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八章
大概是龙韬的声音太过于怨念, 洛书完美地接收到了龙韬的想法, 然后嘚瑟地挺了挺胸。(网)看得龙韬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地岔开了话题——
“洛师父,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怀疑是这个香囊的作用。”
起正事, 洛书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此次被以不正常手段炼制出的蛊虫太多,寻常的驱蛊粉用处不大,用精炼的又太过耗费药材,若真的有此等防蛊之法,那必然要……
“什么鬼!这不是我给宇的香囊吗?怎么在你身上?!”
洛书去接香囊的手一顿,难得的在一炷香之内两次抓狂。
龙韬一听也是一愣——什么玩意儿?他还奇怪, 这香囊缝地七扭八歪的是谁的手笔,丑到清新脱俗成这样还敢用天蚕丝来绣, 简直是暴殄天物!
……幸好他没出来。
龙韬默默地把香囊递过去, 洛书接过后连忙把香囊拉开, 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配方。
是自己送出去的无误了。
在他离开龙府之前, 虽然撒了一圈驱虫粉,但还是放心不下龙宇,除了交了龙宇几招防身功夫, 还将红柚的毒和一些解毒的香花香草缝成了一个香囊,送给龙宇防身, 红柚对蛊有天然的压制力, 加上旁边还有周灵这个更好啃的肉骨头, 怪不得龙韬在虫堆里走了一遭还毫发无损。
这香囊里的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驱蛊粉, 还是精炼中的精炼,然而只能是限量款,蛊王难得,能批量生产才有鬼。
洛书不知道该什么好,还是将香囊还了回去。龙宇对危险有着强悍的本能反应,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便下意识地将香囊偷偷放到了龙韬身上。龙韬这一路上失魂落魄,加上对龙宇又是绝对的信任,没有发现倒也是正常。
二零八八给龙宇注射了昏睡剂,少爷大概是累惨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洛书便让龙韬赶紧吃,吃完了去陪陪龙宇,昨天那一遭真的把孩吓坏了。
龙韬在知道身上没有寄生的蛊虫之后,就想直接过去看自己的儿子,被洛书摁住了,还是那句老话,人是铁饭是钢,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身体健康首先要有保障,他可不想龙宇醒了,龙韬却饿昏过去了。
“啊,等等,你是怎么回来的?”
当时龙韬分明是被下了手脚,否则他再如何失魂落魄,以他的武功,也不能被一个内功微弱的蛊师近了身。明明没有被蛊虫吞噬,却无法动作,以至于直到洛书昏迷,那堆蛊还聚在一起,将龙韬捂得严严实实。
所以龙韬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连其余的围剿血巢的人都没回来,龙韬到底是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嗯对,”龙韬将口中的东西吞下,皱着眉头奇怪道:“昨天将我从蛊堆里面救出来的人动手很快,而且将我救出来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觉。我昨天被下了药,十分困倦,因而只能推测出那人的隐匿能力极强。”
洛书问道:“江湖上隐匿能力强,观察能力强,轻功高的人,你能想到几个?”
“听风楼?”龙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他又摇了摇头,“不对,听风楼主没必要避开众人把我偷偷运回来。”更重要的是,身为江湖中的商人,听风楼把他救出来不可能不要报酬!按照听风楼的定价,他的亵衣都别想剩下!
不仅是听风楼,随他去的几个徒弟都不可能,他们肯定会为龙韬“收尸”,尤其是清清,与龙韬相交多年,在安顿好众人之后,一定是第一个去看龙韬的人,没道理龙韬回来了,清清还没回来。
想到方尚清,洛书心里又是一疼,清清亲眼看到自己的兄弟被吞噬,差点引起内力暴动,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想着洛书就狠狠瞪了龙韬一眼,龙韬莫名其妙,然而委屈巴巴不敢还眼,“能将我救出来而且不惊动任何人,我能想到的只有几位老前辈,可是这几位前辈已经隐居多年……”
洛书手指轻轻扣着下巴,突然道:“有没有这种隐匿身法?武功不高也没关系,只要隐匿够好,轻功够高就可以。”
龙韬闻言,不假思索道:“暗影阁。”
此言一出,洛书一愣。
身为杀手,轻功必然要高,隐匿必然要好,好像没什么毛病。
“不。绝对不可能。”龙韬脸色罕见得难看了起来,这断然的否决让洛书有些奇怪,只见龙韬的脸时红时白,煞是好看,“暗影阁只杀人不救人,除非是他们组织内里的成员,或者……”
洛书好奇道:“或者?”
“或者是暗影阁的阁主夫人。”
完这一句龙韬的脸彻底成了翻的颜料盘,洛书一愣,拍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擦哈哈哈哈,老龙你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书笑得手软脚软,二零八八扶着洛书,看着一脸懵逼的龙韬,眉眼之间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不要洛书,连他都能分析出来,暗影楼搭救的原因十有**和洛书有关,洛书看着承包自己今早上所有笑点的龙韬,坏心眼地把这个消息瞒住了,让他识人不清让清清担心了一整晚,让他也来担心一下!
况且,自家四徒弟也老大不了,万一就成了呢?
龙韬见二零八八一笑,突然一愣,觉得这个兄弟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却找不出来。然而人家的变化和他没什么关系,感觉还是好事,现在还是想想自己的事情怎么处理的好。
洛书心情愉悦地上楼去看阿筹了,留下龙韬反复回想着暗影阁的传言——
“被我暗影阁救了,就是暗影阁的人了……”
“被我暗影阁救了,就是暗影阁的人了。”
“被我暗影阁救了,就是暗影阁、的、人、了!”
……
妈的,这饭没法吃了!!!
***
“师父。”子车痕开门,看见洛书低低唤了一声,洛书看见子车痕眼底的青色心里一疼,刚刚的笑意烟消云散。
阿痕的内力足以支撑他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但是一夜之间就成了这幅样子,大概是昨夜过于疲倦却思虑过重,无法入睡。洛书想想自己昨晚睡得昏天黑地的样子,又想想阿痕无法入眠的原因,愧疚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是他的错。
他自以为是对阿痕好,将阿筹的事情瞒住,若是早就让阿痕知道,心里有了准备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洛书进了屋,有些手足无措,子车痕没有与洛书对视,将洛书领到了阿筹床前,在照看的余千秋与半夏站起身来低头问好,随后出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洛书不由得多看了半夏两眼,总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
可是当他看到床上的阿筹的时候,洛书就没了继续想下去的心思。阿筹身上密密层层地缠着布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木乃伊,洛书这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被包扎成这样的人,明明多出现在夸张的、令人发笑的漫画中,现在看见却只感觉心脏被什么用力地碾过,变成一滩酸涩的水。
“师父,我给……他驱过蛊了,但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残留的。”
子车痕的声音很轻,但洛书还是从中听出了丝丝的沙哑。他闭了闭眼,想摸摸子车痕的头,子车痕下意识地一偏,洛书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子车痕的表情被尽数掩没在面具和额发之后,隐约可见的眼睛被垂下的长睫遮掩了,只能看见薄薄的唇,不知何时失了血色。
是他的错。
是他的错。
洛书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暗暗苦笑着低下头搭上了阿筹的脉搏。
脉搏虽然有些微弱,但是已经比昨晚刚捞出来的样子不知道好到了哪里,阿筹毕竟是育蛊之体,之前又被种过蛊,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恢复地比他想象地还要快一些,半晌,勉励道:“阿痕做的很好,里面没有蛊残留。只有一些残留的蛊毒,用……”
洛书细细地讲解着解毒的方子,子车痕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时发问,给人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错觉。
可是他分明就错了。
“阿痕,都听懂了吗?”
子车痕认真地点点头,在外面脾气阴晴不定的圣手毒医,现在看起来却像个乖巧的孩子。
洛书心里一软,又伸手想摸摸他的脑袋,子车痕再躲,这次却没有躲过。洛书像安抚一个受惊了的孩子一样,轻轻地、坚定地抱住他,温温热热的身体靠上来,就像是很多年前一样,他不断地梦见如同噩梦的现实,然后就有人珍而重之地将他搂在怀里,像哄一个婴儿似的,一边摇晃着,一边轻轻地哼着轻柔的歌曲。
“睡吧,师父在呢。”
师父在呀。
他失去了父母兄弟,但是他有了一个师父,一个对他很好很好的师父,担心他把他当不会话的孩子照顾的师父,能在他与外界隔绝时候,将他从密闭世界里拖出来的师父。
他时常感到庆幸,他有时甚至会病态地感谢将他抛弃的父母。
我有师父啦。
可是当听到那一句“六”的时候,他伪装的坚强尽数崩塌。
阿筹,阿筹。
怪不得师父不姓氏。
什么阿筹,他分明就是自己的弟弟。
子车喜。
“爹爹,学堂的学生笑我和哥哥的名字不够文雅,能不能换一个呀?”
“切,他们懂什么,你哥是欢,你就是喜,欢欢喜喜的,大俗即大雅!”
“可是……”
“你爹的没错,这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你们两个,不求你们考上状元光宗耀祖,一辈子健健康康欢欢喜喜就好了。”
“娘得对!”
“臭子,我不管用,你娘就好了?看我不死你个臭子!”
“嗷!哥哥!救命啊!”
“什么叫我得不管用,嗯?”
“娘子,哎呦!娘子你轻点,我、我怕你劲儿大了手疼……”
子车痕深深吸进一口气,那些以为已经被埋藏的记忆尽数被唤醒,连空气中的光点都带着点点金色。现在想来,呼吸却都压抑。
欢喜,欢喜。
来轻巧,却有多少人一辈子庸庸碌碌,凑不上个欢喜。
道是欢喜,最后还是成恨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