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第二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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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兄弟, 怎么了?”

    李砚夕看着二零八八突然捂住心口看向远方, 还不曾见他有这样的表情, 心下诧异。

    二零八八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总感觉, 宿主……

    木尽那边传来了吵架声。

    “什么找不到机关啊,其实就是你们隐门想独吞吧?”

    “什么隐门最有天赋的弟子, 我看也不过如此。”

    “胡什么, 我看啊, 他根本就是想啊咱们都困死在这里面。”

    二零八八走过去, 看见木尽被人围在中间, 气得面红耳赤。

    隐门弟子本就不善口舌, 这些人又是江湖上的老油子, 木尽毫无反驳之力, 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想话却被人七嘴八舌地强硬断,辩解的话被掩没在了众人的冷嘲热讽中。

    宝藏肉眼可见,然而触不可及, 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金银珠宝眼看就要失之交臂, 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这些人忍不住焦躁,火气越发旺盛。人总是很难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而苛责他人, 所以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了木尽身上。

    这些人也是吃准了木尽的性子,不会将他们直接抛下,否则整个山洞只有一个隐门弟子, 供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手段。他们是担心木尽藏私了。

    韶斩最这种情形最是厌恶,声音穿破层层声浪,直达众人耳中,“一群废物自己没法办法就苛责别人?这就是在正道邪道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今天还真是长见识了。”

    有人恼羞成怒,“妖女!你还敢来?”

    韶斩冷笑一声,“你是瞎了吗?姑奶奶在这里这么久都看不见?你们这子解决不了,那你们行就你们上喽,或者拿出个解决的方案,否则你们就是扰他破解机关。”

    又有人反驳:“都过了这么久,谁知道他是不是破解出来不?”

    韶斩抱着刀怀了个姿势,金环碰撞发出金戈交织之声,“破解出来不又怎么了?你们在这里激将有用吗?他如果真的不想,那就不会,要我是你们,还不如好吃好喝供着他,没顺他心情好,或者一愧疚就了呢?”

    韶斩的话让很多人一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韶斩看着反驳的人轻笑一声,“我倒是觉得,你这样煽动别人,是不是心里有什么别的算呢?”

    “妖女!你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好啊,你也知道这是血口喷人。那你刚刚又是在做什么呢?”

    ……

    韶斩伶牙俐齿,不一会就将围住木尽的人骂地怒发冲冠,却哑口无言,与方才的木尽颇为相似,更令他们气愤委屈的是,周围的人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别的算,想扰木尽,独吞宝藏。这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韶斩骂完了人,将被自己师弟和这群不要脸的人激发的火气都发泄完毕,神清气爽地回到了原地。

    宁恒不由得赞叹:“爽利!”

    冉苍若有所觉地看过来,然而二零八八巧妙地挡住了宁恒,冉苍什么都看不见。

    冉苍收回目光,道:“相信木尽友绝不是那种人,不过既然方才这洞穴中也许有关阵法,我这里倒是可以帮些忙。”

    他着,指向身边的人,“这是我国师的弟子,精通阵法天象地理,虽然机关方面帮不上太多忙,但如果是阵法,倒是可以与友讨论一二。”

    这是个少年,与之前的顾离一般年龄,长相比起顾离的邪佞惊艳,更为干净柔和,算不上引人注目的长相,但一见就令人心生好感,声音清冽。

    他看向冉苍,冉苍微微颔首,于是他向众人介绍道:“在下冉地泽。”

    ……姓冉?

    被赐予皇姓,那便是冉苍的心腹了。

    子车痕淡淡一瞥,收回了目光。

    之前被冉苍带在身边的顾离,也没有被赐予皇姓,可既然不是最为亲近的人,为何会在武林大会上带着?

    武林大会时,是最后的考察心性?还是为了……威胁什么人?

    子车痕垂眸,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老三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

    占星台。

    “老师,泽不知道去哪了。”顾离跑到国师身边,微微气喘。

    国师转过身,发丝银白而末端墨黑,宛如仙鹤的翅,衬得他愈发出尘,可是他眼中的思绪万千,将本应立于云端的仙人引入了凡间。

    “老师?”顾离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国师看着顾离懵懂担忧的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

    “离,你想留在宫里吗?”

    顾离一怔,他本就是极为聪颖的学生,嗅到了一丝异样。

    “老师,你要出宫?”顾离紧紧地抓住国师的袖子,“老师我也去!”

    国师看向窗外的紫微星,又收回了目光,“离,你天赋绝佳,但若是随我出去,最多也不过是当个神婆一类的人物,浪费了。”

    顾离双手紧紧抓住国师的袖子,将飘逸的广袖抓得皱皱巴巴,精细的刺绣一塌糊涂,可是现在谁也没心思将注意力分给一件衣服。

    “老师不是,无论是天文还是地理,都是为了为民造福吗?就算是去乡间当个神……公,也是好的。”顾离一边着,又嘀咕道:“反正留在宫里冉……皇上也用不到我。”

    国师失笑,摸摸他的脑袋,眉眼温柔而暗藏愁绪,“离,留在宫里,至少衣食无忧。”

    顾离摇头,“不稀罕。”

    “离……”

    “老师,”顾离仰头看他,眼中是执拗与遮掩不住的慌乱,“我也不是自就在宫里的,您带着我吧。”

    国师看着顾离,原本准备好的辞就噎在了喉间,他恍惚想起,当初捡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还不到他的腰间,一转眼已经能到他的下巴了。

    当时他也是这样,心翼翼,“我什么苦都能吃。”

    顾离母亲走后父亲另娶,继母是大户人家的姐,为了“一腔真情”跟了他父亲,可是到底是大姐,怎么能忍受得了他这个正妻留下的“杂种”。期间的种种欺辱,开始父亲还会管管,等大姐娶了妻,也就视而不见,甚至会埋怨他不懂事。

    后来……后来有一天,父亲要带他出去,给他换了新衣服,还买了糖葫芦,他很开心,就好像当初温柔慈爱的父亲又回来了。

    父亲问他想不想吃龙须糕,让他乖乖待在原地,不要乱跑。

    然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国师见到他的时候,距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一年时间,顾离因为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所以样貌也就没有太大变化,但是整个人如同一只幼狼,警觉而危险,他腰间别着一块被磨地锋利的石头,在抢酒楼的泔水时,会像一头狼一样扑上去,若是谁与他夺,那石头刀就会压上谁的脖子。

    ……

    “老师?老师……”

    国师回过神来,看着顾离眼中的慌乱,想着当初孩在原地从正午站到深夜,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情,一股自责就笼了上来。

    但是他依旧将自己顾虑许久的事情了出来。

    “离,你不必担心皇上对你的态度如何,不出一月,紫微星就要易主了。”

    顾离浑身一震,“什么?!”

    他本能地想摇头,但是这是老师所观,绝不可能有假。

    “冉苍他野心勃勃,甚至妄想练就神功成就千古一帝,怎么可能会让位?而且太子为人柔和……不对、莫非是五皇子?还是四皇子!”

    顾离混乱不已,甚至直呼了冉苍的名讳,他怎样想都想不出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

    “难道是冉苍之前的病没好?还是圣手毒医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国师看着顾离混乱的样子,将窗户关了,轻声道。

    “是太子。”

    “什么?!”

    看着顾离不可置信的表情,国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反而是最可能的。”

    太子为人温和、文采斐然、排兵布阵皆有章程,可惜心肠太软,又体弱多病。至今朝廷上还有不站队在太子这边的朝臣,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两个缺点。

    太子是个温柔的人,可是心肠太软,若是在平民之家或是江湖之上,绝对是能聚拢人心的大哥、大侠,可是这时在皇宫,有些事并不仅仅是为人温和就好的。

    这样的人,有可能会……篡位吗?

    可这是老师的的,那就只有可能是真的。

    国师再没有什么,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好事,他只是:“等太子继位,未必不会重用于你。”

    不等顾离话,国师又自嘲似的,笑着道:“毕竟,我的学生,他敢用的不多。”

    “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的表情让他心里一紧,他手上也跟着紧了紧,发觉不对,等低头才发现老师的衣服已经被攥地一团糟,他连忙拉了拉布料,试图将衣袖抚平,然而显然没有什么用处。

    “老师……”顾离苦着脸看向国师,国师忍俊不禁,原本令他难受沉郁的事情,也能像聊天一样出来。

    “你今天不是问泽去哪里了吗?他随着皇上出去了。”

    “临行前赐姓为冉。”

    “赐姓……?”顾离如同被雷劈中,僵直了身子,“是冉苍逼的吗?”

    他们这些学生应该都跟着老师姓顾啊。

    顾离只觉嗓音干涩,可是也自知问的是绝对不可能。

    不想被赐姓,冉苍还能逼他不成?

    可是、可是……

    泽刚来的时候,泽平时、他、明明老师那么看重、他怎么能?!

    顾离越想越是愤怒难过,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身子微微颤动。

    他以为师门就是他的家,他以为他又有了兄弟的。

    “离。”

    好像是一声叹息,国师摸了摸他的后颈,平时温暖的手指有些凉。

    “没关系,不怪他。”

    世人都知道江湖有隐门,精通机关阵法,奇门八卦,可是鲜有人知,隐门分两系,一系在江湖,于山水之间感悟自然万物,解机关,破阵法,暗保皇室免于贼人来往;一系在朝廷,明辅皇帝治理国家,精通天文地理,使穹国躲过不知多少天灾地难。

    江湖与朝廷本就密不可分,只是冉苍之前做的事情太绝,使江湖与朝廷势不两立。

    然而还不到撕破脸的地步,隐门就成了朝廷与江湖之间唯一的纽带,隐门天文一系依旧在朝廷里,只是隐门机关一系却除了检修宫中的机关之外,很少来往。

    后来冉苍从各地招揽奇人异事,能工巧匠,于是机关一系也渐渐不去检修了。

    所以剩下的,只有国师。

    所以国师对皇上可以不拜,大臣多以为皇上礼贤下士,与国师关系极佳,其实两人之间并不能完全算是君臣。

    然而历任国师都是隐门中人这件事,冉苍起初是不知道的。这件事只有历任皇帝知道,但是冉苍篡了位。

    当少年国师前来之时,他以为是自己招揽到了奇人异士,正在两国交战之时,国师夜观天象,利用骤然来袭的寒风了殷国一个措手不及,自此之后越发看重宁恒。等知道国师乃江湖弟子,却已经离不开了。

    不过只是暂时的。

    历任天文一脉都会皇宫招收弟子,到大成之时,选取一人留在皇宫成为下任国师,国师会带领着他的弟子回归山门,从未有过差错。

    却偏偏在他这一任出了问题。

    他的老师被当年的皇帝气得几乎昏厥,根本无心收徒,他是老师还没去朝廷时收的弟子。

    当年他的老师见皇帝无可救药,干脆回了山门,准备以江湖客的身份参与这次战事,不料皇室传来消息,新皇上任,新皇与盟主关系极好。老师在朝廷不曾收徒,于是将他派了出去,国师就回到了皇宫。

    宁恒与国师都以为冉苍知道这件事,却不料阴差阳错,竟然到战事毕才知晓。

    而冉苍多疑,根本信不过他,于是就在他的学生身上做手脚。或学生本身就有问题,或是在幼时诱之,归心与他的又天赋绝佳的,这些年莫名地就痴呆了一个,跌进井水一个。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些孩子“都是”没有家的,入他隐门,便随了师父姓。

    这些都应该是他的学生,他的门人,他的孩子。

    冉苍知道,一个国家不能没有国师,国师的能力是极大的助力,因此他要将有这门本事的人,变成自己的人。

    担心国师会藏私,他安插了自被洗脑的死士,做颠肺流离装途经国师身边,一切的相遇都被装饰成了意外的样子。

    就像是泽。

    等冉苍回来,就是彻底决断的一天。

    起初他很奇怪,为什么冉苍会对顾离隐隐敌视,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顾离无法被他掌控在手里。

    到底是相识多年,他本就是心有七窍之人,对冉苍看得透彻,怕冉苍会认为自己偏爱顾离,对其他弟子不尽心,继而对他动手,所以刻意压慢顾离的进度,也算是为他好根基。

    其实他真的不怪泽,因为他本就是冉家的死士,本就姓冉,这次、只不过是将姓氏归还与他而已。

    他本不是他的学生。

    谈何怪罪。

    “老师,既然太子要继位,为何要走?他定是不敢用、用……的。”

    顾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同门的名字。

    国师笑了笑,倒是有些放松,“一朝天子一朝臣。”

    顾离攥紧了国师的袖子,“老师,带我回山门吧,我不想留在这。”

    “离,你要想好了,以你的天赋,留在这里早晚会被重用。你不是喜欢吃南方的果子吗?留在这里,每年都能吃到。要是跟着老师,就要过苦日子啦。”

    “我跟着老师。”顾离低着头,向国师的方向挪了挪。

    国师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抱孩子似的,将他揽进怀里,不一会胸前就有了湿意。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咱们就回隐门,里面那一群家伙可都盼着见一见你。”

    “老师要记得。”

    “记得。”

    “那拉钩。”

    “好,拉钩。”

    ……

    国师轻轻给顾离盖好被子,将毛巾搭在顾离红肿的眼睛上。

    顾离时候见得太多,成熟得不像是个孩,可其实他分明还是个孩子。

    是他这个做老师的没用,连自己的学生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国师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看着纸上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字符沉思。

    冉苍已经不行了。

    之前的冉苍虽然掌控欲有些强,虽然有些疑心病,但是都无伤大雅,身为一国之君,从某些方面来,这些甚至是必要的。

    但是现在已经冉苍已经变了。

    他的掌控欲与占有欲已经近乎病态,他对长生与不老的**已经超过了对穹国的责任感,这些年一不二导致他在朝廷上变得独断专行起来。

    他已经不适合作为一名皇帝。

    有时候他会想,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意。皇族因为从要学习的东西太多,根本无暇习武,所以寿命也只是比平民稍长,每一任皇帝在位最多不过四五十年,在皇帝的思维连同身体一同僵化腐朽之前,更新换代,于是又注入新鲜的血液,使得皇室能够更好得治理国家,造福四方。

    冉苍在皇位上的时间太久了。

    像先皇一样被蒙蔽的双眼,但是他更难掌控,他的破坏力更强。

    先是施己教,又是宝藏,冉苍一心放在了秘籍上,却连边疆的异常都没有发现。

    殷国,多年前险些将穹国灭国的殷国,又有动作了。

    他起初发现紫微星变动,是以为冉苍自取灭亡,后来在武林大会之后,他发现冉苍的状态变得有些不对了。

    他不是很确定,大概是毒。

    他用力很大的功夫,将所有可能的人一个一个排除,最后剩下的了一个冉星辰。

    他有些惊讶,不过其实也不太惊讶。

    当年的事情他后来隐约察觉到了,他还去找过这个孩子,只在落仙崖边找到了奴婢的尸体。

    冉星辰的母亲,前皇后的死,有冉苍的一份。甚至可以是主谋。

    而冉星辰险些被人害死,也未必没有他的参与。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更何况,冉星辰是不是兔子,还不一定呢。

    他消失的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国师经过了很久的观察与研究,最终决定放任冉星辰的动作,如果他真的能对冉苍下手,那便除了身体弱,没有什么致命的缺点了。

    冉星辰会是个好皇帝。

    国师将桌上的一张纸点了,而后整理衣襟,向往走去。

    这个时间,太子应该在御花园。

    ***

    洛书爬出了坑,将骨头一一复原。

    他可不敢保持着缩骨功的样子转换,转换完没准骨头就正不回来了。

    洛书抹了一把汗,他唇色苍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仙风道骨的白衣现在让他看起来像水鬼。

    洛书勉强拖动身体,尽力将自己往边边角角塞。

    雾气太浓了,之前争吵的声音也没了,安静地可怕,好像只有他压抑的喘息声。

    洛书尽力将自己平展,以免骨头重塑出现什么差错。

    现在八不在,他可不敢乱来。

    与地面接触也变成了一种痛苦,洛书躺下的时候痛的险些咬住舌头,只好把八给他的树枝讲究塞嘴里了,他想一会饿了,就将就着把树枝啃了,这玩意咬起来还挺香,就是别把他的新牙给绷断了。

    洛书浑身抽搐,青筋暴起,死死咬住树枝,发出咔咔的声音。

    白色的胡子脱落,皱纹被一根根抹平,肌肉变得饱满,变形的骨骼重塑。洛书疼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转移注意力,为什么变老头发只是变白,便年轻头发就要重新长一截?我的骨头断了骨髓怎么办?八那边怎么样了?……

    ……

    洛书胡乱想着,直到听见了谈话的声音。

    “怎么样?”

    “那糟老头子把银十七给逮住了,银十七自杀了。”

    洛书微怔。

    好熟悉的代称。

    作者有话要:  终于回来了,这两天累得要死qwq 2