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第二百四十八章
在洛书困于浓雾时, 二零八八这边却已经静坐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山洞没有迷雾, 也没有分路口, 只是一条道路直直地通往深处。
然而在山洞深处,却出现了大片璀璨到灼眼的光。这是金银珠宝所反射的,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
在场的都是武者,耳清目明, 能看见金砖像是垒房子的石砖一样一层层地垒砌, 溢出的首饰做工精致, 镶红染翠, 更能看见堆叠在一起的箱子, 被腐朽的缺口露出排列整齐的金锭银珠, 因为存放时间太久干裂的木箱, 流泻出翡翠的绿意和珍珠玛瑙的温润。
这只是肉眼所见的冰山一角。
在山洞尽头的空间, 比他们能看见的部分要大得多。
肉眼可见的财富, 可是却无法触及,事实上,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向着山洞走了很久, 看上去不过短短几十息的距离, 却怎么都无法缩短,有不要命的邪道,不顾阻拦冲在了木尽前面, 躲过了成排的箭矢,又跳过了突兀出现的深坑,最后却被一支箭定死在了离着宝藏不过寸尺之间的地方。
诡异的是, 众人慢慢地向他尸身的方向前进,当终于将箭矢从他身上□□的时候,之前明明看着离着尸身只有寸尺距离的宝藏,离着他们依旧还有几十息的距离。
就好像这山洞是活的,在变长。
木尽曾诧异过,他们是不是进了什么迷阵,山洞只是看起来笔直,其实他们一直在山洞里圈,可是他一路走来所拆除的机关,却没有一样相同的,若真是在转,这个圈究竟有多大?
“觋,这是幻境?”木尽仰头去看一直沉默着的李砚夕,他依旧穿着苗疆的服饰,站在暗处,在他周围纷飞着黑色的蝴蝶,纷飞之间带着紫色的流光。
他从进了山洞就再没有过话。
这时木尽问他,他也只是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一只蝶蛊慢慢飞回了他的身边,他才沉声道:“只能与蛊无关。疏影飞了至少百来息,依旧没有到尽头。”
“疏影它没了方向感。”
了因大师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不知道这是不是这洞穴名为‘求不得’的含义。”
冉苍面上没什么变化,他道:“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但是距离似乎没有变化。”
梅山二虎颔首,“这洞穴不是生长的——或者是依据我们的行动变动的。”
他们一行人在一起讨论,二零八八记着洛书的话,不动声色地遮挡着冉苍的视线,这一路下来,冉苍竟然只见了宁恒那一面。
他微微仰头,眼中流淌着机械的蓝光,所有暗处的机关阵法一一被剥离了外在的掩饰,变成了二零八八眼中最初的图纸模样,他看向洞穴深处的宝藏,又收回了目光。
对于二零八八来,这些没有什么意思,他倒是对新接触的感情有些好奇。
人类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明明生理状态相同,却有可能是截然不同的感情。面对喜欢的人可能恶言相向,面对厌恶的人却微笑同游,爱到了极致有可能转变为最深的恨意,而爱意又可能萌发与厌恶与恨意中。
二零八八摸了摸手上草蟋蟀细细的胡须,心地放回空间里。
好想回到宿主身边。
【八,你那边还好吗?】
二零八八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神却一瞬柔和了下来。
【还好,机关阵法,宿主那边呢?】
【我这边是迷宫和雾气。】
洛书连接意识海,将眼中所见一一传给二零八八。
【……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洛书眼角的余光在浓雾中捕捉到了一个隐约的人影,穿着一身粗布白衣,没有半分花纹,左衽,转瞬又隐到了浓雾中,似乎只是错觉。
他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刚刚我还看见了血虫,这种虫子在穹国不多见,我还以为在出国之前都看不见了,也不知道这些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惜红柚睡着了,否则看见这么多血虫,她要高兴疯了。】
【红柚不能再吃了,体重会超标。】
【以后让她和我一起练功,我练功她就、嗯……在我旁边做仰卧起坐!】
正在沉睡的红柚弹了弹尾巴,缩成一团。
【厉敢天啊……奇怪,我怎么感觉这子对叶子有意思呢?这才几分钟,都往叶子那边看了多少次了。有意思就要嘛,人家叶子都等了多久了,万一哪一天不相等了怎么办。】
【……雷世苍提亲啊,没事没事~出去我就传信给洛晴,让他办上一酒楼的婚宴~】
……
洛书和二零八八肆无忌惮地煲着电话粥,直到洛书这边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领队!我、我刚刚看见了那个石像男人了!”
武林盟领队走过去,众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追随过去,可是只能看见朦胧的人影,声音在越发浓稠的雾气中传递出来。
“他穿着一身寿衣,左衽,和石像一模一样!”
“壁画如果真的画的是回魂夜,这洞穴又叫、又叫怨憎会,他是不是出来找咱们了?”
惊叫的人声音很稚嫩,应该是个门派的弟子,听起来大概还不到弱冠之年,突然被惊吓,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不是壁画画的都是墓主吗?咱们进了人家的墓穴,他是不是生气出来找咱们了?”
“胡!”
武林盟领队轻轻在他肩膀一拍,一股内力温热,在他经脉内转了一圈,惊悸不已的少年慢慢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声道了声谢。
然而少年只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人见到了那藏在人群中的鬼影。
领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洛书不动声色地站在木卓与隐门弟子身后。
令众人更加不安的是,队伍中的人数在不断变化。
在浓雾中,哪怕是身边悄无声息地换了人,都不一定能发现。
谁都不知道浓雾中会不会有谁插来的刀。
队伍的气氛愈发微妙,人与人之间若即若离。垂在身边的手离着腰间长剑只有半寸,在广袖中的手里压着飞镖,背在身后的长刀被抱在胸前,整理着衣襟的少女按住了腰间的长鞭。
邪道上的人,大多心里都有那么一两件亏心事。
长久积累的焦躁与惊惧,处于危险中的不安与狠厉,所有的情绪都在慢慢积压,等着最后一根稻草。
“休息一会再走吧。”
木卓声音中的疲倦已经遮掩不住了。
机关突然暴增,的空地上一环套着一环,环环都是杀人毒计。最多的一套机关,竟然有二十七处开启口。
“前面有分叉,商量一下该怎么走。”
洛书闻言往前走几步,发现前面又是数条分叉口,这次的分叉口更多,更复杂,甚至有的分叉口是向着斜后方开。直到这时才惊觉,他们这一路走来的身边的墙壁也许根本不是实心的,甚至他们有可能与方才兵分两路的另一队人马隔墙而过。
众人沉默着坐了下来,洛书拿出糕点和水壶给木卓,木卓再次毫不迟疑地接过,但是看向洛书的眼神中依旧隐隐有着戒备。
洛书盘膝坐在他身边,所有人都安静地调息,山洞中寂静地可怕,本以为空无一人,回头看看却能看见人影憧憧,雾气模糊了眉眼,只剩轮廓,似乎每个人都一模一样。
“多谢。”
木卓低声道谢,洛书将水壶随手挂在腰上,看着准备调息的木卓,突然问:“你觉得这次能出去吗?”
木卓睁开眼看向洛书,似乎想看透他在想什么,洛书大大方方任他看。
半晌,木卓先别开了目光,“能。”
他是隐门的大师兄,是隐门这次的领队,若是连他都绝望了,就更不可能出去了。
洛书弯起眼睛,单手支着额角,侧过头看他,“家伙,你要是折在这里,有什么想做的、想的,我可以帮你传到。”
洛书这话的很不客气,然而木卓没有生气,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然后道:“前辈若是出去,能否对我门派弟子多加照拂?”
他唇线平直,完全没了以往嬉笑的懒懒模样。
洛书的境界,他看不透,只是出于直觉,本能觉得哪怕是他们门派的秘境十八重也困不住他。
他的师父师弟们啊,都是一群不爱理凡俗事务的,就像是一群孩子。
木卓嘴角翘了翘,又垂下了眸子。
“只是这些吗?没有别的想的?”洛书又问。
“只有这些。”
洛书按按额角,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他起身向后走去,听见洛书的脚步声,众人纷纷去看他,有过于警惕的甚至站了起来。
“一。”
洛书从后往前数。
“二。”
“三。”
……
山洞中只有洛书的声音在回荡,心跳越来越快。
“二十七。”
洛书点向坐着的最后一人。
心脏疯狂地开始跳动,手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武器。
洛书、还没有数自己。
那混进来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洛书站在木卓身边,又重新开始数。
“一、”
“二、”
“三……”
像是潜入了乳白的牛乳,伸手不见五指。
“二十三。”
众人屏息等着,却没等到洛书的念出那一声“二十四”。
良久。
“你是江湖散客对吧?”
雾气中传来了洛书的声音。
“是。”
“叫什么名字?”
“周渠。”
“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做到没有声音,从第六位到第二十三位的呢?”
洛书笑眯眯地弯下腰看着他,周渠皱着眉,“你在些什么?”
“在陌生的人群中,混进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时不时易容成别人的样子。”
“咱们队伍的人确实不多,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嘛,走的时候都不会太紧,队伍也就格外长。”
“两位领队从头点到尾,在走动的队伍中按人脸点人,在点的就是二十七,若是盘膝而坐,就是二十八,或者二十九。”
“你,老夫的,对也不对?”
作者有话要: 红柚:仰卧起坐?主人你是魔鬼吗?你见过虫虫有腹肌吗?!
疏影:我主人在分析,你主人却在煲电话粥,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