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莱茵恍惚中听到艾菲了些什么, 再叫她已经得不到回应。

    莱茵匆匆忙忙地换好衣服开浴室门, 她已经不在卧室。

    给她发送视频请求, 却只能惊慌地看着系统的显示, 艾菲不在服务区。

    她刚刚还在和他视频，会出现这种状况……很可能是艾菲那里的星际网信号被屏蔽了。

    只有对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状况下, 己方军用设施的信号才有可能被屏蔽……

    莱茵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慌得难受。

    今天她的情绪不正常, 莱茵原以为是他刚才差点摔倒的缘故, 现在看来……

    她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她不告诉他？！

    他可以……

    莱茵苦笑。

    他又能做什么呢？他是个omega, 身在议院只能通过军费、审查之类的间接手段对军部施加影响, 在国家进入战争状态后，议会影响力急剧削减。

    莱茵抖着手拧开门把手，简单的动作，他却重复了几次才完成。

    扶着墙壁，莱茵一步步地挪到修的房间。

    并非他不想更快，他只是……

    该死的！

    情绪波动刺激得他肚皮发紧, 生殖腔狠狠收缩了一下。

    “宝宝乖……乖啊……”莱茵安抚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声音轻飘飘的，“爸爸要去……守着。”

    为什么他是个omega……

    ……

    运输舰舰长惊恐地盯着能量护盾……幽蓝的护盾频闪, 像接触不良的灯管, 时明时暗。

    护盾的能量就快用完了, 拦在前面的那艘宙斯级战舰却仍旧坚|挺。

    运输舰舰长既不想看见那艘宙斯级战舰拦在前面，也不想看见它被摧毁。

    因为他们既无法抵御宙斯级护卫舰的炮火，也无法承受宙斯级战舰爆炸时的余波。

    “护盾马上就要消失了……我们该怎么办？”运输舰舰长面如死灰, 喃喃道。

    后半句只是在习惯性地寻求指令。

    “等队长命令。”梅尔达平静地劈开一架无人机，视线凝在黑色的机甲上。

    夜枭避开了两架机甲，慢慢撕开宙斯级战舰上最厚的一片虫甲，在那下面是宙斯级战舰的动力系统。

    几个月过去，双方已经十分了解战场上主流战舰的结构，顶尖机甲战士拆解起普通战舰来游刃有余。

    撕开动力系统外包的虫甲，这种做法并不常见，耗时耗力。

    队长有10种以上更轻松的摧毁方式却……梅尔达在心中暗自思量队长的用意。

    “入侵塔罗号宙斯级战舰倒计时，10、9、8、7……”修的声音响起。

    “全体听我号令！”艾菲的声音出现在作战系统里。

    罢，夜枭的脚狠狠将纠缠在身边的机甲踹到动力系统上，反应堆的壳子立刻瘪了下去。

    艾菲却没有继续攻击下去，反而快速飞离。

    “立刻逃往一点钟方向，钻入那艘泰坦级战舰的能量护盾，紧贴舰体飞行，路径A2、B4、C8、D6……K9，在D6区开启跃迁引擎，冲出泰坦级战舰能量护盾瞬间加速跃迁。走！”这一大串命令看似很长，可是在精神力传递的作战系统里，用时还不到一秒。

    梅尔达和安德鲁没有半点迟疑，机甲推进器光焰一闪，拿起脉冲枪立刻向一点钟方向飞去，为两艘逃生舱开路。

    哪怕那里有一艘庞然大物，哪怕他们俩的战斗力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但那是队长的命令！

    “你……你们……”运输舰舰长迟疑了一瞬，那是在送死！

    不过……运输舰舰长狠狠跺了跺脚，眼睛一闭也向一点钟方向冲去。

    反正都是死，早死一刻和晚死一刻，在战场上没有区别。

    在这里既不能多看重要的人一眼，也不能跟他们多一句话，信号被切断就连最后的遗言也发送不出去……

    多这一刻，几乎是折磨，还不如……

    两艘满载的逃生舱带着两百多个联邦士兵，毅然决然地向帝国的泰坦级战舰飞去。

    当联邦的逃生舱飞出运输舰能量护盾前一刻，运输舰前方的宙斯级战舰猛然崩解，被压变形的动力系统终于抵挡不了外壁挤压变形带来的压力变化，在静默的真空中崩解四散，战舰上巨大的核反应堆炸裂，耀眼的白光瞬间将这片区域笼罩。

    幽蓝色的护盾艰难地闪过，用尽一切气力做了最后的挣扎后悄然破碎，舰体随之被核反应堆爆炸的高温烧熔……

    灰飞烟灭。

    位于帝国舰队后方，一艘泰坦级战舰舰桥里，金发的alpha被茫茫白光刺得闭上眼睛。

    戴文唇角翘起惊艳贪婪的弧度，艾菲的战斗不论看多少次都是惊艳，灵魂随着那部机甲颤动，想要征服……

    老头子得对，她是最强的埃洛克，带着天然的神性。

    无论是征服她，还是摧毁她……都将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和荣耀。

    “有夜枭的踪迹吗？”戴文问。

    副官立刻回答：“是，殿下。泰坦级星舰的追踪系统一直锁定夜枭，它正向塔罗号进发。”

    “拦下她！”戴文厉声道，“夜枭数次独自摧毁泰坦级星舰，塔罗号就在包围圈外围，她想逃！”

    “是！”副官立刻输入戴文的指令。

    “还有……”将戴文的命令下达完毕后，副官迟疑地。

    “嗯？”戴文尾音微微上挑，不怒而威。

    副官瑟缩了下才继续道：“敌方的逃生舱和另外两部机甲失去踪迹，锁定他们的追踪系统靠近爆炸区域，受到了严重干扰。”

    “无须理会。”戴文思考片刻后下令。

    “是。”副官应道，明显松了口气。

    即使副官不戴文也明白失去逃生舱踪迹的原因。

    负责追踪逃生舱的是两点钟附近的几艘宙斯级战舰，上面搭载的雷达追踪系统没有泰坦级战舰的先进，塔罗号爆炸产生的能量波动，让宙斯级战舰上的雷达追踪系统暂时失灵了。

    不过……那两艘逃生舱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运输舰的能量护盾几近崩溃，根本无法抵御宙斯级战舰核反应堆爆炸的威力。

    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和那艘运输舰一起，变成翻腾在那块区域里的气体……

    ……

    运输舰舰长恐惧地盯着泰坦星舰对准他们的炮筒，根本不需要主炮，只需要两发辅炮射击就能了结他们。

    逃生舱上的外壳不堪一击，用设计师的话，就这么点地方还要装那么多人，能把跃迁系统装进去已经把设计院的脑汁榨干了，除非技术革命，否则不能强求更多。

    现在那管辅炮已经充能了……

    运输舰舰长闭上眼睛，不就是死吗？虽然他只是运输舰的舰长，可是在出发的那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觉悟。

    战争不会眷顾任何人……

    运输舰舰长的心好像被一根细细的绳子提起，就等着细绳绷断的那刻，可是许久之后……久到他们闯入敌方泰坦级星舰的护盾，久到他们穿过A2、B4、C8、D6……K9区域，久到逃生舱的跃迁引擎启动，就在他们头顶上的那艘泰坦级星舰却不见半点行动。

    直到脚下的地板微微震动，运输舰舰长才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平静深邃的空间隧道。

    恍如隔世。

    “我们居然真的逃出来了……”运输舰舰长满脸茫然。

    安德鲁飞出空间隧道环顾四周，两艘逃生舱和梅尔达的机甲先后抵达目标区域。

    “队长呢？”安德鲁心里一凉。

    “队长在后面……”梅尔达低语，蜜色的脸颊上满是泪痕，“我们……继续跃迁，现在还不够安全。”

    “我要等队长！”安德鲁执拗地。

    “安德鲁！”梅尔达厉声道，“这是队长的命令！”

    梅尔达在队伍最后面，也是队伍里最后启动跃迁的，所以她在雷达里看到了……

    被高能光束挡在泰坦星舰前面的夜枭，也听见了队长的话……

    “要活着啊……”队长的声音里是完成任务后的松弛，带着她最后的祝福。

    她早就知道！早就设计好了！

    梅尔达眼底通红，她一定要把今天发生的一切报上去，不给她个法她绝不罢休！

    这是谋杀！

    “你是……”安德鲁喃喃地。

    泪从眼眶中涌出，安德鲁却机械地开启跃迁引擎准备下一次跃迁。

    ……因为这是队长的命令。

    队长做了那么多才将他们送出来。

    她又救了他们一次……

    可恶！

    他会记她一辈子！

    他是个alpha啊！

    为什么要记一个alpha一辈子！要记也该记个omega。

    可恶！

    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

    他是个流血不流泪的alpha！

    “还老子的泪来……”

    变调的声音出现在作战系统里，安德鲁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可恶!还老子泪来啊！队长……”

    ……

    茫茫白光对艾菲没有影响，她早就关闭了外视系统，光屏里只有雷达系统还原给她的数据，夜枭的动力系统开到最大，迅速冲向塔罗号星舰。

    那艘星舰的AI系统已经被修破坏，现在只是个漂浮在太空里的金属疙瘩，除非强行恢复出厂设置。

    逃生舱和梅尔达的机甲离她越来越近，终于……

    一堵密密交织的光壁出现在夜枭面前。

    “要活着啊……”艾菲目送梅尔达的机甲消失，夜枭在撞上光壁前贴着光壁垂直飞行。

    帝国的战舰已经合拢，一艘艘战舰组成球形的壁垒将夜枭牢牢锁死在包围圈里，每艘战舰之间保持最佳距离，既能保持良好的机动性又不会被战舰爆炸的余波伤及。

    高能光束渐渐稀疏下来……

    夜枭没有停，它猛然短距离跃迁到一艘宙斯级星舰上，高能光剑插入舰体虫甲。

    宙斯级星舰的反应一反常态，守卫在星舰周围的机甲快速退开，幽蓝色的护盾主动关闭。宙斯级星舰周围的星舰炮管瞬间对准那艘宙斯级星舰。

    只要夜枭稍有异动，它就会跟着宙斯级战舰陪葬。

    艾菲勾了勾唇，早有预料。

    握住传感器的手慢慢松开……

    她手上沾染的血液已经太多了。

    太多了……

    上辈子艾菲绝不会想到，有一天在自己手里毁掉的生命居然能以万计数。

    还好是在太空里，否则……真能血流成河。

    还好她是机甲战士，如果用刀，刀刃一定不知卷了多少回了。

    她杀了不知多少万人，心里却从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豪迈。

    她杀了不知多少万人，不曾手软，因为这是你死我活的厮杀。

    不是为了正义，只是为了……

    活下去。

    可是……已经不需要再多，因为杀戮已经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他们是和她一样的战士，在这场谈不上正义的战争里杀戮。

    多一艘宙斯级战舰，少一艘宙斯级战舰，多几千人，少几千人，在联邦和帝国的战争里根本无济于事。

    更何况，她还有……

    艾菲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