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在一片白光闪过后彻底终结。

    直播已经结束了, 直播间里却没有多少人退出，短暂的静默后，只剩下一片哀嚎。

    一切发生得太快, 反转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

    如天边流星一闪而逝, 见之怅然。

    那颗最闪亮的星陨落了，就在众人眼前。

    安德鲁一米九的糙汉子已经哭成个泪人，颓然躺在机甲驾驶舱里任梅尔达的机甲拖着他, 口中反复喃喃的还是那句。

    “队长，对……对不起……对不起……”

    ……

    出云号上，机甲团的训练室里已经乱作一团。

    上千个alpha东倒西歪的抱头痛哭，其实早在半个多时前, 这里就已经这样了, 他们之中大半都被艾菲保护过。

    他们和艾菲之间是过命的交情，没有人相信她会叛国。

    所以……没人觉得她能活着回来。

    伊凡愣愣地盯着光屏, 泪水早已停不下来，在他面前一片幽光颓然闪烁。

    “总是那么决绝，半点犹豫没有。”

    “有一瞬间, 我甚至希望你什么都不要管, 跟着戴文走就好了。只要活着……哪怕做不成朋友, 我也会在心底祝福。”

    伊凡寥落地笑了, “可……这才像你。真正的贵族不能没有尊严的活着。你还是那个让我仰望的艾菲。”

    伊凡的指尖频繁抚摸手腕上的光脑，等待那个人的消息。

    十门主炮，真的能抵御吗？

    伊凡心里惴惴不安, 又忍不住期待。

    不要让他失望。

    ……

    急促的雨滴狠狠敲在玻璃上，催命似的。

    屋外狂风肆虐。

    莱茵浑身颤趴跪在地上，一滩水不断自他身下漫延，越来越多。

    “修……你……你还在吗？”莱茵沙哑颤抖地问，就在刚才修……

    他低着头，被汗水和泪水沾湿的头发一缕缕垂下遮住了漂亮的脸，只能看见泪水不断自他好看的鼻尖滴下。

    几秒钟后，保姆机器人的声音出现在寂静的卧室里。

    “还在。”修的声音像能量不足的音响，声音被拖长变调，有气无力得好似步入死亡的前奏。

    “夜枭已经解体，剩余轰击能量在微缩立场的承受极值边界，我无法判断她现在是否还活着，所以半个时后我会陷入休眠。如果半年内没有接收到她还活着的信息，我会在休眠中崩解。”修的缓慢，声音变调。

    “是……是吗？”莱茵苍白的唇哆嗦地动了动，终究扯不起一点弧度，“不算坏消息。”

    在这种时刻，或许该称之为好消息。

    立场微缩后，虽然有一定防御能力，但终究不能和战舰上的大型立场护盾相比。

    莱茵研究这些本是为了在纷乱的战场上以防万一，就怕艾菲因为多了一层防护作战时更加不要命起来，所以连艾菲都没有告诉。

    莱茵只希望艾菲能为了他们，心再心，谨慎再谨慎。

    可是自战争开始后，艾菲就没有任何退缩余地，她一直在风暴中心，最危险的地方。

    战争开始前莱茵更没有预料到，她会被战舰包围，被十管主炮一起攻击……

    艾菲根本就没有告诉他，她当时在运输舰上！

    他以为至少会是团战……零星的炮火会被微缩的立场抵御，可现实残酷远超莱茵预料……

    走廊里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修弯腰缓缓将莱茵抱起，他已经疼得无法站立。

    保姆机器人的动作很慢，等他将莱茵抱起来的时候，产床刚好被里奥推进门，他身后跟着几名助产士。

    “主人很喜欢主人。”修轻声，稳稳地将莱茵放在产床上。

    “主人希望主人出生时我能抱抱她，可是我做不到了，抱歉。”罢，修后退几步，温柔地看着莱茵被里奥等人推出卧室。

    除了温柔的笑，修现在已经做不成其他表情。

    兰欧斯特宅邸里早在月前，就已经准备好产房随时待命。

    修躺到自己的床上，保姆机器人不需要睡眠，可现在他要为自己找个合适的姿势等待……

    他又想起那个静静站在窗前，向外看去的女孩。

    想起她他是她的家人时，唇角弯起的样子，他是她唯一的家人。

    想到她把自己介绍给莱茵时，她的坚定让他在这个家里拥有一席之地。

    她是他的家人，他的主人，他的法则。

    主人，请饶恕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消失，因为他在心底里奢求陪伴更久……

    但他终会追随她，不论生死。

    ……

    莱茵颤抖的手抓住正在推产床的里奥，他脸色煞白，泛泪的眼睛却清明坚韧，“让人去查艾宁轩的状况，他那边反应不对，网上只在一开始出现了一些水军。一定发生了什么……”

    “是。”里奥停下，让出位置给其他人接手。

    产床走过的地方，混着血水的液体在地毯上晕开。

    产房里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里奥静静盯了片刻才叹息一声，去执行主人的命令。

    为什么他的主人总是那么难……

    那么难。

    可兰欧斯特家总算有了继承人，主人从出生就带着英雄女儿的光环，她的血统尊贵不会受人指点。

    这是艾菲给他们的东西。

    ……

    莱茵脸色煞白，手指狠狠抠着产床边缘，美丽的眼睛被疼痛折磨得失了神采，即使如此他的脸仍是漂亮。

    他按照计划得到了她的身体，她的血脉，最后他得到了她的心。

    她……他是她真的爱人。

    他只要她的心就够了，可他会好好生下他们的孩子，好好养育她……

    因为艾菲喜欢他坚强，他会坚强的活着。

    ……

    艾菲和戴文出现在直播里后，崔修平就收手了。

    他停止和几个水军头子联系，急急慌慌地销毁他能想得到的一切证据。

    只希望还来得及。

    他用自己的微博在网上发布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即使错了，即使会对他的名誉造成毁灭性击，可事情尚有转圜余地，只要他认错态度看起来真挚，等到风头过去了……

    教师公寓门忽然被人敲响，粗暴的声音毫不客气。

    崔修平心尖一颤，慌乱地又检查一遍才踉跄地向大门走去。

    “崔修平是吧，跟我们走一趟吧。”几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门前，手中拿着搜查令。

    “好……”崔修平唇嗫嚅了几下，声如蚊蚋地应道。

    他的眼睛早因焦虑赤红，此刻更像被抽掉了脊梁，向来用作装点门面的学者气质荡然无存，全身上下只余狼狈。

    ……

    帝国战舰组成的包围圈里，一团火焰还未停歇，那是塔罗号和夜枭的反应堆燃烧发出的火焰。

    夜枭本就在塔罗号不远，受到射线攻击时，夜枭的虫甲抵挡了几下，被彻底到塔罗号的燃烧范围里后彻底崩解。

    “很强的虫甲。”戴文静静盯着光屏，声音尤带一丝惆怅。

    “可惜了……”过了好一会儿，他闭上蓝色的眼睛，唇角却因为幻想翘了起来，“蹂|躏最强alpha的感觉一定快乐极了……可惜了。”

    舰桥舱门开，副官匆匆走进来，脸上全是虚汗，“殿下!从联邦传来的消息，刚才您和艾菲的通话全部被上传到联邦的星际网上了！”

    “什么？”戴文脸色骤变，没想到艾菲死了还要摆她一道。

    正在戴文思考对策时，副官又：“诺顿传来消息，艾宁轩死了。”

    通话被泄露只是让戴文脸色变了，听见艾宁轩死去的消息时，他的神情茫然，就像天要塌了一样。

    艾宁轩是他和父亲合作的基础，现在全没了……

    他会被亚克西雅三世抛弃，毫不留情。

    “让……诺顿尽可能拖延艾宁轩去世的消息，按时跟他结算。”

    “是。”

    “通知留在卡尔星的亲信，将凯瑟琳和路易斯带出来……还有瑞贝卡。”

    “是。”

    戴文站起来目光狠厉，“通知全体舰队，快速向阿尔克星域跃迁。”

    无论结果如何，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是。”

    戴文最后看了一眼光屏上正在燃烧的火球，火焰的光芒在他蓝色的眼睛里燃烧。

    戴文轻叹：“那是宇宙里最璀璨的一朵烟火，她……真是个难得的美人，不是吗？”虽是问句，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副官恭谨地低头没有回答，殿下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

    两个月后，联邦的边境线上一架白色的机甲独自飞离战舰，在几次跃迁后独自穿行在星海中。

    幽暗的宇宙静谧，从不掩饰曾经的痕迹，金属烧熔后的残渣静静漂浮。

    伊凡按动信号激发器，特定频率的电磁波发出，只要他寻找的没有被损坏，接受到电磁波后就会给他回应。

    伊凡的机甲仔细地在这片星域中探查，不肯放过任何角落。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接受信号的仪器，紧张地叨念：“艾菲，快点出现啊……莱茵还在等你，艾菲莉亚可爱极了。”

    “艾菲……”伊凡转了一圈儿后，绿色的眼睛愈发急切担忧起来。

    忽然，绿色的点出现在信号仪显示器边缘。

    “哈哈……”伊凡看着那个可爱的点，笑着抹掉眼角的泪水，“最近我可没少为你流泪，这肯定是最后一次。”

    白色机甲推进器一闪，向那个带着希望的点进发。

    ……

    莱茵身穿防护服，戴着厚厚的手套从烟气滚滚的箱子里取出黑色的机甲头盔，上面斑斑驳驳的全是火烧过的痕迹。

    躯体可以重铸，只要她的意识还在……

    隔着面罩莱茵眷恋地蹭了蹭黑色的头盔，好听的声音轻轻：“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