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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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公子此话何意?”

    傅九机表面上依旧平静淡定,但其实心底此时已如波涛滚过般,惊骇不已。

    她放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着,就连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没有知觉。

    “只是劝诫之言,并无他意,而且相信傅姐也能明白我的意思。”万无奕摇着扇子笑道,一派翩翩公子之态。

    傅九机盯着万无奕半晌。

    随即她嘴角微勾,鼻中哼出了一声笑意,握紧的手也随即松懈下来。

    “万公子虽有过人之处,但扇面上书破天机三字却是有些名不副实。”傅九机道。

    “哦?此话何意。”万无奕刷的一声,收起折扇,问道。

    “很简单,万公子刚才之言有误。”傅九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有误?何处有误?”万无奕瞳孔微张,疑惑道。

    “万公子既非常人,又自诩破天机之名,自然也能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傅九机继续笑着道。

    万无奕一噎。

    随即他大笑一声,又道:“傅姐果然有趣,倒是在下卖弄了。”

    能如此之快便释然,此人不仅神秘,而且心机深沉。

    傅九机看着万无奕,心中对他的评价不由高了一分,警惕心也更重了一层。

    不过此人既然是句忱故友,也正好可以回去问问,顺便探一下句忱的底细。

    两人在天涯阁中相谈不过半个时辰,万无奕便借口有事与傅九机辞别。

    看着此人背影,傅九机秀眉轻蹙。

    万无奕所之言虽然不准——连同穿越前的那一世,傅九机乃三世。

    但此人的话也间接明了,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些她还没有接触到的东西。

    去帮句忱送信的太监回来后在天涯阁与傅九机碰面。

    太监将一封信封上未署名的信递给了傅九机。

    “这是言争师傅看过信后的回信。”太监道。

    “可还了什么话?”傅九机接过信后随意问道。

    太监摇了摇头。

    沉默一下,他又道:“奴才瞧着言争师傅好年轻,但没想到在普明寺里却是辈分极高,备受尊重。”

    “是么?”傅九机拿着手的动作一顿。

    傅九机她母亲长年在普明寺清修,傅九机上一世也时常去普明寺,但却没有听过言争此人。

    原以为只是个不怎么有名的和尚。

    “可知此人是拜在哪位大师座下?”傅九机问道。

    太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听是和主持方丈一辈的。”

    普明寺如今的主持已有七十岁高龄。

    傅九机没有话。

    接着,她找了地方带着香莲换了衣着,领着两个人便回了宫。

    三个人刚好赶着宫内的宵禁之前回到太央宫。

    “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太央宫内一切可好?”

    太央殿稍间中,傅九机一面被被伺候着更换了常服,一面朝莺月问道。

    “姐放心,一切安好。”莺月笑着道。

    “句忱呢?”傅九机问。

    “句忱?”莺月疑惑,随即反应过来,“姐是国师大人?”

    傅九机点了点头。

    莺月回道:“国师大人黄昏时用过膳又喝了药,已经昏睡过去了。”

    傅九机摸了摸怀中的信,道:“知道了。”

    次日午后。

    太央殿内。

    和暖的阳光从东窗进来,被殿外种着的一株古柏树筛成了斑驳的淡黄色,细细碎碎地照在了殿内青石铺成的地板上。

    傅九机此时刚用过膳,坐在梨花木的太师椅上,便看见莺月走了进来。

    莺月给傅九机递了块净手的热帕,笑着道:“国师大人还真是恢复得极快,今早我去给国师大人送膳食的时候,见他已经恢复到可以勉强下床了。”

    听到这句话,傅九机不由微微愣了愣。

    “这么快?”傅九机喃喃道。

    “是啊,奴婢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前国师大人伤得那么重,这还不到四天,就可以下床了。”莺月道。

    恢复好了,也就该走了吧?

    傅九机有些失神。

    莺月笑道又道:“奴婢估摸着国师大人这两日就能好得差不多。这几日奴婢都是提心吊胆的,可算是能安心下来了。”

    听到这话,傅九机微微皱眉,竟突然感觉到自己心里涌过一阵莫名的失落感。

    随后她看了一眼此时正放在案几上的那封需要转交给句忱的信,伸出手去拿过来,领着莺月去了暖阁。

    句忱此刻只着白色单衣,正坐在床上调息。

    听见推门的声音,立刻就睁眼朝傅九机看了过来。

    傅九机眸色微暗,垂眸走进了房去。

    “昨日已经将信送给了言争师傅,这是他的回信。”傅九机将信递给了句忱。

    句忱接过信来后放在一旁,颇有些不自在地连忙把那件正搭在一旁的蓝色太监服穿上。

    “国师大人的衣服已经浆洗过,明日就可以送来。”傅九机道。

    “多谢。”句忱点了点头。

    穿好衣服后他也没有避着傅九机,直接开了信封,抽出信后仔细地看了一遍。

    傅九机坐在一旁,正好看见句忱脸上一如既往平静,认真阅读的模样。

    此刻句忱的脸色和唇色都恢复了正常,已经不怎么看的出来之前身受重伤的模样。

    过了半响,见句忱放下信后,傅九机才道:“国师大人看上去恢复得不错。”

    句忱点头,声音清冷道:“再休养一日应该就看不出来了,明日入夜后我就离开。”

    傅九机沉默不语。

    又过了一会,句忱看着她又道:“这几日麻烦你了。”

    傅九机微微低头,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了句忱:“昨日在宫外,遇到一人是你的故友。”

    到这里,傅九机停顿了一下,又道:“此人自称万无奕,手上拿着把折扇,上书破天机。”

    句忱脸上疑惑,他并不认识此人。

    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傅九机问道:“多大年纪?”

    “看上去和你一般大。”傅九机道。

    句忱听了立刻回道:“非我熟识之人。”

    之前他怀疑是自己的那个师傅神秘是失踪多年后,又出现了。

    不过他上一次见到师傅时,已是满头银发,眼下看来并不是。

    听到句忱这么,傅九机不由低头沉思。

    此人既非句忱熟识,为何要是他故友。

    还是这人做了乔装扮用了假名。

    句忱坐在一旁,见傅九机半响也没有话,敛了敛眸子,走下了床。

    他缓缓踱步走到了一旁的书架处,从上面拿起了一本书被随意搁置在一角的书。

    傅九机抬眸,可见书名《南怀游记》。

    傅九机不由略有些疑惑,她记得《南怀游记》早就看过,也不甚喜欢。

    这本书进宫时应该被留在了傅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傅九机脸色微变。

    《南怀游记》确实被留在了傅家,可那本《寡妇娘子俏郎君》却被莺月和香莲进宫时给带了来。

    她怕这书名太显眼,就给做了个书壳,书壳上的书名似乎……

    似乎正是南怀游记。

    傅九机立刻抬眼去看句忱,心里霎时涌起了想将书抢过来的冲动。

    但随即她便把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这太央宫之前曾用作藏书,书架上原先的书因为没有合适的放处,便没有被清理出去。

    所以此书,大可并非她所有。

    句忱缓缓开一页,这书开篇第一卷卷名便是俏寡妇夜会郎君,第一句便是“月黑风高夜……”。

    这不是《南怀游记》么?感觉这文风怎么有些不对。

    句忱将书翻过来又看了一眼书名,确定是南怀游记没错后又继续读了下去。

    “月黑风高夜,李寡妇吹灭了屋角的红蜡,错身从院中侧门悄悄走了出去……”

    ……

    “原以为王郎看上的许家的娘子,她酸楚万分。

    但眼下听着对方口中的甜言蜜语,李寡妇心中一荡,面色微微泛红,眼中透出些湿气。

    王言之瞧着李寡妇穿着粗布衣的身躯纤弱却又饱满,颈窝和锁骨上都透着淡淡的粉色,舔了舔嘴唇。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住,揉进了自己的怀中……”

    看到此处,句忱连忙将书关上,只觉得心跳如雷,耳廓泛红。

    这不是本游记么?

    这写的都,都是些什么……

    “国师大人!”傅九机断了句忱的思绪。

    句忱一惊。

    手上一抖,手中的书便掉在了地上。

    两人同时向地上看去,书页正好翻在了一幅书中插画处。

    那画运笔细腻,且色彩鲜明,风格大胆,描绘的正是书中二人情到浓时之景。

    气氛尴尬万分,就连傅九机都感觉有些面热。

    句忱捏了捏手,手中冷汗淋淋。

    空气静默。

    过了良久,句忱似是觉得这么僵持着十分不妥,弯下腰去将书捡了起来。

    接着面色十分镇定地又将书插回了书架上。

    不过傅九机还是看到了他拿着书时微微抖动的手。

    句忱回过头时,正好看见了傅九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心下一热,想起刚才看到的内容,不由自主地就将眼神放在了傅九机精致诱人的锁骨处。

    但多年修佛与自身教养让他深知此事不妥,又连忙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