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第一百九十三章
“阿荼, 刚刚是你阻止我吃面的, 对吗?”
方思远在看着阿荼, 看到又不是阿荼,他声音沙哑, 却语气温柔,就像是当年揉揉脑袋的少年的手, 伴随着的那一句轻柔的, “哥哥在呢, 阿荼不哭。”
阿荼突然一怔, 似乎被什么刺痛, 一瞬间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 面容扭曲一瞬, 又恢复了妖艳的模样。
只是那一瞬间的扭曲却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汗毛直立。
就像是两个魂魄在争夺一个身体。
“阿荼?”方思远愣了一下, 眼中突然点上了点点星光。
阿荼还在!
方思远有些急切, 却被压地很心,就像要触碰蝴蝶的孩子,想要接近, 又生怕惊飞了。
他又唤了一声。
“阿荼!”
脖子上的手猛地收紧。
方思远面部充血, 脖颈上的血就像是溪一眼顺着手流了下来,先是鲜红,而后漆黑。但是他依旧在看着阿荼。
他心有一片湖, 湖上是漫天的孔明灯,皆是为她而放。星星点点,一笔一划, 皆是珍爱。
就在这时,后院的角落,响起了轻微的两声“砰、砰”。
有人?!
众人都是身负内功之人,哪怕是公里最弱的方思远,也听见了这声音。
就像是……就像是有人翻过高墙,尽力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莫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毛贼?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那两人就猝不及防地与众人了个照面。
竟是两个丝毫不通武功的锦衣公子。
王懿、杨迩。
洛晴瞳孔一缩,他们两个来做什么?
看着杨迩望向他目光灼灼,洛晴心头一跳,杨迩还惊喜地向他这边快走几步,竟好似全然没看见阿荼和方思远不正常的姿势。
我要是看见了你,我深爱的你,眼里就全然看不见旁的东西。
洛晴心里一急,连连了几个手势让他回去,处于多次被赶的经历,杨迩一下子就看懂了,下意识地就满脸委屈地停在原地。
杨迩只看得见洛晴,可是王懿不会,他在抬头的刹那就将院中景象尽收眼底,在看到方思远时,心猛地一沉。
坏了。
方思远的脸颊因为缺氧已经开始充血,然而血红漆黑的血液自他颈间淌下来,就像是邪魔的祭品。
离开这里!快点离开这里!
他能在那个家里活下去,直觉与判断力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可是现在脚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没什么的,美人你还没见过吗?方思远不过是长得干净的普通书生,回去把家里的东西抢回来,以后多少美人要不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有什么好的,普普通通不通情趣,死板又木讷,胆又平凡,还有了一个几乎要害死他都念念不忘的心上人,眼光差到极点。像他这样的,去学堂里一抓能抓一大把。
快动啊!快动啊!
王懿咬着牙,一瞬不瞬地看着方思远已经微微翻白的眼,腰像是锈住了似的,无论如何也转不过身,腿就像是生了根似的,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王懿被方思远惊住了心神,等发觉不对劲时,杨迩已经走了上去。
这傻二!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阿荼一手掐住方思远的脖子,一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人做斗争,场面诡异而恐怖,她右手越收越紧,左手却颤抖着拼命去抓右手的手腕,落空了几次,终于一把抓住,然后死死地扣住,用得力气之大,几乎要将手腕掐断。她一边狰狞地笑,一边流下两行清泪来。她一会狞笑着嘶吼着“去死!”,一会哽咽着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
挣扎到极处,方思远发出“呃呃”的声音,整个人已经被提了起来。血越流越多,子车痕看得握紧了手,再流下去,他就要死了。
阿荼也发现了这一点,左手越发用力,将手腕也掐出了“咔咔”的声音,好像骨头都要被折断了,就在这时,阿荼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扬手,将方思远甩了出去。
生了根似的腿一下子动了,王懿都不知道自己能跑得这么快,他一把接住了方思远。漆黑鲜红的血眨眼之间将他的一身白袍浸染了,扇子被甩到一旁,雪白的扇面沾上了面汤,脏污一片。
“、思远?”
入手冰凉,王懿心里一颤,颤抖着去试他的呼吸,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方思远!”
“有、大夫吗?有大夫……”
他抬头想看有谁能看看他,可是却看见了直冲面门的手。
……
阿荼在甩出方思远之后,就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或者是终于破坏了什么,再也没有什么能抑制住她。
她转头就向着雷世苍的方向抓去,然而在雷世苍的面前,还有一个人,刚刚因为给杨迩手势,而不知不觉走到前方的洛晴。
洛晴的武功是正正经经、一步一步学的,功底很扎实,也就意味着他绝对不过有蛊加持的阿荼。
根本避无可避。
“散云!”
只听一声疾呼,悄悄靠近洛晴、距离已经很近的的杨迩扑了过来,洛晴被仰面扑倒,沾着鲜血的手,尖锐如同利爪的指甲,险险擦过发尾,几根被斩断的发幽幽落下。
“砰!”
不疼?
杨迩没什么斗的经验,却就在那一扑落地眨眼间的空暇里,将自己垫到了洛晴的下面,可是他什么技巧也不懂,后脑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脸上的焦急还没退去,就晕了过去。
“杨迩!”
洛晴心口一缩,慌忙将杨迩捞起来,一击不中,众人都看出了她的目的,子车痕离得最近,闪身挡在了雷世苍面前,指间捏着一包粉末,然就在阿荼冲到面前的时候,就像是闻到了辣椒面似的,猛地后退了一步,就这一个缓冲的功夫,银针飞剑扑面而来,不过短短一瞬,阿荼已经一连接了一百零八招,
她喷出一口血来,发髻散乱,白色纱衣上是大片的血污,不像踩刀尖而过、一身轻纱白衣普度众生的九天神女,像是自地府匍匐而出女鬼修罗。
子车痕三针直封阿荼三大穴,一包粉末仰头洒下,阿荼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
众人心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王懿看着怀里没了声息人,僵在原地,他想起六岁时落在肩头的雏鸟,也不怕生,亲昵地蹭着他的脖颈,他心生喜爱,心翼翼地照顾,每次他喊一声“啾啾”,黄鸟就会扑棱着飞过来,有天他回家之后发现啾啾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以为是啾啾飞走了,晚上大哥却端过来一碗肉汤。
“你那鸟叫地烦人就拿走炖汤了,毕竟是你的鸟,汤分你一半。”
他保不住,什么都也保不住。
母亲留下的势力也好,祖母塞给自己的银票也好,啾啾也好……方思远,也好。
什么也保不住。
他梗着喉咙,抬起头,他不信前天还认认真真地,“我有心上人了”的方思远,今天就被他所谓的心上人变成了一堆死肉。
“有、大夫吗?!有大夫……”
“唔呃!”
王懿脖子一疼,一股窒息的痛苦猛地包饶了上来,掐在脖子上的手冰凉,根本不像活人。
他已经不出话来了,阿荼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他在半空中蹬着腿,却只能让自己的脖子被掐地更用力。
痛苦,太痛苦了。
相比起窒息的痛苦,指甲割破脖颈的痛苦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子车痕看着再次行动的阿荼睁大了眼睛,三大穴位加强力蒙汗药,再加上分明已经开始发挥效用的驱蛊烟,哪怕是大师兄也招架不住,她究竟……
还没有想通,那三枚银针竟然落到了地上,三根,都只剩下了一半,断口处漆黑一片,竟然像是被腐蚀掉了。
阿荼踉跄了一下,眼神已经完全不复清明,掐住王懿脖子的手倒是越来越紧,她突然长啸一声,起身向着前堂去了。
子车痕与子车筹长身而起,一人落到了方思远身旁掏出雪岭细细查看,一人落到了杨迩身边,在洛晴焦急的目光中按住脉搏,余下的人往前堂奔去。
***
【“施己”的谐音……不就是“世锦”吗?】
【八,不是两拨人,他们都是施己教的人。那空中楼阁的钉子,有没有可能就是引诱阿荼被下蛊的人?】
【经计算,赵荼接受陌生人功法的可能性为5%,接受熟人功法的可能性95%,陌生人拿出功法时有旁人诱导的可能性为80%。】
【阿荼逃出来的时候,阿痕去拿薄荷了,剩下的三个人,听风者是绝对可信的,那吴晓云和赵柯……都是阿荼极为亲近的人了。】
【赵柯?还是吴晓云?】
洛书心里发寒,不断祈愿自己猜的是错的,若是真的,一个是相依为命的大哥,一个是视若亲女的嫂子,不论是哪个,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刚才红柚出来,应该是感应到了蛊的气息,十有**是传信用的,如果问题就出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那蛊应该也是被带着的。】
【不论是传信的,还是控制阿荼的。】
洛书想这些也不过是转念之间,他逼音成线传音到雪暮枝耳畔。
“暮枝,你带人去蝶院,看看那昏迷的三人,有没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