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第二百二十九章
当夜, 子车痕在冉苍的安排下, 由冉星辰安置到了宫中。
熏香软塌, 精食珍草,处处是投其所好, 在外徘徊的人既是保护,又是监视。
子车痕拿起玉匣中的人参细细查看, 唇齿微动, 却听不见声音。
‘鹿茸, 千叶, 血灵芝, 千年人参……真下得了本。’
冉星辰坐在子车痕对面, 轻抿一口茶水, 同样唇齿轻动, ‘这病迁延三四个月, 只有你一出手就缓解了,他怎么不舍得。’
‘我这梦还,本意是想令人沉睡于梦中不想醒来, 师父的没错, 意志够坚定的用处不大。’
冉星辰想起自己曾吃过的奇奇怪怪的汤药,莫名身上一阵寒意。
‘这还叫用处不大……算了,这些药材不用客气, 尽管拿着就好,不拿白不拿。’
‘我的出诊费可不便宜,本就没想空手而归……三师兄。’
‘亏了你师父就能先活剥了我, 五师弟。’
两人面上寥寥寒暄,真正想的,却未曾发出声音,饶是屋外的人有千般本领,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你准备得如何了?’子车痕状似对几瓶药丸极感兴趣,拿起来细细观摩。
‘大半。只是天地玄黄军极为难缠。’
天地玄黄军平日是保护皇上的绝对战力,战时人人是以一当十的精兵,最重要的是对皇上绝对忠诚。
‘天地玄黄军只是对皇位上的那个人绝对忠诚,是否?’
‘没错,他们会拼死保护皇位上的人。’
这些人是绝对的死士。
‘那是不是代表只要太子殿下你坐上皇位,他们不但不会阻碍你,甚至会成为你的助力?’
‘是、可是……’
‘那就让他们在计划时无法参战好了。’子车痕将瓷瓶扣上,看向冉星辰。
冉星辰想起那拉肚子拉到虚脱的五万玄黄军,默默地掩着自己的杯子往后靠了靠,这话若是别人出来他绝对不信,但若是是子车痕出来的……
‘别的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子车痕拨弄着瓷瓶,貌似对这据极为难得的药丸提不起半点兴趣。
‘没有了。’冉星辰摇摇头。
他收敛一切锋芒,乖乖呆在这个杀母仇人身边已经太久了,久到在所有人面前伪装出无害的模样,让冉苍彻底放松警惕,将宫内外的势力一步步扩大。
很少有人知道,他本来应该有一个弟弟,他与母亲那么期盼着他的到来,他上学堂回房,得知的却是令母亲近乎崩溃的消息。
弟弟没了,不但弟弟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这是当时的德贵妃、当今的德皇后做的。
他想起无意间看见的,抱着儿衣饰流着泪,低声喃喃着弟弟与冉苍名字的母亲,当时觉得难过,现在却多了一分恶寒与恶心。
因为他知道了,德妃的动作冉苍不是不知道的,不仅仅是默许,甚至在后推波助澜。
他外公家,虽称得上是“开国”的功臣,却已经是被忌惮了。
冉苍根本没有想要母亲生下的继承人,他根本不想将皇位传下去,母亲有了一个他,已经是冉苍的忍耐极限,更不要再多一个弟弟。
这个混账,他骗了母亲的情窦初开,骗了外公家的势力与帮助,夺了弟弟的一条命,骗了母亲一辈子的眼泪。
子车痕知晓冉星辰在想什么,沉默一瞬转而道:‘边疆的动向你可知晓?’
当年冉星辰舍命救冉苍,在心口处开了个大口子,毒入心,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子车痕听有奇毒出世,于是入皇城,辨毒草,熬解药,解剧毒,将冉星辰拉了回来。
众人只道圣手毒医名不虚传,却不知道在第一天,子车痕就几乎将对方的底摸了个透。
本来冉星辰所练的功法有极强的隐匿功效,无奈他与子车痕师出同门,被子车痕一眼看穿,哪怕这毒无人可解,他也可以用自身功力逼出来。
由于功法同宗同源,两人莫名亲切,加之对方品行可交,两人便成了好友。
那所谓的闭门惊心动魄的七日,其实是子车痕优哉游哉试药,冉星辰苦着脸喝各种解药,两人谈天地的过程。
相交多年,子车痕最清楚冉星辰身上发生的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父母抛弃,与冉苍杀妻杀子以冉星辰为棋相比,哪个更糟糕。
任何语言都无法安慰,任何人都无法安抚,只能等他自己走出来,子车痕只能转移话题。
‘边疆的动向你可知?’
冉星辰颔首,‘知。’他为自己与子车痕倒茶,不喜欢茶水的味道似的皱起了眉头。‘殷国又有动作了,中间被人拦了下来。’
‘师弟是其中一个官位不不的将士。’
‘算是吧,殷国的动静不大,那边只是猜测,也不曾加急。每日往宫中送来的信件如同雪花,拦下一封两封也难以发觉。’
‘拦下才有问题。’
‘没错,殷国野心不死,有些骚动也难免,以前我在边疆的时候不知遇到过多少次,只是这次信件被拦下了,就一定有问题。’
‘探子?’
‘理应如此,能做到这种官职的探子,恐怕是个重要的。’
‘可是师弟派人查过,此人生长都在穹国,除了拦下信,没有任何异常。最重要的是,此人祖祖辈辈都是穹国人。’
冉星辰面色冷了下来,‘莫非是被买通了?’
他征战边疆十余年,最恨的就是逃兵叛将。
‘师弟还在查。现在最重要的是,这种探子或者是被买通的人,究竟有多少个。’
两人一起沉默下来。
别这件事,就连信件的事情,也是百骨知查出来的。
他边疆的人只知道边疆动乱,便上报了过来,而他在皇宫这边没有听到半点有关的消息,心下起疑,才拜托的师弟。
这期间的事情,密探竟然一无所知。
就连天地玄黄军中的密探都不曾发觉的异样,这后面的人究竟筹备了多久?穹国这些年的安定又要被颠覆吗?
“神医,告辞。”
冉星辰起身,声音温和,好像方才两人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唇却快速开合,无声道:‘六师弟这次没过来,蛊还用解吗?’
“太子殿下请。”
‘不用了。师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阿喜下的蛊便是师父给的,当年宁前辈中的那一条。’
……
对冉苍的治疗在继续,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冉苍的嗜睡已经基本治好,然而内力却已经半点都不能运转了。
“神医,可有什么解法?”
冉苍不是没有怀疑过子车痕,然而他回想以往种种也知道,他内力早就慢慢被封锁了,与圣手确实没有关系,现在他与武林之间关系极为紧张,能问病情的人,竟然只有圣手这么一个。
“陛下试试这一副汤药,若是没有办法,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
子车痕将方子递给身边的公公,公公忙不迭地将方子奉于皇上。
“草民告辞。”
子车痕走后,冉苍拿着薄薄的纸张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公公也就不敢话,胆战心惊地立于一旁。
未几,冉苍道:“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皇上,您的身体……”
“无碍。”
冉苍站起身来,他信不过子车痕,也不能完全信任吴劳,因此每次的方子他都会一式多份,派人去民家武林询问,看有无差错。
这次他算亲自去,同时也印证自己的一个猜测。
“皇上,这次去哪里?”
“承阳城。”
***
“洛兄,怎么?”
宁恒收剑,看向魂不舍守的洛书,有些担心。
“啊?我……”洛书愣了一下才回神,若不是宁恒与他乃是切磋,不带半分杀意,恐怕他现在喉咙上就要多一个血窟窿。
洛书苦恼地按了按额角,“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皮一个劲地跳,还心慌。你还我,老宁你今天不也是老走神。”
宁恒愕然,回想片刻,缓缓皱眉“我也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方才宁恒也有几次走神,若不是切磋,他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收了武器,沉默下来。
武功练到一定境界,就能感知到玄而又玄的杀意血气恶意,不论是对敌还是保命都有奇效。
洛书与宁恒两人武功放眼江湖难逢敌手,若是单单两人中的一人不适,还可以解释为没有休息好,但两人齐齐感到不适,就明有什么要来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洛书叫来洛晴,醉仙楼进入了警戒状态。
看似并无不同,暗处却多了许多隐匿的气息。
洛书布置完这一切方觉舒服了不少,喃喃自语,“究竟可能是什么事情?莫非是幽冥令?”
宁恒问道:“现在幽冥令有几块了?”
洛书道:“八块了。”
武当一块,他手里的两块,叶见一块,隐门两块,峨眉一块,从苗疆拿回来的一块。
宁恒愕然,“这么快?”
洛书摇头苦笑,“我倒是希望这么快。”
“怎么?”
“集齐了八块是不假,但是隐门的试着解了本应相连的两块,发现无法解出来。两块幽冥令毫无干系,根本无法拼接!”
“难道是隐门弟子解错了?”宁恒皱眉。可是隐门是对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最了解的门派,若是他们都解不出来,还有谁能解出来?
洛书摇头长叹,“要是真的解不出来还好,怕只怕是幽冥令中有假的!”
宁恒直起身,“怎么会?”
洛书道:“幽冥令外形变化多端,又复杂难解,不是隐门的那群疯子谁会去解单块幽冥令?只要没有人解过,那幽冥令是真是假又有谁能辨别出?”
八雕的那树,不就是被兴高采烈地偷走了?
宁恒扶额,不知该什么。
……
车马劳顿,冉苍到达了承阳城。
“皇上,原来那南风馆后来被人买下,建了一座酒楼,名为醉仙。听里面的饭菜味道极好,您可要去试试?”
“好,就去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