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第二百章
百骨知是连夜赶过来的。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去了一趟, 承阳城的分部就给他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 赶来后天还未亮, 估算着师父也还没醒来,就干脆去了醉仙楼的后院, 也顾不上休息,连夜审问, 盛怒之下的百骨知将世锦查了一个底朝天, 一时之间气势无匹, 无人敢与之对视, 只觉得被那一双眼睛看过, 心都要被看透了。
以至于洛书起身吃早饭的时候, 百骨知气势未散, 看见洛书的刹那不经大脑担心地脱口而出——
“师父你嘴怎么肿了?”
饭桌顿时一静, 洛书感受着齐刷刷向自己这边看过来的目光, 想把徒弟捉来揍一顿的心思都有了。
偏偏兰追还很认真地看了看洛书的嘴巴,担心地问:“师父,是中毒了吗?”
顿了顿, 欲言又止雪上加霜地道:“师父, 有醉仙楼在,你就不要下厨了吧。”
洛书嘴角微抽,青筋直跳, 咬牙道:“为师这是被蚊子咬了!还有为师已经有很久没有把酸麻草认作辣椒了!”
兰追下意识地看向子车筹和百骨知。
现在的天气还有蚊子吗?
师父真的能分清盐和糖了?
两个师弟下意识地避开了单纯四师兄充满疑问的目光。
百骨知瑟瑟发缩成一团:我是不是破了什么不该的?
子车筹:都这个季节了,绝对不会有蚊子了吧……
子车痕:别看我,不是中毒。
洛书看着座下徒儿们疯狂的眼神交流, 脸颊微红,差点捏断了筷子。
“吃!饭!”
脑电波存在的空间里瞬间安静,看着乖乖吃饭的一群徒儿,洛书心累地夹起了一只笼包。
刚刚那破借口,能骗过这群东西才有鬼……
八你就觉得我这么好骗吗?!!!
洛书一喝酒就断片,早上迷迷糊糊地起床,只记得自己抱着酒坛子上了屋顶,有些口干,舔了舔嘴唇,登时一疼,脱口而出,“八,我嘴怎么肿了?”
在问出口的刹那,昨夜的事情如潮水卷来,一幕一幕展现于眼前,洛书摸着自己嘴唇的动作瞬间僵住,一层胭脂色从两颊一直蔓延到脖颈,正想些什么,就听见一旁的八声音响起。
“蚊子咬的。”
洛书猛地抬头,看见某系统目光微微偏移,不去看洛书,耳朵微红,甚至还试图补充细节,“宿主,昨夜你上屋顶,醉在上面,我上去的时候,发现有蚊子刚、刚咬过你。”
“挺、挺大的。”
洛书傻眼地看着二零八八,被自家系统睁眼瞎话的本领震惊了。
昨晚对着我的嘴巴又舔又亲又蹭又咬的原来是只大蚊子哦?
能把我咬成这样的蚊子,那还真是好大啊!
洛书一喝醉就断片,这件事二零八八也知道,十有**是二零八八以为昨晚是他在撒酒疯,为了避免他尴尬,才会这么,毕竟确实是洛书先动嘴的,二零八八可以是非常贴心了。
但是洛书很想掀桌。
本来可以水到渠成的事情,你一句我先动嘴的,我回一句我就是喜欢你了,这不就完事了吗?现在……
想到这里,洛书终究还是没忍住,生生捏断了一双筷子。
然而这还真不能怪八,要怪,就怪自己当时怂得一逼,居然傻愣愣地点了点头,还回了一句,“哦,那我一会去抹点药膏。”
洛书恨不能穿越回去,一巴掌将自己醒。
吃过了饭,洛书借口支开自家系统,自己爬到偏僻屋顶上,看着阴沉沉的云朵思考人生。
想起来自己昨晚的事情,就忍不住捂脸长叹。
他昨晚确实喝了酒,但是并没有像与宁恒一起喝的那次一样,喝得烂醉,毕竟是多事之秋,想要放松也不敢如此。他保持着有人来犯能迅速逼出酒液的状态,加上昨夜留下的印象太深,这才没有断片,但是八不知道啊!
洛书仰面而倒,想起昨夜所见,没了声音。
往往常见的反而不易让人注意,就比方,八日日陪伴中所蕴含的情意,就比方,八天下罕见的容颜。
直到那次八回厂,他才发觉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直到这次他为八换上披风,他才第一次被八的容颜所震撼。
不同于洛书喜欢各式各样漂亮的衣服,八总是一身黑色劲装,默默不语,大概就是如此,他看见八披上那身白色披风的时候,才会怔住。
八永远都不会知道,昨夜他上了屋顶,看见天地苍茫一色,暗淡无光,无风无月,有多想看见云破月出的样子。
烈酒入喉,原本的闪念便成了执念。
他在朦胧间,只觉天地如囚笼,众生皆苦,呼吸都被压抑地苦涩,想这天下之大,不知施己教何日才能除尽,不知有多少孩子还在受苦,就觉得放眼所及之处都是黑暗。
仿若前世,他不知何日将死,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被身体禁锢于一方纯白空间,不能外出。在临死之前,明明呼救铃就在咫尺之间,手伸过去,却偏偏就是差了这毫厘之远。在房间之外,有他的挚友,有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他就在这里静静死去,无人发觉。
初到崖底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入睡,那时候还很死板的八,认认真真地;【宿主,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自此之后,他就当真一直守着他,守他神功初成脱胎换骨,守他历尽艰辛欢笑如初。
拉他度过漆黑梦魇,陪他放马无限轮回。
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最难发觉,因为多年的相伴,已经分不清是亲情友情还是执念。他与八相伴许久,他看他从死板系统精神体变为鲜活人形;他看他从百病缠身病弱不堪到身体强健睥睨江湖,期间种种,不足为外人道也。
已经习惯了亲情的体贴入微,习惯了挚友的无话不,习惯了兄弟的肝胆相照,便难以从中剥离出早已变了质的丝丝情意。
直到那次八返厂,他才发现自己对八的依赖甚至于眷恋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兄弟。
后来,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经不复最初的单纯,却无法确认,是否已经发酵成他所想的样子。
直到昨夜。
那踽踽独行的凄冷寒风中,那阴云密布的暗淡天色里,出现了一轮明月。
云破而银光泄,风静而明月出。
那积攒许久,连主人都未曾发觉的心悸在心头猛然炸裂,那一刹那天地皆暗,玉兔东升,头晕眼花,心花怒放——
怦然心动。
借酒壮胆总归是有些道理,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去的刹那,过往的所有都化作了唇齿相接时丝丝缕缕的甜,他从未如现在一样感激过系统的命名功能。
子无。
洛子无。
左边手臂压住眼睛,右手却不自禁地抓住了心口的衣襟,在袖子下掩藏的脸颊已经红透了。
二零八八可以是很多人的,但是子无只是他的。
洛书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枉论亲吻,哪怕看过一些书,在唇相接的时候,也屏住了呼吸,不知该如何动作。
事实证明,酒精只能增加胆量,不能增加经验。
就在醉得反应速度都放慢的情况下,洛书没想到二零八八会突然反客为主,一手按住他的头,手指插入长发中,一手搂着他的腰,几乎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不知是压抑了多久。
二零八八虔诚又急切地啃咬着洛书的唇,像一头干渴了许久的狼,终于看到了绿洲。
明明也没有再深入的动作,等二零八八终于冷静下来,洛书的头却也已经混乱成一团,头枕在他锁骨上微微喘息,二零八八像是鸡啄米似的,在唇瓣上一吻,又一吻,细细碎碎,也不停歇,直到他酣然睡去,才起身抱他回了房间。
洛书想到这里,默默捂住了嘴。
嗯,还是肿的。
“宿主,金玉满堂做好了,要尝一下吗?”
二零八八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洛书猛地起身,还未睁眼,就被塞了满口的鲜香。
二零八八看着洛书,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是洛书想的,却是昨夜他抱着他,双耳绯红眼波含春的样子。
“……好吃。”
洛书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深吸一口气,把目光移开,红着脸想,是时候去看一圈某类书籍了。
两个人亲了那么久,结果只会啃嘴唇……
真是够了!
***
王懿醒之后,去找了方思远。
不过是短短一天,方思远却整个人都变了。
安静而沉稳,有了几分洛晴的样子。
看着他的模样,王懿一阵恍惚,初见时那个被稍稍一逗就会脸红的清秀书生似乎还在眼前,可是已经全变了。
方思远冲他笑笑,落落大方,再没了从前的拘谨紧张。
反倒是王懿,突兀地生了几分局促不安。
他斟酌了片刻,想出言安慰,却什么也不出来,最终,只是问:“为什么救我?”
阿荼在方思远脖颈上重重的一咬,不知是何原因,如同人蛊一样改造了他的身体,也无畏蛊毒。
大概是阿荼在混乱中刹那清醒时,自知时日无多,给方思远留下最后的一份礼物。
而治疗王懿体内蛊毒的方法,也就是方思远的血液。
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很多很多。
方思远一日之内原本就已经失了许多血液,这次的治疗,一旦失手,就是两人同死。
方思远完全可以不答应的,毕竟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
王懿是这样想的。
他第一次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双眼中的疑惑明明白白地被看在了眼里。
方思远的唇色苍白,他仰头笑了笑,回头看他,“阿荼在我体内留下的血液,大概就是为了有一个能救回你赎罪的机会吧。”
王懿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是……”
她的错,与你何干。
血是阿荼给他的,但是救他却是方思远自己愿意的。
他心口莫名的期望冷了下来。
然后他听见方思远又道。
“就当是,谢谢你救我一命吧。”
他豁然抬头,看向方思远,可是方思远已经走远了。
救他一命、救他一命……
若不是方思远提起,王懿自己都要忘记。
被控制的阿荼抓过来时的目标,其实不是他,是他怀中方思远。
就在那一刹那,他神使鬼差地,往前探了探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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