时的方向行进。
奢华的卧室内,金发碧眼的男人靠在美人榻上,再次翻看那段短短几十分钟内,已经在星际网上传遍了的录像。
黑色机甲在弹雨之中,硬生生地撕扯出一条生路,浴火而出。
“强大的基因。”
男人调出艾菲为数不多的影像,盯着她的身影喃喃自语,似寻到了猎物的豹子,目光灼热。
……
“艾菲……”
“艾菲……”
艾菲睁开双眼,疲惫在眼底闪过,却瞬间起精神,问修:“快到了吗?”
“是。按照目前的速度,我们还有五分钟到达天鹅号,天鹅号已经通过了我发送的登船请求。你应该尽快进入医疗舱休养。”
艾菲应了一声,一把精致的匕首在她指间翻转了一周,被她握在手中。
如果不做点什么,接下来几天她需得周旋在军方和记者之间,不得闲暇。
艾菲将刀刃送向自己,面不改色地割开自己的腹部……
伊凡守在天鹅号的后舱里,推进器带起的风,将他的衣服、头发吹得一团乱,翻飞的乱发,却掩不住他眼中的崇拜。
虽然覆盖着夜枭的半生物虫甲上,已经伤痕累累,可是在那样的状况下,艾菲居然能够将战舰击沉。
艾菲真的太强了,伊凡自己绝对做不到。
伊凡仰头,注视着驾驶舱门。
黑亮的舱门缓缓开,一道身影利落地跃下,似飞鸟般轻盈。
在空中的血腥味和艾菲的alpha信息素气息,让伊凡的瞳仁本能地缩紧。
“你受伤了?”伊凡连忙问,alpha为站而生,对血液和信息素的味道,极度敏感,无论是alpha的,beta的,还是Omega的。
艾菲语气轻巧地回答:“碎了两根肋骨,一会儿我要去医疗舱内躺一会儿。”
伊凡连忙点头,骨头生长的慢一些,需要深度睡眠,而且……看她身上的伤痕,或许需要修复内脏。
“我会把情况反映上去,军部的审查流程会往后推迟,等到你醒来之后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或许需要开记者会。”
艾菲点头,“麻烦你了。”
艾菲神色平静,可是血液却顺着伤口涌出,浸透了战服和鞋子。她走过的地方,却留下了一串红色的血脚印。
alpha在激战时,会分泌大量alpha信息素,使他们身体的痛感,降到最低程度。
即使抽筋断骨,即使血液流尽,alpha依然能战斗到身体崩溃前最后那刻。
所谓人形兵器,就是如此。
至于地上的血痕,世家对于自己的基因,向来看重,早就通过特殊的手段,将关键基因加密,不怕被他人盗取。
而且,机甲战服里,也附带了生物信息消除系统。
那些血痕里的细胞,早已毁坏,只有一些基本的物质存留其中。
“歼灭了那么多机甲,还有一艘战舰,战功足够升为上尉,如果幸运的话,少校也可以期待一下。”伊凡跟在艾菲身旁叨叨,眸中满是笑意,比艾菲还要开心。
血液大量流失,艾菲五感已经不大灵敏,伊凡的声音就在耳畔,她却好似被塑料袋套住了头,脑袋嗡嗡的,需要努力分辨才能听清。
一阵提示音响起,伊凡看了光脑,兴奋地:“莱塔星守备军,已经将逃逸中的机甲击落。几分钟后,守备军的军官将登陆天鹅号。”
听到机甲全灭,没有活口的消息,艾菲眸光微暗,勾起唇角笑道:“你去吧。我现在的样子,出去实在失礼。”
伊凡点头,两人在岔路口分开。
进入头等舱,艾菲的视线,在尽头那扇半阖的舱门前流连片刻,终是收回视线,开自己的房间。
断网的那段时间里,她仍能和夜倾互动,明夜倾当时就在天鹅号上。
这也不奇怪,他曾,机甲大赛开战时,他就在现场。
这些年来,夜倾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谈吐、仪态,让艾菲确信,他就是头等舱的第三位乘客。
夜倾当然也能推断出,当时她人就在天鹅号上,然而自己的形象……一直是一朵奇葩,就是现在,见面就找Omega架的alpha,也绝对少之又少。
夜倾应该想象不到,自己就是艾菲。
艾菲告诫自己,既然难以解释,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去探究对方的底细。
阖上门的瞬间,艾菲仿佛断了线的木偶,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凝着斑斑血迹的长发,在半空中划出墨色的弧线,栽入熟悉的怀抱。
修拨开艾菲墨色的发,露出她苍白的脸。
她的脸不过巴掌大,不见半点血色。红玫瑰般的唇瓣,此刻却因极度缺血,变成紫色。
心疼地将她修长劲瘦的身体抱起,浸入早就准备好的修复液中,修精致的人造手指抚上她倔强的眉,轻轻叹道:“总是这么逞强。”
……
在艾菲躺入医疗舱的时候,莉亚娜哼着曲儿,给自己精致的脸上妆,如果不是事先知悉,谁也不会猜到,镜中美艳柔媚的女性Omega,已近200岁。
今天是值得庆贺的一天,因为……
莉亚娜唇角翘起,那个麻烦终于要被她除掉了。
没有艾菲,她二十多年前做的那些事,再无痕迹,不用担心被人查到。
一声巨响,破了室内的闲适。
艾宁轩气急败坏地踢开房门,手上一沓纸劈头盖脸地摔向莉亚娜。
“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普通A4纸上,她和索恩的对话,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莉亚娜的视线飘忽,慌乱过后,强自镇定地问:“索恩怎么会联系到你?他想要什么?居然敢威胁艾家!”
艾宁轩被气笑了,“原来你也知道有可能被威胁,蠢笨至极!居然亲自跟索恩联系,你是嫌你自己的辫子还不够多吗?”
莉亚娜努力为自己辩解:“这样紧要的事,怎么能交给其他人去做?我会监控索恩新的身份ID,一旦他有异动,我马上就派人将他除掉。”
艾宁轩冷笑一声,只觉得心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索恩不要新身份,像现在这样游荡在帝国和联邦的边界,你又要怎么办?一辈子受他胁迫?”
莉亚娜张了张嘴,垂头呐呐地:“怎么会?”
纤细的声音,让她的气势完全弱了下去。
“艾晖知道你做的事吗?”
莉亚娜抬头,想要否认,艾宁轩却从她心虚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
“蠢货!”
艾宁轩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踢向身旁座椅。
上好的楠木座椅被他一脚踢得粉碎,alpha的力量可见一斑。
莉亚娜双肩一缩,泪水在眼底汇聚。
“索恩已经死了。”
见莉亚娜双眼一亮,曾经深深沉醉在那双美丽眼眸之中的艾宁轩,却冷笑一声:“不是我做的,是艾菲。”
掐着莉亚娜的下巴,艾宁轩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你想要置于死地的艾菲,为你收拾了烂摊子。不用感谢她,现在你的把柄正握在她手中。”
下巴被他用力掐着,莉亚娜的嘴艰难地一张一合,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三……个月治疗期……已经到了……艾菲的实力……应该会消减许多。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真是一点也不了解alpha。”艾宁轩嘲讽:“只要还有一口气,alpha就会战斗。”
一把将她推到床上,艾宁轩警告:“老实点,不要再动歪心思!”
莉亚娜不甘心地吼道:“那晖晖怎么办?有艾菲在,按照规矩,他永远也不能继承艾家!”
艾宁轩顿了顿,笑了,声音中透着无奈、疲惫和失望,“我原本对他寄予厚望,可是现在看来……这种只顾自己,没有半点底线的蠢材,承担不起家族的责任。”
艾宁轩第一次对自己当年的决定产生怀疑。祖辈的规矩,有其存在的道理。
继承人悬而未决,艾宁轩能感受到,手下的心越来越散了。
莉亚娜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艾宁轩,她的alpha,“什么意思?”
“连基本信息都不收集,就贸然行动……哈哈……你们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不提那些平民,加西亚家族的伊凡当时就在天鹅号上,更不要提还有……”
涉及机密,艾宁轩再也不能放心地将那些给莉亚娜,他及时收口,压低声音咒骂:“你这个笨蛋!居然同意索恩击沉民用飞船,艾菲怎么样且不,如果继承人因为这次事件死去,你以为加西亚家族会善罢甘休?你和艾晖真能躲得过去?”
莉亚娜彻底慌了,“伊凡应该去参加机甲大赛的记者会,怎么会和艾菲同行?”
“庆幸他们还活着吧……否则我也未必能兜住情报局的调查。现在……给我老实点!否则我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
莉亚娜垂眸,遮住眼中的狠厉。
他们同床共枕了百多年,艾宁轩又如何不知她想在什么,见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艾宁轩的心彻底凉了,窒息般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拉开房门,艾宁轩对守在门外的管家道:“诺顿,从今天起,安排人跟在夫人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她起居,一切事项均需向我汇报。记住,是寸步不离,任何时候,任何地点。”
诺顿躬身,恭敬地回答:“是,主人。”
莉亚娜失控低吼:“你不能这么对我!”
艾宁轩回头,淡淡一笑:“不,我可以。不止如此,我还可以做许多……”
收回视线,艾宁轩道:“收回艾晖一切超常规待遇,他是艾家第二顺位继承人。”
诺顿:“是。”
莉亚娜的唇蠕动了两下,第二顺位继承人的待遇……每月那几十万联邦币够干什么?
和朋友出去玩一次的费用都不够。
莉亚娜水滟的眸子看向艾宁轩,充满祈求,泪水簌簌落下。
艾宁轩不为所动,“艾菲四岁之后,每年也只有几十万联邦币,现在她完全不需要家族供养,也活的精彩。艾晖快成年了,耗费了艾家那么多资源,如果他真的想要继承家业……就证明给我看,他有那个资格。”
完,艾宁轩转身离去。
虽然艾晖和莉亚娜让他失望透顶,可是他仍旧留了余地。
如果……艾菲的身体一切正常,他就不用那么烦恼了。
除了身体状况,她符合作为艾家继承人的全部标准。
果断、强大、聪慧,最重要的是,她有身为强者,应有的担当。
可惜……
莉亚娜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可抑制地嚎哭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忽然变成了这样。
……
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出现在艾菲门前。
一个个血印子,从走廊尽头蜿蜒至他脚下,血色越来越浅……
扫机器人出现在不远处,显然不一会儿,那些血渍就会被清理干净。
玉白的指尖,在艾菲门前,已经变得稀薄至极的血印子上轻轻一点,玉白染上了殷红的血迹,若一朵绽放在冰雪中的红梅。
薄唇轻启,那一抹血红,被他含在口中,碎光沉浮在他半阖的眸中,仿佛承载了浩瀚星海。
信息素的味道,甚至盖过了血的腥甜。
男人转身,完美得仿佛被神亲吻过的手,搭在花纹繁复的黄金把手上,缓缓将舱门关上。
玉白的手腕,消失在门扉之后。
在门彻底阖上前,大提琴般的男音,自门缝间流出:“果然拒绝了……“
“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